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夏季多雨,雨過天晴,柳樹上傳來陣陣蟬鳴,小榭廊下,池塘被微風帶起漣漪,撒下一把魚食,魚兒在水下嬉戲,撞得荷葉搖動。
“還是這群世家會享受。”高太尉年過四旬,正是一個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眉宇間鐫鐫刻的細紋都像是一陣歲月的風沙。
心腹心領神會,“祭祀用的豬,總是享用,最後肥肥嫩嫩的獻給神靈。”
高太尉大笑:“的確像豬,在被我宰殺前,他們只會喋喋不休地抱怨世道變差了,憎恨我的無禮傲慢。”
“太尉,還繼續殺嗎?”
“殺啊,讓他們都像韓老狗一樣。這條老狗還想騎我頭上,把他的腿砍碎了,舌頭扯出來,眼睛摳出來,子子孫孫殺絕了,我這顆心才能......”
他與心腹在對話,話沒說完,拉了一個長長的尾音,因爲視線已經捕捉到不遠處的人了。
“父親咳咳咳。”
光是走過來,似乎就已經耗盡這個年輕人的體力了。
“歡兒,來坐下。”高太尉柔聲細語,對於愛妾留下的這個孩子,他視若珍寶,很是憐惜他病弱的身體。
那年戰爭動亂,他迫不得已丟下懷孕妾室,率軍突圍。待把城池打回來,妾室已經柔弱不堪,七月產子,還遇上了血崩。
她躺在血泊裏毫無怨言,只是柔柔地說:“妾還想爲郎君再生個孩子。”
然後就帶着無限的遺憾與哀婉離開了人世。
那個貓一樣的早產兒,十七年來,倒也養大了。
容貌和美妾一般姣好,性明悟,進止都雅。
“四郎。”心腹喚了一聲。
高歡頷首。
心腹知趣退下,把場地留給父子倆。
“天氣熱,陽光曬,你怎麼出來走動了?”高陽握了握四郎的手,冰涼涼的,大夏天的他一點汗都沒有,像個冰雕出來的人,在心裏不由得嘆了口氣。
“我聽聞,父親與世家撕破了臉。”高歡直接切入主題。
高陽是外來者,手握重兵,掌握一城人生死,本以爲將宇文懷拉下馬,取而代之,輕而易舉。誰知那些世家並不買他的賬,明裏暗裏都在給他使絆子。
他耐着性子周旋了一段時間,決定還是用戰場上的辦法,活着的人說話。
世家自詡硬骨頭,那就試試他的刀硬還是他們的頭顱硬。
“我知道你要勸什麼,我不是不懂政治,宇文懷倒的那麼快,我可沒少出力。我就是厭倦了和他們扯皮,看他們那張臉就煩,就想直接殺了。”
“治大國若烹小鮮,不宜翻來覆去,不要動輒擾民,更不要亂折騰。”
“你書讀的不錯,你這些兄弟就你愛看書,我收集一些孤本給你吧。”高陽一時來了興致。
“父親——”高歡微微蹙眉,“父親舉動是霸道,而非王道,兒子擔心您。”
高陽擺了擺手:“皇權式微,哪還有什麼王道了,身處亂世,就該有一種男兒到死心如鐵的氣魄。”
高歡始終蹙着眉,眼底有着憂愁。
他說不動父親,又憂心將來,藏着心事,累了病弱身體,病情反復的像夏天的雨,潮溼都進入到了被子裏。
一到夜裏,咳嗽的更加嚴重,半個府邸都跟着震顫響。
高陽心疼兒子,張貼告示,招攬名醫入門診治,若治好,賞賜千金。
街頭巷尾都傳遍了。
狗牙伸着脖子四處觀望:“小關,你要不要去試試?”
關知微呵笑,“我去給人家治病怎麼治?看看有錢人家的公子是不是餓出來的病?讓人家多喝點熱水?”
【你還有我啊,我會幫你解決一切麻煩。】
系統異常熱切在腦海裏叫囂着:【去給太尉公子治病吧,那可是賞賜千金,你再也不用爲錢發愁了。】
“你不一直都是金錢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嗎?”
關知微端着喝粥的盆兒,遮住了自己一張一合的嘴。
【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而且你對我一直有誤解,我不是什麼戀愛腦。】系統訕訕地說。
【我不會給你找一個愚蠢貧窮懦弱無能的男主,讓你死心塌地的愛他。我只會給你找一個聰明美麗有錢強壯的男人,愛情可以撫平人生痛楚,包括貧窮。】
系統痛心疾首,掰開了,揉碎了,就想讓這個腦瓜子清醒點。
“你說的這種男人,我不想當他娘子,我想當他爹。”
她對成爲高太尉公子的寵物不感興趣,她想當高太尉。
狗牙跑到姚哥身邊小聲說:“小關好像又發瘋了,現在自言自語呢,亂亂的也聽不清說啥。”
“咳咳咳,趕緊吃飯,吃完飯還在打鐵呢。”姚哥大聲催促,敲着收碗的鍾。
關知微放棄了和系統的辯論賽,改爲向左右抱怨。
“老板果然是黑心的,一刻都不讓人歇着。”
姚哥“嘿”了一聲,“小關,你再說我壞話,我收的那塊兒隕鐵就不拿來給你打斧頭了!”
關知微偃旗息鼓。
那塊兒石頭還挺有來頭,說是幾百年前,從天而降,在地上砸出來一個老大的坑,好幾棟房屋都給砸塌了。杞地的人把這塊巨石給分割,用來做隕鐵,歷代名將的武器裏都有這種成分。
有人拿到莊哥的鐵匠鋪來賣,他也不知道對方說的是真是假,但看着是塊好材料,就斥巨資給買下來了。
關知微沒想到是要拿來給自己打斧頭,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一臉討好的諂媚之相:“是不是太破費了?莊哥你放心,我肯定給你當牛做馬,絕對不說什麼來世再報的廢話。”
莊哥板着臉,“等這塊兒鐵給你打好斧頭,你就不許再拿我那兒的斧頭了,好好的斧頭都讓你砍豁牙了,你還若無其事的往回擺,你當我瞎呀。”
“嘿嘿。”
關知微心虛撓頭。
她的身體經過強化,不知疲倦,能不停的揮砍。
但斧頭不行,它遭不住了。
有隕鐵打的斧頭,她還不知道能砍多少樹,能賺多少錢呢?美滋滋。
“小關,莊哥這麼大方,是不是想讓你給他兒子當媳婦?”狗牙湊過來擔憂地說。
關知微眼神閃爍:“哎呀,這關乎秘密,你過來我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