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四十七分,實驗樓二樓空實驗室裏,天色是那種要亮不亮的灰藍色,像一塊浸了水的舊抹布,沉甸甸地壓在天際。
陸澤安背靠着冰涼的鐵皮門,手腕上那塊昨天從器材室翻出的老式電子表正“滴答、滴答”地走着。塑料表帶發黃開裂,邊緣磨得毛糙,但走時還算準。他盯着秒針一格格跳動,每一下都像敲在神經上,心髒跟着一縮一緊。
“都醒醒。”他用腳輕輕踢了踢蜷在牆角毛毯上的陳宇——毛毯是昨天從圖書館二樓儲藏間翻的,裹着一股沖鼻的樟腦丸味兒,“起床了兄弟們,跑路時間到。”
陳宇迷迷糊糊睜開眼,眼鏡歪在鼻梁上,鏡片後還糊着眼屎,整個人像剛從冬眠裏被拽出來。林薇已經醒了,正蹲在地上往背包裏塞最後幾包壓縮餅幹——那是昨天從茶水間角落翻出的過期貨,包裝袋起皺發黏,她動作輕卻狠,仿佛在跟餅幹較勁。
“物資清點。”陸澤安蹲下身,從背包側袋抽出硬殼筆記本和一支撿來的圓珠筆,筆尖劃在紙頁上沙沙作響,“水:八瓶——六瓶雨水,兩瓶培養液兌的,喝不死人。食物:四包過期餅幹+六瓶培養液原漿,那玩意兒稠得像鼻涕,但頂餓。”
他抬頭掃過牆角的武器,“武器方面:酸油燃燒彈剩兩個,鹽酸噴霧剩半瓶,鋼管長矛一根——矛頭是實驗室切割刀,用電工膠布纏了二十圈,掉不了。陳宇,你那根桌腿呢?”
陳宇從毛毯底下抽出那根彎成月牙形的木棍,表情悲壯得像要上刑場:“在這兒,雖然彎了,但敲腦袋應該還能用。”
“行,咱們的軍火庫就這麼寒酸。”陸澤安合上筆記本塞回背包,“說正事,目標:圖書館。理由有三:第一,五年前新建的,鋼筋混凝土結構,門是加厚的,比這兒結實;第二,可能有其他幸存者——人多力量大,死也能拉個墊背的;第三,離西門最近,直線八百米,溜出校園的絕佳跳板。”
林薇拉上背包拉鏈,金屬拉鏈劃過布料的“刺啦”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怎麼走?”
陸澤安用手指在積灰的地上畫示意圖,灰塵下露出暗紅瓷磚:“兩條路。A路線:東樓梯出實驗樓,穿中心花園直奔圖書館正門——距離最短,但花園開闊無遮擋,咱們仨跑過去跟活靶子沒區別。”
“B路線?”陳宇推正眼鏡湊過來,呼吸都放輕了。
“B路線。”陸澤安畫了條彎曲線,“走西側消防通道,繞到實驗樓後,沿圍牆綠化帶走到圖書館側門。距離是A路線兩倍,但沿途有圍牆有樹,能躲能藏。”
三人沉默着,窗外的灰藍漸漸淡了些,應急燈的光顯得愈發慘淡。
“我選B。”林薇率先開口,聲音沒起伏。
“我也選B。”陳宇舉手又趕緊放下,顯得有些局促。
陸澤安咧嘴笑,嘴角牽扯到後背傷口,疼得齜牙:“挺好,都惜命。”他撐着膝蓋站起,活動肩膀時,昨天喝的體能恢復藥劑還剩點效果,傷口雖一跳一跳疼,但胳膊能正常抬動了。
最後檢查一下裝備,陸澤安背着重灰色保安室翻出的戰術背,包肩帶用窗簾尼龍繩加固過,左手握長矛,右手把切割刀插在腰帶;林薇扛着鋼管,背上還背着消防斧,斧刃用白大褂布條纏着防磕碰;陳宇背醫療包,手裏攥着彎桌腿,臉色發白。
“記住三條規矩。”陸澤安壓低聲音豎三根手指,“第一,遇敵時林薇主攻,我輔助,陳宇只管跑;第二,跑不掉就躲陰影裏,屏住呼吸,尿褲子也別出聲;第三,躲不過……”
他頓了頓,看着陳宇緊張的模樣:“就祈禱。雖然沒啥用,但死前有個心理寄托,走得安詳點。”
陳宇喉結滾了滾:“陸澤安,這算安慰?”
“臨終關懷。”陸澤安說完,轉身緩緩轉動門把手。
門軸發出輕微“嘎吱”聲,三人瞬間僵住。等了十秒沒動靜,才慢慢推開門縫。
走廊死寂,應急燈比昨天更暗,幾盞徹底熄滅,留下大片吞噬光線的黑暗。三人貼着牆根輕步走,陸澤安打頭,長矛斜指前方,視線掃過每一處陰影。
到西側消防通道門前,陸澤安停住:厚重的鐵質防火門掉漆生鏽,門把手上掛着把虛掩的老式掛鎖,鎖舌還插在孔裏。
“有人來過。”林薇握緊鋼管,聲音壓得極低。
陸澤安用長矛尖挑開鎖,“哐當”一聲,鎖掉在地上。聲音在空曠走廊回蕩,三人像凍住般一動不動。等了二十秒,只有自己的心跳聲,才鬆了口氣。
推開門,黴味混着灰塵撲面而來,嗆得陳宇捂住嘴憋住咳嗽。消防通道裏沒有窗戶,只有安全出口標志泛着幽幽綠光,向下延伸的樓梯像怪獸的食道。
“下到一樓,走後門。”陸澤安帶頭往下走,手指抹過積灰的扶手,留下清晰痕跡。
走到二樓轉角平台,林薇突然伸手攔住他們,側耳聽了聽,然後指向樓下。
聲音從一樓傳來——不是變異體的嗬嗬嘶吼,也不是溼漉漉的拖拽聲,而是黏糊糊的咀嚼聲,伴着骨頭被咬碎的“咔嚓”輕響,像野狗在啃爛肉。
陸澤安蹲下身,從欄杆縫隙往下看:一樓樓梯間裏,一個穿深藍色保安制服的身影蹲在地上,脖子以詭異的角度前伸,正對着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埋頭啃食。那東西是條人類小腿,穿着深藍色牛仔褲和帶對勾標志的白色運動鞋,中段被撕開,露出暗紅肌肉和白骨茬。
陳宇捂住嘴,臉瞬間慘白如紙;林薇握鋼管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指甲幾乎嵌進木柄。
陸澤安抬手做“後退”手勢,三人一步一頓退回二樓,輕輕帶上防火門,直到門鎖“咔噠”扣合。
“換路。”他聲音幹澀,“走東樓梯。”
“可是東邊——”陳宇的聲音還在抖。
“東邊至少有路可跑。”陸澤安打斷他,抹了把額頭冷汗,“下面那個把樓梯口堵死了,咱們下去就是送外賣。”
折返穿過二樓走廊,日光從盡頭窗戶透進來,在地上投出長方形光斑。窗外,校園主幹道上橫着幾輛撞毀的汽車,一輛白色轎車側翻,車窗全碎;遠處食堂冒着黑煙,一縷縷升上灰白天空。整個校園幹淨得反常,沒有活人,也沒有屍體,像被什麼東西徹底清掃過。
東樓梯口的門半開着,門縫裏透進晨光。陸澤安用長矛尖推開門,樓梯間空蕩蕩的,牆上濺着一大片發黑的放射狀血跡,像潑灑的顏料。他剛要邁步,被林薇拽住胳膊。
地上有半透明的粘液,黏稠得像融化的膠水,在晨光下泛着詭異光澤,從樓梯上拖下來,在台階邊緣拉絲,最後消失在一樓拐角——和昨天儲藏室門外的拖拽痕跡一模一樣。
陸澤安蹲下湊近,心裏默念“分析”,視野中浮現半透明框:
【檢測到:高濃度蛋白質降解液、唾液酶、靈能活性殘留】
【新鮮度:1小時內】
【建議:立即遠離】
他站起身,臉色難看:“是第二種,那個溼漉漉的東西,剛過去不久。”
“上還是下?”林薇聲音緊繃。
“下。”陸澤安咬牙,“一樓就算有東西,也比在樓梯間被堵死強。這東西移動慢,咱們沖過去。”
三人往下走,小心翼翼踩在粘液邊緣。那東西聞起來有股甜腥味混着腐臭,像爛水果泡着爛肉。陳宇臉色發青,用衣領捂住口鼻。
走到一樓半平台,樓上突然傳來“咚……咚……”的沉重聲響,有節奏地震動着樓梯扶手——是昨天茶水間遇到的力量型變異體,正在往下走!
“它在下來!”陳宇差點踩進粘液,聲音發顫。
“快!”陸澤安不再隱蔽,沖下最後幾級台階,一把推開一樓防火門。
門外是實驗樓大廳,清晨天光從整面玻璃門照進來,鋪在米白色地磚上。大廳裏一片狼藉:翻倒的諮詢台,散落的宣傳冊,牆上濺着噴濺狀血點,像抽象畫。
沒有變異體——至少現在沒有。
陸澤安沖向玻璃門,斷電的自動感應門留着一條側身能過的縫。三人擠出去,重新站在實驗樓外。
冰冷潮溼的空氣裹着雨後土腥味和淡淡焦糊味撲面而來。實驗樓前的空地上,一輛自行車倒在地上,前輪還在徒勞地空轉。
“圖書館在那邊。”林薇指向西側,透過樹叢能看到那棟灰色方正的建築,外牆是預制混凝土板,窗戶又小又高,像個巨大的碉堡。
“走!”陸澤安低喝一聲。
三人開始小跑——不是全力狂奔,陸澤安後背的傷不允許,陳宇的體力也跟不上,只能壓着速度,盡量放輕腳步。沿着實驗樓外牆,穿過冬青和杜鵑叢,跳過倒在地上的不鏽鋼垃圾桶。
校園安靜得可怕,沒有鳥叫,沒有風聲,只有他們粗重的呼吸和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聲。路過一棟教學樓時,陸澤安眼角瞥見二樓窗戶後有個影子晃了一下,但他沒停,甚至沒轉頭。
中心花園到了。
這片足有兩個足球場大的草坪上,幹涸的圓形噴泉池居中,幾條石子路輻射而出。平時這裏是學生曬太陽、情侶約會的地方,現在卻成了死亡陷阱——草坪上至少七個變異體在遊蕩。大多是動作遲緩的普通型,像沒了電池的玩具;噴泉池邊有兩個速度型,沿着石子小徑來回走動,步伐僵硬卻明顯更快,移動軌跡帶着規律,像在巡邏。
“繞不過去。”林薇壓低聲音,指了指兩側,“左邊化學樓門關着,有防盜網;右邊行政樓玻璃門碎了,裏面黑漆漆的。”
“只能穿花園。”陸澤安盯着那兩個速度型,它們從噴泉池兩端出發,每隔三十秒會在池邊交匯,然後轉身背對背巡邏——交匯的五秒鍾,正是它們同時背對花園東側的間隙。
“三十秒。”他聲音壓到最低,“等它們背對我們,沖過去,目標是對面那排鬆樹。別停,別回頭,別出聲。”
陳宇臉色煞白,嘴唇哆嗦:“我體育課一千米從來沒及格過……”
“跑不過就死。”陸澤安語氣平靜,“留在這兒被發現,死得更慘。準備好,聽我口令。”
三人蹲在灌木叢後,身體繃得像拉滿的弓,眼睛死死盯着噴泉池邊的身影。它們越走越近,在幹涸池邊碰頭,然後同時轉身——
“跑!”
陸澤安第一個沖出去,長矛拖在地上沙沙作響,後背傷口像被撕裂般疼。林薇緊隨其後,腳步輕盈卻飛快。陳宇落在最後,手裏的彎桌腿胡亂晃動,像個滑稽的指揮棒。
草坪鬆軟泥濘,昨天的雨水讓腳下深陷,拔步都費勁。陸澤安肺像要炸開,眼睛死死盯着十米外的鬆樹——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身後傳來尖銳的嗬嗬聲。
一個速度型發現了他們,像道灰影貼地沖來,胳膊不協調地甩動,距離迅速縮短。
“林薇!”陸澤安吼道。
林薇立刻轉身,鋼管橫在胸前,雙腳前後錯開站穩。速度型撲來,她側滑步躲開,鋼管順勢掄起砸在它後背——沒砸實,那東西踉蹌一下又轉身撲來,爪子劃過她左臂,“刺啦”一聲,運動服袖子裂開,皮肉翻起一道血口。
陸澤安也停下,端起長矛對準躍起的變異體,全力刺出——
“噗嗤!”
矛尖從胸口刺入,後背肩胛骨下方穿出,暗紅色粘稠體液噴濺而出,濺了陸澤安一臉,溫熱腥臭。那東西掛在矛上掙扎,爪子亂抓。陸澤安咬牙往前猛推,把它釘在草坪上,拔出腰間切割刀,對準脖子狠狠斬下。
刀刃卡在頸椎骨縫裏,他腳踩住變異體肩膀,雙手握刀用力一擰——“咔嚓!”頭顱滾落,屍體抽搐幾下不動了。
整個過程不到十秒。
陸澤安喘着粗氣,抹掉臉上的粘液,腥臭味直沖鼻腔。另一邊,林薇正利用景觀樹和另一個速度型周旋,陳宇躲在鬆樹後,舉着鹽酸噴霧,手抖得像彈琵琶。
“陳宇!噴它臉!”陸澤安嘶聲喊。
陳宇閉着眼按下按鈕,白色霧狀液體大部分噴空,刺鼻的酸霧中,一小股正中變異體側臉。它發出尖銳嘶吼,雙手捂眼打轉。林薇趁機沖上前,鋼管狠狠砸在它膝蓋側面。
骨頭碎裂的脆響清晰可聞。
變異體倒地,林薇補了幾下頭部,直到它徹底不動。
花園裏其他變異體被驚動,嗬嗬聲連成一片,朝這邊聚攏。
“快走!”陸澤安拔出長矛,帶頭沖向圖書館。
最後一百米,三人連滾帶爬。陸澤安後背溼透,血水混着汗水往下淌,傷口徹底崩開;林薇左臂的血浸紅了衣袖;陳宇跑丟了一只鞋,襪子磨破,腳底血肉模糊,每跑一步都留下血腳印。
終於沖到圖書館側門。鋼化玻璃門已經碎裂,只剩金屬框架,碎玻璃碴散了一地。三人鑽進去,立刻合力拖過一個裝滿舊雜志的金屬報刊架,死死堵住門框。
裏面是圖書館側廳,滿地撕碎的書頁、倒下的展架和玻璃碎片。牆上用噴漆潦草噴着幾個紅字:地下車庫安全。字跡很新,紅色油漆沒幹透,像淌下的血。
“有人。”林薇喘着氣按住傷口,“剛走不久。”
陸澤安靠着牆壁滑坐下來,大口喘氣,肺像破風箱般拉扯。他反手摸向後背,手掌全是黏膩的血。
“先包扎。”陳宇打開醫療包,手還在抖,但動作比昨天熟練。他先給林薇清創、撒止血粉、包扎,再轉到陸澤安身後,看到傷口時倒吸一口涼氣。
“得縫針。”陳宇聲音發顫,“傷口裂得太開,光包扎止不住血。”
“你會?”陸澤安扭過頭,臉色蒼白。
“我看過書……”陳宇翻出縫合針線——昨天從器材室帶的,彎針黑尼龍線,“但沒實際操作過。”
“練手吧。”陸澤安把臉轉回去,額頭抵着牆,“縫歪了也沒事,反正我看不見。”
陳宇咬牙用酒精消毒針線,顫抖着開始縫合。第一針扎下去,陸澤安身體猛地一僵,指甲摳進牆壁縫隙,沒出聲。第二針、第三針……陳宇額頭冒汗,手卻漸漸穩了,縫了八針才打結剪線,纏上紗布。
“好了。”陳宇癱坐在地,像剛跑完馬拉鬆。
林薇去查看正門方向:大廳裏桌椅堆成的簡易路障被暴力突破,木頭斷裂,金屬變形,地上有大量打鬥痕跡和拖拽血痕,一直延伸到地下車庫樓梯間。她撿起一個踩變形的鋁制水壺,壺身上有幹涸的血手印。
“他們去了地下車庫。”她回來報告,把水壺扔在地上,“但路障被突破了,說明有東西追着他們下去,或者……從下面上來了。”
陸澤安撐着牆站起來,每一步都牽扯後背傷口。“不能待在大廳,太開闊。上二樓,找個只有一扇門的閱覽室。”
三人沿主樓梯往上走,樓梯上散落着各種私人物品:粉色的雙肩書包,拉鏈開着,露出課本和保溫杯、碎鏡片的黑框眼鏡、一只白色運動鞋,和消防通道看到的那只很像,還有一灘發黑的拖拽狀血跡,延伸到二樓平台。
二樓期刊閱覽室的門鎖着。陸澤安用切割刀插進門縫撬動鎖舌,“咔噠”一聲,門開了。
裏面相對整齊:一排排高大的期刊架按年份排列,大部分還立着;幾張長桌旁倒了幾把椅子;角落裏的飲水機桶是滿的,旁邊還有半摞紙杯。
“總算有點好消息。”陸澤安擰開水龍頭,接了杯帶着塑料味的水,一口氣灌下去——比培養液兌的“營養水”好喝一萬倍。
陳宇癱在離門最近的椅子上,脫掉破襪子,腳底磨出好幾個血泡,最大的那個已經破潰,血肉模糊地粘着砂礫。他疼得直抽冷氣,用酒精棉球清理時,額頭青筋都暴起來了。
林薇關上門,用兩張沉重的實木長桌頂住門板,又拖了個書架斜靠在桌後,做成簡易加固屏障。她檢查了一圈:窗戶是封死的雙層鋼化玻璃,外面有手指粗的防盜網,整個閱覽室只有一個門,易守難攻。
“今晚就這兒了。”陸澤安聲音裏滿是疲憊。
他走到窗邊,透過玻璃往外看。從這個角度能望見大半個校園:東側的實驗樓沉默矗立,南側的食堂黑煙漸淡,西北方向的西門透過樹叢露出一角——八百米距離,以前散步十分鍾,現在卻像隔着天塹。
天色漸漸暗下來,黃昏的餘暉給廢墟鍍上一層詭異的金紅色,遠處遊蕩的變異體成了晃動的剪影,在殘破建築間移動,像怪誕的皮影戲。
陸澤安靠在冰涼的窗玻璃上,系統界面自動展開:
【真理點:16/40】(觀察第二種變異體痕跡+3,總結實戰新類型+2)
【科技點:44】(擊殺兩個重復類型速度型,各+1;此前剩餘42+2=44)
距離2星學者的40點真理點還差不少。他需要更多觀察、更多分析,把那些變異體的弱點變成活下去的資本。
身後傳來窸窣聲,陳宇在給林薇換藥,兩人低聲交談。林薇問起磺胺藥的原理,陳宇立刻進入“學霸模式”,從藥物發現史講到作用機理,什麼“競爭性抑制二氫葉酸合成酶”“幹擾細菌核酸合成”,說得頭頭是道。
陸澤安閉上眼。系統的秘密能守多久?昨晚高燒時的胡話,林薇那個探究的眼神……雖然她用“燒糊塗了”圓過去了,但真的信了嗎?陳宇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遲早會起疑。
但至少現在,他們還在一起。三個傷痕累累的人——後背縫了八針的指揮者、手臂掛彩的戰力擔當、腳底血肉模糊的技術宅,居然從實驗樓殺到了圖書館,活過了整整三天。
窗外,最後一絲天光被地平線吞沒,校園沉入徹底的黑暗。遠處傳來變異體的長嚎,悠長淒厲,穿透夜色,宣告着這片領地的主權。
陸澤安轉過身,林薇已經靠在牆邊睡着了,懷裏還抱着鋼管,呼吸淺而均勻;陳宇在整理醫療包,把紗布、酒精、止血粉擺得整整齊齊,然後在本子上記錄今天的見聞,筆尖劃紙的沙沙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陳宇。”陸澤安開口。
陳宇抬頭,眼鏡後的眼睛滿是疲憊。
“明天要是能到西門……”陸澤安頓了頓,“出了校園,你想去哪兒?”
陳宇愣了愣,推了推眼鏡:“我爸媽在老家縣城,兩百多公裏。”他苦笑,“以前高鐵一小時就到,現在……可能這輩子都回不去了。”
“林薇呢?”
“她昨天說,有個姑姑在鄰市。”陳宇小聲說,“但鄰市現在什麼樣,誰知道。”
陸澤安沒說話,想起城西那個安全屋,想起老爹陸定國那張永遠嚴肅的臉。如果老爹還活着,肯定會在安全屋等他。
他甩甩頭,把“如果”趕出腦子——末世裏最沒用的就是幻想。
“先活過今晚吧。”他輕聲說。
夜深了,圖書館裏靜得能聽見心跳,能聽見血液在耳中流動的嗡嗡聲。遠處偶爾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或是短促戛然而止的慘叫,很快被黑暗吞噬。
陸澤安排第一班守夜,坐在抵住門的桌子後面,長矛橫在膝上,矛尖對着門縫。眼睛盯着縫隙下的陰影,耳朵捕捉着門外任何一絲異動。
視野角落,系統界面泛着幽藍微光,【科學權柄:1星學者(16/40)】的數字像倒計時,催促着他不斷探索。
窗外的黑暗裏,有個巨大的輪廓在緩慢移動,比變異體龐大得多,像一棟會走路的房子,沿着校園主幹道緩緩挪動。
那是什麼?
陸澤安握緊長矛,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保持清醒。
明天一定要到西門。
無論擋在前面的是什麼,都得闖過去。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嘴裏還殘留着血和灰塵的味道。
活下去,然後搞明白這狗日的世界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