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國公府正處飯點時分,
李氏早早地就將自己的翡翠玲瓏碗筷擺開,等待後廚把東西送過來,
這副碗筷是李氏的最愛,不管去哪吃飯都帶着它,
仿佛無論是什麼食物,只要盛在其中,都比別個高級些,
李氏左等右等了好一會,平時負責傳菜的小廝才邁着小碎步,端着一個小砂鍋走了進來,
“今日怎麼如此磨蹭,是被驢給撞了麼?”
李氏罵罵咧咧,
那小廝平常傳完菜後,會在一旁等着李氏點評今日的菜肴,好反饋給後廚,
但今日有些反常,小廝二話沒講,輕手輕腳徑直後退,準備離去,似乎有什麼虧心的事一般,
誰料他還沒到退到門口,李氏眼尖,立馬叫住了他,
“急什麼!跟趕着投胎似的!”
說罷,李氏掀開了砂鍋的蓋子,一股熱氣瞬間撲面而來,夾雜着淡淡的麥香,
“今日怎麼如此清淡,還是粥裏加了什麼玩意?”
李氏拿着勺子,在鍋裏攪拌着,
那小廝則在一旁有些微微顫抖,
攪了好一會,李氏才赫然反應過來,
啪一聲將勺子丟在地上,指着小廝打罵,
“是不是我平常太慣着你們了,竟然只給我上了一碗白粥!”
小廝臉色煞白,說話聲都似斷了的線,
“小的不敢,是後廚....後廚今日只有白粥,小人和他們理論,但也沒有辦法。”
“什麼!”
李氏站起了身,“後廚什麼時候竟然如此大膽,連每日的菜錢都敢貪,快給我把那個許頌和叫過來,我倒要問問她,她是如何管教下人的!”
小廝急忙說道,“現在當家的,是陸小姐。”
“哦?”
李氏這才想起,語氣也緩和下來,
“那快讓她來見我。”
話音剛落,沈屹川帶着陸明珠就走了進來,
“母親莫氣,我們來了。”
李氏見到沈屹川,急忙迎上前,對着二人訴苦道,
“你們看看,他們都給我吃的什麼,明珠,是不是下人不聽你的話,不給你面子,告訴屹川,他會替你做主。”
陸明珠跟在沈屹川身後,有些難爲情,
“老夫人,這真的與我無關。”
沈屹川這時也開口道,“母親,別說您了,今日我和陸明珠的膳食,也只是白粥而已。”
李氏有些愣住,
“怎麼會,昨天還有魚翅海參之類,今日怎麼只剩下白粥了?”
“這些下人莫不是也太放肆了。”
沈屹川緊了緊腮幫,板着臉說道,
“也不怪他們,因爲國公府已經沒有錢可以拿出來了,他們今日也只能吃着窩窩頭,如今怨氣四起,連我也使喚不動他們。”
陸明珠的眼眶也微微泛紅,
“老夫人,你可以替我做主啊,到時候外人都傳我不配做主母,我可怎麼活啊!”
“都怪許頌和,妒忌明珠,這時候使什麼小家子氣。”沈屹川惡狠狠地說,
這時,過欄風拂過,幾個人的鼻子都不由自主地嗅了嗅,
空氣中似乎氤氳着若有若無地香氣,讓幾個人不約而同地舔了舔嘴唇,
“這好像是,豬肉的味道。”陸明珠說道,
沈屹川點點頭,用鼻子費力地在空氣中尋找,吮吸,“的確,而且是上好的野豬肉才能散發出這麼醇厚的香味。”
李氏倒是率先清醒過來,雙手叉腰,大喝道,“你們看看,國公府裏都有人吃上豬肉了,怎麼會沒錢。”
沈屹川也反應過來,急忙說道,“定是哪個小廝私藏了,咱們去找找,定要按照家法處置。”
幾人循着香味走着,路上還撞見幾個餓的暈頭轉向的下人和丫鬟,
大家湊在一起,到處尋找香味的來源,
找了半天,最後停在了許頌和的院子裏,
幾人駐足在此,沈屹川仔細嗅了嗅,
“沒錯,就是這裏。”
“這個惡毒的婦人,竟然偷偷吃獨食,簡直大逆不道。”
李氏惡聲說道,
“是啊,一定是她貪了後廚的月錢,否則她怎麼能吃的這麼好。”
陸明珠也在一旁說道,“今日老夫人定要替我們作主,且不能讓這個女人在國公府爲所欲爲。”
李氏嘴唇抿了抿,想了想自己還空落落的肚子,跺了跺腳,
“走,我們進去找她要個說法。”
此刻許頌和的面條剛剛下鍋,
幼時,她就曾經跟隨父親去過邊境,
雖然拿不起刀槍,但她會幫忙給軍士們燒火做飯,
軍隊中也不乏大廚出身的人,
所以許頌和也就跟着學到一些做飯的本事。
她還記得,那會有個少年的行伍,會蹲在鍋的旁邊,看着自己做飯,
鍋升起的煙火氣,浸染着少年眸子裏的瑩瑩波光,讓許頌和覺得戰場上似乎也沒那麼可怕。
柳葉般的面條在滾燙的水中浮沉曼舞,許頌和瞅準時機,將其撈起,
剛放入碗中,只聽砰的一聲,小院的門被撞開,
沈屹川等人黑着臉走了進來,
剛和許頌和打了個照面,他們就被繚繞在鼻尖的各種香味所吸引了,
豬油和麥香混合着,在空氣中炸開香氣,
李氏看着許頌和面前的碗,竟然想着將它吃抹幹淨,
“你們怎麼來了?”許頌和不緊不慢地說道,
陸明珠走上前,指着許頌和,“姐姐,老夫人都還在喝着粥,你一個人在這裏吃香喝辣的,於禮不合吧。”
許頌和停下手裏的動作,“哦?那我就要請教請教,我怎麼不合禮數了?”
“俗話說,百善孝爲先,你自己吃好的,給老夫人吃白粥,簡直有違倫理。”
陸明珠說道,
許頌和笑了笑,
“老夫人的膳食一向是後廚提供,而後廚歸主母所管,我記得,現在國公府的主母不是你麼?怎麼現在老夫人吃不上飯,就尋到我頭上來了?”
沈屹川也站出來,
“頌和,你什麼時候可以像明珠學習,知道如何做一個賢良淑德,以夫爲綱的賢女,而不是在這裏使小家之氣,那和那些街上的潑婦,又有何不同?”
許頌和站起身,緩緩走了幾步,來到沈屹川跟前,
“現在已經不是我當家了,我從未介入後廚采買一事,至於老夫人爲什麼連肉都吃不上,該不會,是偌大國公府,連肉都買不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