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安背靠着鐵皮門滑坐在地，後背撞貨架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每喘一口氣都像有人拿砂紙在肺裏搓。他撩起衣服看了眼，一片紫紅色淤青在慘綠色應急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活像被油漆刷子胡亂抹了一筆。
"操……"他齜牙咧嘴地倒吸冷氣，"那玩意兒撞我一下，比我們系主任訓話還狠。"
林薇在旁邊甩着胳膊，手指關節咔咔作響，像在給自己的手臂上發條。"老娘練舞十年，"她咬牙切齒地說，"第一次把鋼管當芭蕾杆使——下次能不能換個輕點的武器？剛才掄那一下，我差點以爲胳膊要飛出去。"
陳宇癱成大字型躺在地上，眼鏡歪到鼻尖，胸口劇烈起伏，像剛跑完馬拉鬆。"我……我剛才記錄的時候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他舉起筆記本，上面一行字從左上角歪到右下角，最後那個"體"字的豎勾直接戳出了紙邊，"你們看這字……跟蚯蚓打醉拳似的。"
林薇彎腰撿起滾到腳邊的空水瓶，晃了晃，瓶底最後兩滴水珠順着內壁緩慢滑落。她擰開瓶蓋，仰頭抿了一小口，喉結滾動，然後遞給陳宇。陳宇接過，也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抿完還舔了舔瓶口，這才遞給陸澤安。
陸澤安看着瓶子裏那層薄得幾乎看不見的水膜，仰頭倒進嘴裏——什麼也沒喝着。"很好，"他把空瓶扔到牆角，瓶子骨碌碌滾進陰影裏，"現在我們有三個人、一身淤青、兩瓶自制燃燒彈、半瓶惡心體液，以及……"他肚子適時地發出一串咕嚕聲，"……餓得能啃桌腿的胃。"
"說到體液。"陸澤安從背包側袋掏出那個小塑料瓶，擰開瓶蓋——
"陸澤安你他媽有病？！"林薇瞬間後退三步，捂住鼻子，"這味兒比我們宿舍廁所堵了三天還沖！你趕緊蓋上！"
陳宇卻掙扎着爬起來，眼鏡後的眼睛閃着詭異的光。"等等……"他湊過來，鼻子抽動，"這粘稠度……這色澤……讓我取樣分析一下——"
"陳宇你清醒點！"陸澤安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這不是你們實驗室的酸奶樣品！這他媽是從怪物身上流出來的'原汁'！你聞聞這腥味，像不像菜市場魚攤底下那攤積水放了一個禮拜？"
話雖這麼說，陸澤安還是找了截膠布，在瓶身上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字："樣本1號-速度型-今日新鮮榨取"。寫完他自己都樂了："媽的，我好像在寫外賣標籤。"
他說話時，視野角落裏那幽藍色的系統界面一直浮着。【真理點：18/20】在右上角微微閃爍。剛才戰鬥時跳過的幾條提示還懸在下方：
【成功觀察速度型初步適應體完整特征，科技點+8】
【收集到變異體體液樣本，真理點+5】
【科學權柄進度：18/20（90%）】
還差兩點。
陸澤安靠在貨架上，腦子飛快地轉。剛才那場戰鬥，系統給了"完整特征觀察"和"樣本收集"的點數。如果只是復盤討論……會不會也給？
他清了清嗓子："那什麼，既然暫時安全了，咱們總結總結？剛才那玩意兒……"
"怕火。"林薇接過話頭，從包裏掏出半包紙巾——那是她昨天從小賣部順手拿的，現在只剩三張了。她抽出一張擦臉上的灰，"燒得它直蹦躂，跟踩了電門似的。"
"怕鹽酸噴霧。"陳宇終於把眼鏡扶正了，撿起掉在地上的筆記本，翻到最新一頁，"噴臉上它捂眼睛，雖然不知道它那白內障似的眼睛能不能看見，但肯定難受。"
視野邊緣，一行小字飄過：【戰後復盤與經驗總結，真理點+1】
【當前：19/20（95%）】
陸澤安心裏一跳。有用！
他趕緊坐直身體，擺出一副"我們得嚴肅討論"的架勢："那它不怕什麼？"
林薇和陳宇對視一眼，沉默了。
陸澤安自己接話："比如……它怕不怕我們唱歌跑調？"
"你可以試試。"林薇把擦完臉的紙巾疊成小方塊，小心放回口袋，"我給你收屍。"
陳宇卻突然舉起筆記本："對了，你們注意到沒？它雖然速度快，但轉彎半徑很大。剛才林薇繞到它身後，它轉身用了差不多一秒——我數了心跳。"
陸澤安眼睛一亮。
視野裏，最後一行提示浮現：【基於實戰觀察總結有效戰術，真理點+1】
【當前：20/20（100%）】
緊接着，整個界面閃爍了一下。
【科學權柄晉升條件滿足】
【正在升級……】
【0星學者→1星學者】
【解鎖新功能：基礎物質分析】
陸澤安愣了一下。
這就……升級了？
他甚至沒感覺到任何身體上的變化，沒有暖流，沒有刺痛，沒有小說裏寫的"腦海裏轟然作響"。就是視野裏的數字跳了一下，多了行字。
太他媽草率了吧？
"陸澤安？"林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又發什麼呆？低血糖？"
"沒、沒事。"陸澤安回過神，揉了揉太陽穴，"就是……突然想到個事兒。"
他盯着手裏那瓶青黑色體液，心裏默念：分析。
視野中央，一個半透明的分析框彈了出來：
【樣本：初步適應體（速度型）體液】
【主要成分：高濃度蛋白質變性物、未知靈能催化酶、微生物群落（活躍）】
【危險等級：低（無主動感染性）】
【備注：腥臭味來源於微生物代謝產物，建議密封保存，避免長時間暴露】
無主動感染性？
陸澤安脫口而出："這玩意兒沒感染性？"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林薇和陳宇同時轉過頭看他，眼神裏寫滿"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陸澤安趕緊圓場，晃了晃瓶子，"你們看，咱仨都沾了點，現在不還活蹦亂跳的？當然，還是別碰，萬一過敏呢？陳宇你要是過敏腫成豬頭，我們可沒藥給你。"
陳宇推了推眼鏡，居然真的認真思考起來："理論上，如果這種體液具有傳染性，我們應該已經出現初期症狀了。從被濺到到現在超過三十分鍾，沒有任何異常，說明要麼潛伏期極長，要麼——"
"要麼它就是個惡心的普通液體。"陸澤安打斷他，"好了，這個話題打住。咱們幹點正事。"
他站起來，走到貨架前，目光掃過一排排試劑瓶。意念一動，分析功能自動觸發：
乙醇：【純度92%，可作燃料，飲用可能導致失明（不建議嚐試）】
鹽酸：【濃度30%，強腐蝕性，建議稀釋至10%以下使用】
過期的食用油：【酸價超標，氧化嚴重，作燃料效率降低37%，但總比沒有強】
食用油？
陸澤安彎腰從貨架底層翻出那瓶油。塑料瓶身上積了厚厚一層灰，標籤早就褪色了，只能勉強看出是某種植物油，生產日期是四年前。
"哎，陳宇。"他晃了晃油瓶，裏面傳來粘稠的咕咚聲，"你說，往燃燒瓶裏加點這油，會不會燒更久？"
陳宇湊過來，推了推眼鏡："理論上，植物油可以增加燃料的粘附性，延長燃燒時間，但會降低燃燒溫度，而且可能產生大量黑煙——"
"理論個屁！"陸澤安已經擰開瓶蓋，一股哈喇味撲面而來，他臉都綠了，"實踐出真知！林薇，瓶子拿來，我們做個'豪華加料版'！"
林薇捏着鼻子遞過來一個空礦泉水瓶："你確定這玩意兒點了不會炸出一股地溝油味兒？"
"那正好！"陸澤安一邊倒乙醇一邊說，"熏死它們！讓它們嚐嚐什麼叫'生化攻擊'！"
他倒了半瓶乙醇，又加了兩勺過期食用油。淡黃色的油花飄在乙醇表面，慢慢擴散，形成一層惡心的油膜，像一碗放餿了的蛋花湯。
塞紙巾當引信的時候，陸澤安手一抖，差點把整張紙巾塞進去。林薇看不下去了，搶過去："我來！你手抖得跟陳宇寫字似的！"
她三下五除二弄好引信，把瓶子遞回來。陸澤安接過來，視野裏飄過提示：
【改良現有武器設計，真理點+1】
【當前：1星學者（1/40）】
……就一點？
陸澤安心裏罵了一句。老子差點被哈喇味嗆死，就值一點？系統你摳門到家了！
他剛想吐槽，門外突然傳來聲音。
不是昨晚那種小心翼翼的摩擦聲，也不是上午速度型變異體的嗬嗬聲。
而是一種……粘稠的、溼漉漉的拖拽聲。
"呲啦……呲啦……"
像是什麼沉重的東西，裹着液體，被一下下拖過水泥地。
中間夾雜着輕微的、如同水泡破裂的"噗噗"聲。
陳宇瞬間僵住了，手裏的筆啪嗒掉在地上。
林薇抄起鋼管，無聲地挪到門邊，側耳貼在鐵皮上。
陸澤安心裏一緊，但嘴上卻說："……這動靜，聽着像有人在地上拖一袋漏水的水泥。"
他悄悄啓動基礎物質分析，對準門縫。
視野裏浮現出新的信息：【檢測到高溼度有機物移動痕跡，成分復雜，建議保持距離】
林薇壓低聲音，嘴唇幾乎沒動："要開門看看嗎？萬一……是其他幸存者受傷了？"
陸澤安看了眼系統界面。
【初始引導任務：觀察與記錄】
·進度：1/3（速度型初步適應體）
·剩餘時間：約59小時
他咬了咬牙。
"看。"他說，"但就開條縫，不對勁馬上關。"
他示意陳宇："準備好記錄，這可能是'樣本2號'。"
陳宇顫抖着舉起筆記本和筆："我……我盡量畫清楚……"
陸澤安深吸一口氣，手按在門閂上。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稍微冷靜了些。他緩緩拉動插銷，金屬摩擦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門被推開一條縫。
不到兩厘米。
通道裏應急燈的綠光滲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狹長的光斑。光斑邊緣，有什麼東西在反光——
溼漉漉的、粘稠的痕跡，從通道深處延伸過來，在水泥地上拖出一道發亮的、半透明的拖痕。拖痕裏混雜着暗紅色的絮狀物，像被撕爛的肉屑。
那溼漉漉的拖拽聲突然停了。
一片死寂。
陸澤安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門縫外。
然後——
"咕嚕……"
一聲清晰的、如同胃部蠕動的悶響，從門外極近處傳來。
近得……好像就在門外一米不到的地方。
視野裏的分析框瘋狂刷新：
【檢測到：高濃度蛋白質降解液、靈能活性顯著提升、微生物異常增殖……】
【判定：新型適應體活動痕跡】
【建議：立即關閉門縫】
陸澤安手心裏全是汗。
他緩緩地、極輕地，把門往回拉。
鐵皮門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門外的"咕嚕"聲又響了一次，這次帶着某種探尋的意味。
然後，那溼漉漉的拖拽聲再次響起，緩緩地、緩慢地……遠去了。
陸澤安等到聲音徹底消失，才輕輕合上門，插銷落下。
他轉過身，背靠着鐵門滑坐在地，這才發現自己後背全溼透了——一半是汗，一半是剛才緊張時不小心靠在門板上沾到的溼痕。
"那……那是什麼東西？"陳宇的聲音在發抖。
陸澤安看了眼系統界面。
【檢測到第二種變異體特征線索】
【初始引導任務進度更新：2/3】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管它是什麼。"他說，拍了拍背包裏那個"酸油混合燃燒彈"，"反正，我們得去三樓弄水了。"
他站起來，把燃燒瓶和鹽酸噴霧分給兩人。
"希望這玩意兒……"他掂了掂手裏沉甸甸的瓶子，"比它的味道更有用。"
窗外，天光又亮了些。慘白的晨光透過通風口的鐵絲網照進來，在滿屋灰塵中切開一道光柱。
光柱裏，灰塵緩緩旋轉。
像某種倒計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