“那天我執行任務路過，衣着不便，可能引起了誤會。”
陸懷話接得穩，他從褲子口袋裏掏出證件，雙手遞給安婉清。
“這是我的證件。”
安婉清接過，顧奶奶也湊過去。證件上的信息讓兩人交換了個眼神。
“你說負責？”顧爺爺敲了敲空煙袋。“打算怎麼負責？”
陸懷的看向還在發愣的安之若：“這要看這位女同志的意思。如果她願意，我們可以結婚。如果她覺得不妥，有任何其他要求，我也會盡力補償。”
“結婚？”安之若終於找回離家出走的理智。
她走到陸懷面前，仰頭看着他，這人真高啊！
“就因爲你給我做了人工呼吸？”
“那是原因之一。”
陸懷低頭看着她，眼神坦蕩：“更重要的是，我未婚，沒有任何情感糾葛！組織也覺得我需要一個革命夥伴！況且我抱了你，在衆目睽睽之下。這對你的名聲造成了不好的影響。我於情於理，要擔起責任來！”
安之若挑眉：“所以你是來拯救我的名聲的？你也覺得我名聲臭了？”她說這話時，表情陰惻惻的。
陸懷搖頭：“不，和你無關！我是來爲我做過的事承擔責任。我也承擔得起！”
井水裏鎮着的毛豆散發着淡淡的香氣。很好聞。
安之若忽然彎腰，從井水裏撈出那盆毛豆，遞到陸懷面前：“吃毛豆嗎？我自己調的料。”
安家人都呆了呆，不知她唱的哪出。
陸懷看着她沾着水珠的蔥白手指，再看看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鬼使神差地接過了瓦盆。
“謝謝。”
他捻起一顆毛豆，利索地剝開，豆子送進嘴裏，咀嚼。
“味道很好。鮮辣酸爽！”
安婉清笑了笑，緊繃的肩膀放鬆下來。
“陸同志，進屋裏坐下說吧。之若，去倒水。”
堂屋裏，陸懷坐在木凳上，腰背挺直。
四位長輩坐在他對面，安之若端着水站在門邊。
“陸同志在哪裏服役？”
顧爺爺作爲代表，發問。
“xx部隊。”陸懷回答：“目前職務是團長，這次回去有望升職爲代師長。”
顧奶奶手裏的蒲扇搖個不停。
安婉清的手在圍裙上擦來擦去。
“家裏還有什麼人？”顧奶奶問。
“母親早年病逝，父親另組家庭。還有一個妹妹，跟我生活。”陸懷答得簡潔。
“你這次來，是代表你自己，還是……”安婉清問得含蓄。
“代表我個人，但部隊認可。至於我家裏可以忽略不計，我已經多年不曾回家！”
陸懷看向安婉清：“我的領導知道這件事。他們支持我的決定。也認爲我有能力成家立業，擔起責任！”
安之若靠在門框上，看着在“三堂會審”下依舊面不改色的男人。
他坐姿標準，回答言簡意賅！
這要是生在古代，就顏值來說，妥妥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可剛剛他剝毛豆的時候，卻帶着煙火氣。真真是仙人下凡！
“陸團長。”
安之若端着水進來。
“如果我說，我不要你負責，也不用你補償呢？”
陸懷深深地看着她：“我會尊重你的決定。但我會對外說明，那天是我救了你，用的是正規的急救手段。你沒有被‘野人’玷污，而是被軍人所救。”
安之若看着他一絲不苟的樣子，心裏那點子被當作“責任”而產生的不快，忽然就散了。
是她矯情了！
他們倆總共不過是第二次見面，要是非卿不娶，這人才有問題呢！
她走到他面前放下水，笑得很甜：“毛豆好吃嗎？”
陸懷點頭：“很好吃。”
“那行。”
安之若轉身對四位長輩說：“爺，奶，媽，我看這人挺好，家裏沒有公婆，簡單，我要嫁給他！”
安家衆人不做聲。
算是默認了，但好歹是女方，得矜持下吧。
……
盆裏的毛豆少了一小半。
陸懷坐在安家堂屋裏，看着哼着不知名小調去給他添水的姑娘，眼亮了亮。
周偉明坐在回部隊的車上，莫名覺得心頭發慌，忍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南山村。
“陸同志！”安婉清說話溫柔婉約，卻自有一家之主的氣勢。“既然你坦誠相待，有些家事，我們也該跟你說清楚。”
陸懷坐姿端正，目光專注：“您請講。”
安婉清示意了一下坐在左邊的安家老兩口：“這兩位，是之若的親爺爺、奶奶。我的前公婆。”
安爺爺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安奶奶低着頭，很局促。
他們做了一輩子老農，還沒見過這種陣勢呢！
“之若的父親姓張，早年參軍，後來……部隊來了撫恤金，說是戰死了。”安婉清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六零年飢荒，我們爺孫四個逃難到南山村，是顧家收留了我們。”
她看向顧家二老：“後來，我嫁進了顧家。長海——就是我現在的丈夫，在臨縣工作，不常回來。對外，我們都說安家二老是我娘家父母，免得村裏人到處嚼舌根。”
陸懷聽得認真，看着安家二老布滿老繭的手，又看向顧家二老明顯更年輕的面貌，心裏有了數。
“我們家的情況，就是這樣。”安婉清說完，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謝謝您告訴我這些。”陸懷很誠懇。
安婉清放下碗，語氣沉重了些：“之若剛和周家退了婚。……周家小子壞了人家姑娘清白，所以要對她負責。之若這邊，因爲落水被你救了，名聲受損。”
然後詳細說了下安之若和周偉明訂婚、退婚的前因後果！
陸懷之前潛心出任務，和周偉明沒有交集，且職位懸殊，並不認識周偉明。
“就誰救誰娶這事，你怎麼看？”安婉清說完，一家子都看向陸懷。
陸懷端起水喝了一口：“周偉明同志的選擇，我不評價。但我做的事，我會負責到底。”
“安之若同志也救了我。”他突然語出驚人。
安之若詫異：“我救了你？”
陸懷看着她，娓娓道來。
“如果不是你落水，我也不會因爲救你，耽誤了一些時間，剛好和敵人擦肩而過。那時候，我彈盡糧絕，正面對上，肯定是死路一條！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你救了我。”
安之若張了張嘴，沒想到還有這一層。
“所以，”陸懷摩挲着茶杯：“我不是來施舍，也不是來補償。我是來對我的救命恩人負責。”
顧爺爺手裏的旱煙袋再次磕在桌面上：“陸同志，你怎麼打算的？”
陸懷的目光落在安之若身上，很坦誠：“我希望盡快和安之若同志結婚，帶她隨軍。”
安奶奶嘴唇動了動，又低下頭去。這是她老張家的獨苗啊！可這孩子這樣貌，他們護不住她啊！
“隨軍？”安婉清似是很高興。
“是。”
陸懷解釋道：“我的部隊駐地條件尚可，有家屬院。安之若同志隨軍後，可以繼續學習，或者找份工作。遠離這裏的是非，對她最好。”
安之若笑了：“陸團長，你這算盤打得響啊。剛見面就要結婚，還要把我拐到千裏之外？”
陸懷看着她，眼神坦然：“這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案。你留在這裏，閒言碎語不會斷。周家雖然退了婚，難免還有人打你的主意。而你家都是老弱婦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