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真指尖無意識摩挲着那塊暖玉,指腹反復碾過被歲月磨得發亮的狐狸刻痕——彼時他還笑對方雕得不像狐狸像團子,如今玉上紋路光滑得幾乎要融進掌心溫度。他望着月宮方向,睫羽垂落遮住眼底沉沉的霧色,聲音輕得像被風一吹就散的煙:“不必了……他既心有所屬,強求無益。”
白淺急得跺腳,裙擺掃過階前開得正盛的粉白海棠,花瓣簌簌落在她鞋面:“四哥你怎麼能就這麼認了?那老鳳凰還幫你釀最裂的酒,還陪你獨有的畢方鳥,他……”
“他從未說過喜歡我,不是嗎?”白真驟然打斷她,尾音微微發顫,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攥緊了暖玉,指節泛白。眼底翻涌着細碎的痛,“從前種種,他待我好,待你好,待整個青丘都好……或許不過是我自作多情,錯把恩義,當成了別的念想。”
凝裳心疼地攬住他的肩,指尖觸到他微涼的廣袖,忍不住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又對一旁的白止遞了個眼色——眼底滿是擔憂。白止會意,沉聲道,聲音裏帶着青丘帝君的沉穩:“先回青丘。折顏若心裏還有你,等他從月宮回來,總會給個說法;若沒有,咱們青丘的兒郎,也不是離了誰就活不成的
白真的身影消失在雲層裏時,廊下的風鈴還在晃,叮鈴叮鈴的,像誰在低聲哭。凝裳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花瓣,指尖冰涼——那花瓣上還沾着晨露,像極了白真方才沒忍住落下的淚。
“這孩子……”她嘆了口氣,轉身時撞見白止正盯着月宮方向,眼神沉得像淬了冰,“真要對那女仙動手?折顏雖看着溫和,護短得很,若是知道了……”
“護短?”白止冷笑一聲,指節敲着石桌,“他護那女仙,就不顧小四的死活了?當年小四爲了給他尋靈芝,在虛空海凍得差點現出原形,他折顏忘了?”他猛地攥緊拳頭,石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跳,茶水濺出,在桌面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我青丘的兒郎,輪不到旁人輕賤。走吧回青丘
這時,守在洞外的靈狐突然焦躁地叫起來,尾巴直豎,朝着月宮方向齜牙。白淺揉着眼睛出來,頭發亂糟糟的,嘴裏嘟囔着“吵死了”,卻在看到白止陰沉的臉色時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 “爹,娘,你們怎麼了?”
凝裳連忙拉過她,柔聲哄道:“沒有,就是在說你四哥的事。”她給白止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別嚇着孩子 “小五,你四哥回屬地了,過幾日就回來,你要是想他,我陪你去找他好不好?”
白淺眼睛一亮,立刻忘了方才的異樣:“好啊好啊!四哥肯定又藏了好吃的,上次他說西荒的酸棗糕特別酸,我早就想嚐了!”她蹦蹦跳跳地往外跑,發帶掃過石桌,帶倒了白止沒喝完的冷茶,杯子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幾片
“毛手毛腳的。”白止皺眉,語氣卻緩和了些,彎腰去撿碎片時,動作慢了半拍——那杯子是折顏送的,當年他和凝裳結契時,折顏說這瓷杯能映出真心,若是情分淺了,杯沿會裂。如今杯身碎得徹底,倒像是應了什麼預兆。
凝裳看着碎片,心裏咯噔一下,嘴上卻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她蹲下來幫忙撿,指尖被碎片劃了道小口,血珠立刻涌了出來 “嘶……”
白止連忙抓住她的手,從懷裏摸出傷藥,小心翼翼地塗在傷口上:“毛躁。”語氣裏帶着責備,動作卻溫柔得很,別撿了,讓迷谷弄就好”
等白淺的身影徹底消失,凝裳才湊近白止,聲音壓低了些:“小五從小便招貓逗狗,上次把東海龍王的珊瑚枝折了,前年還燒了藥老的煉丹爐,以往闖了禍都是折顏出面幫着擺平,如今折顏有了喜歡的人,心思定然不在小五身上,往後小五再闖禍,咱們該怎麼辦?”
“放心。”白止眼中閃過一絲篤定,聲音沉了下來,“只要在我們青丘的地盤,就算是條龍,也得給我盤着。”
凝裳稍稍鬆了口氣,卻仍有顧慮:“希望如此吧。”
“別擔心。”白止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語氣裏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等折顏回來,我先打探一下那女子的來歷。若是個識時務、聽話的,便找個有頭有臉的人,隨便把她嫁了,斷了折顏的念想;要是她非要纏着折顏,不識好歹,那就找個機會,讓她再也沒法出現在折顏面前。”
凝裳眼中一亮,點了點頭:“聽你的。”
遠在月宮的嫦娥對此一無所知,此刻正坐在桂樹下,捧着玉兔喂它吃仙草,月光灑在她素白的衣裙上,看上去悠閒自得,若知道青丘一家人已在暗中盤算着她的去處,怕是早就想遠離折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