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臉色瞬間變了,“煙渺,你沒規矩!”
“既然爹娘都沒在外生私生女,我哪來的妹妹,她又爲什麼喊你娘?”徐煙渺反而很平靜。
周氏壓下火氣,盡量心平氣和地解釋。
“煙若不是私生女,是娘收養的義女。”
“你走失的那十多年,是她代你在娘跟前盡孝,你應該感激她。”
“你回家後,她剛好回了自己家,才沒有碰過面。”
徐煙渺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握着調羹的指尖卻泛白。
“哦,那我是不是還應該感激她睡了我的夫君,搶了我的嫁妝?”
周氏蹙了蹙眉。
語氣有點重:“煙渺,你是定國公府嫡女,理應溫婉持重,何必學那些小家子氣,如此拈酸刻薄?”
徐煙若眼眶紅了。
淚珠在眼眶裏打轉,聲音帶着哭腔:“娘,是我不該回來看您,害得您受氣……”
楚楚可憐的樣子,激起了她身邊男人的保護欲。
男人小心翼翼扶住煙若的腰,狠狠瞪了徐煙渺一眼:“你有氣沖我來,別爲難煙若!”
男人不是別人,正是休了她的渣夫,謝清辭。
謝清辭穿着一襲寶藍色錦袍,頭上玉冠束發,面容清俊,氣質不凡。
徐煙渺也曾被他的顏和清冷氣質征服,一眼淪陷,在他身上吃盡苦頭。
甚至差點死在他手上。
現在一看,他長得真的一般,比她的絕色男寵差遠了。
她冷冷一笑,“行啊,那就把我的嫁妝原封不動還給我。”
謝清辭眉頭皺得更緊,聲音冷漠而嫌棄:“這麼多年你還是改不掉那身小家子氣,開口閉口都是金銀俗物,哪有幾分高門貴女的氣質?”
“你高雅,你脫俗,所以和寡婦偷情,搞大人家的肚子?甚至窮到搶奪前妻嫁妝才能娶繼室?”徐煙渺寸步不讓。
謝清辭被戳到痛處,一張俊臉難看到了極點。
他姑母是謝太後,整個謝家跟着沾光,大伯封了國公爵位,父親封了侯爵,家裏曾經富得流油,花團錦簇。
他也是人人敬仰的世子爺。
可這幾年,小皇帝翻身掌權後,便不斷爲難姑母和謝家,日子越來越難過,家裏已經有了大虧空。
急需銀錢。
徐煙渺竟然半點不體諒自己,開口閉口嫁妝。
實在太過分了。
她以前對自己可是百依百順,言聽計從。
再說了,她一個女人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不是等着被人覬覦?
進了他們謝家的東西,當然是他們謝家的,哪有再拿出去的道理?
周氏連忙打圓場。
“好了,煙渺,何必說話那麼難聽?”
“好歹清辭成了你妹夫,還是一家人。”
“嫁妝的事,不要再提了,你趕緊和長公主說一聲,別多生是非。”
饒是昨天就知道了母親的態度,徐煙渺還是被氣笑了。
心髒涼到了極點。
“娘,我的嫁妝價值五十萬兩銀子,你讓我不提,是想自己補給我嗎?”
周氏惱了。
“煙渺,你就知道錢錢錢,真是不可理喻!”
周氏小門小戶出身,嫁妝很少,加起來也就三百兩銀子。
當初高嫁進定國公府也只是個繼室,熬死了公婆,熬死了丈夫,繼子徐屹川防她跟防賊似的。
這些年下來,手裏終於攢下十萬兩棺材本,其中九萬兩是煙渺這些年孝敬的,一萬兩是她自己從府裏各處搜刮攢下的。
她靠着這十萬兩銀子才底氣十足,怎麼可能貼補給煙渺?
謝清辭壓下火氣,皺着眉,“不是讓你不要和長公主來往,你怎麼就是不聽?”
長公主是皇帝的親妹妹,和他們謝家素來勢同水火,曾經結下死仇。
徐煙渺只是被休,又不是死了,還是他的女人,得聽他的。
“謝世子說笑了,你是我什麼人,能管到我頭上?”徐煙渺笑了下。
她本就長得好看。
今天又穿得那麼漂亮,笑起來時更是千嬌百媚,令人難以招架。
謝清辭面色一怔,皺起眉頭,心裏莫名煩躁。
他直勾勾盯着她,嚴辭厲色,“別以爲搭上長公主就能攀上高枝,龍座上那位素來心狠手辣、翻臉不認人,哪天大禍臨頭,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不過是一天不見,他卻覺得徐煙渺哪裏不一樣了。
具體是哪裏不一樣,他倒說不上來。
是了。
她以前是溫溫柔柔喊他夫君的,今天喊的是世子爺。
不知道爲什麼,他心頭悶悶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悄悄流走了。
就因爲休了她,她就變心了?
徐煙若臉色難看了一瞬,咬着唇晃了晃謝清辭的袖子,聲音虛弱:“清辭哥哥,我肚子好痛。”
她可不希望謝清辭還操心徐煙渺的事。
謝清辭已經是她腹中孩子的爹了,再惦記前妻,叫她情何以堪?
謝清辭趕緊扶着她的腰坐下,眉眼全是溫柔,聲音也很柔和,“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徐煙渺靜靜看着這一切,心裏那種悶悶脹脹的感覺又涌上來。
成婚多年,謝清辭對她素來沒什麼好臉色。
她原本以爲是他性子清冷。
原來,他只是不肯對她溫柔而已。
無所謂了。
反正她已經有了男寵。
一個月三十兩銀子,那個英俊極了的男人就會抱着她哄一晚上。
原來,她以前奢求不來的溫柔,如此廉價。
煙若點點頭,看向桌上那碗銀耳蓮子羹。
周氏讓人把碗端走,“你不能吃這個,娘另外給你煮。”
徐煙渺沒有錯過周氏臉上那一瞬的慌亂,心髒一點點往下沉。
“沒事,我不餓,就讓給她吃吧。”徐煙渺微微笑了一下,大大方方把碗放到煙若面前。
周氏臉色僵住。
站在門口的賴嬤嬤更是脊背僵硬,臉色惶恐極了。
氣氛變得緊繃。
衆人目光都落在這碗銀耳蓮子羹上。
“怎麼不喝?你不是最愛喝這個嗎?”徐煙渺似笑非笑。
她從來不愛喝銀耳蓮子羹。
喝完身上會起疹子。
可周氏總給她煮,她每次回娘家看周氏,不想辜負娘的一片心意,也都很乖順地喝了。
原來,愛喝銀耳蓮子羹的,是徐煙若。
徐煙若眼底閃過一抹了然和得意。
看來這碗銀耳蓮子羹有貓膩呀。
她故意伸手去端碗。
周氏急得伸手去擋,“你不能喝!”
“咣唧”一聲,粥碗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青石地面卻被羹水湯汁腐蝕出一塊黑色印跡。
“翠蓉,快、快來收拾。”周氏盡量維持表面平靜,胸膛卻起伏不定,身子微微顫抖。
賴嬤嬤身體抖得像篩糠,趕緊帶着小丫鬟進來清理。
空氣死寂。
徐煙渺盯着地上那塊黑色印跡,整個人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