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狐狸洞的白玉階上落着幾片梧桐葉，白真失魂落魄地踏進來，往日裏束得一絲不苟的發帶鬆了半截，垂在肩頭，連衣袍下擺沾了草屑都渾然不覺。他走過庭院時，連平日裏最愛蹭他手心的靈狐都瞧出他不對勁，縮在廊柱後怯怯地望着
白淺正坐在石桌旁剝蓮子，見他這副模樣，手裏的蓮子“啪嗒”掉回玉碗裏。她湊上前，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臉，那雙總是帶笑的狐狸眼此刻滿是困惑 “四哥？你這是爲誰爲情所困？”
白真像是沒聽見，徑直走到梨花木椅前坐下，手指死死攥着腰間的玉佩。那玉佩是暖玉所制，被他掌心的汗浸得溫潤，上面雕的小狐狸歪着頭啃桃花，還是折顏在他三百歲生辰時親手刻的——那時他總愛化出原形，追着折顏的衣角跑 可此刻，那憨態可掬的模樣看在他眼裏，卻像根細針，扎得眼眶發酸。
“爹爹！娘！”白淺見他不理人，一跺腳就往內殿跑，裙擺掃過石桌，帶倒了半盞涼茶，“四哥他不理我！還對着塊破玉佩發呆！”
白止和凝裳快步走出來時，正見白真將額頭抵在冰涼的椅背上，肩膀微微聳動。凝裳連忙蹲下，伸手撫上他的後背，掌心能感受到他壓抑的顫抖 “真真，告訴娘，誰欺負你了？是折顏那老鳳凰又惹你不快了？”
白真猛地抬起頭，眼眶紅得像浸了血，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阿娘……折顏他……他有喜歡的人了。他不喜歡男子。”
石桌上的玉碗“哐當”一聲翻倒，蓮子滾了一地。白淺瞪圓了眼睛，猛地站起來，狐尾在身後不自覺地炸開毛 “什麼？！那老鳳凰瘋了不成？他不是從小就黏着你嗎？哪個不要臉的女仙敢搶人？！”
“是真的……”白真低下頭，聲音裏裹着淚，“我在凡間瞧見了……他抱着那個女仙，吻得那麼凶……我從沒見過他那樣子……他看她的眼神，是我從未有過的。”他說着，手指狠狠掐進掌心，那塊暖玉硌得掌心生疼，卻比不上心口的萬分之一
白淺氣得渾身發抖，話音未落就化作一道白光沖出洞外。白止伸手去攔，只抓到一片揚起的衣角 “小五！回來！”
“我去撕了那狐狸精！”白淺的聲音遠遠傳來，帶着滔天的怒火。
凝裳連忙握住白真冰涼的手，眼眶也紅了：“真真，你別急，許是有什麼誤會……”
白真只是搖頭，將臉埋進母親的肩頭，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月宮外，白淺剛落下雲頭，就見桂樹下相擁的兩人。折顏正低頭吻着那白衣女子，陽光透過枝葉落在他們交纏的發間，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剛要沖上去，身後就傳來父親沉冽的聲音
“小五，站住。”
白淺猛地回頭，見白止和凝裳不知何時已跟來，身後還跟着失魂落魄的白真。她咬着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娘！你看他們！那女仙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凝裳拉住她，輕聲道：“小五，別沖動。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先弄清楚再說。”
“我咽不下這口氣！”白淺掙了掙，目光像淬了冰，“四哥哪裏比不上她？折顏眼瞎了不成？”
白止沉聲道：“咽不下也得咽。折顏是遠古上神，連我都未必是對手，你去了不過是自討苦吃。”
“那就算了？”白淺紅着眼問。
“自然不是。”白止看了眼身旁臉色慘白的白真，緩緩道，“等折顏回來，先查那女子的底細。若真是她耍了手段，咱們青丘也不是好惹的。”
白淺這才稍稍平復，轉頭看向白真，拍着胸脯道：“四哥你放心，折顏肯定是你的！那女仙我遲早收拾她！”
白真望着月宮裏那抹刺眼的白，只覺得心口空蕩蕩的，像被剜去了一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