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疊皺巴巴的草稿紙，被宋小暖這猛地一拍，像一群受驚的蝴蝶，“譁啦”一下，散得到處都是。
一張紙輕飄飄地打着旋兒，不偏不倚，正好蓋在了王主任那鋥光瓦亮的地中海上。
“你——”王主任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氣得渾身肥肉直哆嗦。他一把抓下那張“垃圾”，剛要破口大罵，眼神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勾住了，直勾勾地釘在了紙上。
那上面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塗鴉。
密密麻麻的公式，像螞蟻軍團一樣，爬滿了紙張的每一個角落。什麼希臘字母、積分符號、矩陣運算......看得他眼花繚亂，這些玩意兒組合在一起，形成一種讓他頭皮發麻的復雜邏輯。
王主任雖然又蠢又壞，但好歹是數學系畢業的。他那雙勢利眼本來充滿了不屑，可當目光掃到中間幾行推導過程時，整個人瞬間石化了。
這......這是什麼鬼東西？
這根本不是高中課本上的內容！
這是......黎曼猜想的局部證明？還是龐加萊猜想的某個延伸應用？
他的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額頭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來，比剛才被傅聿深嚇唬時流得還多！他看不懂全部，但他能看懂其中一小部分——就那一小部分，邏輯的嚴密，思路的鬼魅，簡直讓他這個當了二十年數學老師的人感覺自己像個幼兒園小孩！
“這......這是誰......誰寫的？”王主任的聲音都劈了叉，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雞，尖銳又滑稽。
“還能有誰？不就是你嘴裏那個‘腦子不靈光’，馬上要被開除的廢物，傅夜沉唄。”宋小暖雙手抱在胸前，下巴抬得能戳破天花板，那表情，比自己中了五百萬彩票還要得意一萬倍。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王主任像瘋了一樣猛搖頭，把那張紙重重拍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巨響，“他數學次次考8分！選擇題ABCD能精準避開所有正確答案！他怎麼可能寫出這種東西？！”
“喲，你也知道他能精準避開所有正確答案？”宋小暖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你不知道有種操作叫控分嗎？想考0分比考100分難多了，懂不懂什麼叫概率學啊，笨蛋老師？”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又一次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
一個頭發花白、戴着啤酒瓶底那麼厚眼鏡的老頭子，像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他是聖德中學的名譽校長，也是國內數學界的泰鬥，周老。
“吵什麼吵！我在隔壁實驗室算個題，都快被你們吵得走火入魔了！”周老頭一臉不爽地皺着眉，剛想發飆，眼睛卻像被磁鐵吸住了一樣，死死盯住了桌上那些散亂的草稿紙。
那感覺，就像一個餓了三天的老饕，突然聞到了佛跳牆的香味！
周老頭渾身一震，三步並作兩步沖到桌前，一把推開擋路的王主任，像捧着聖旨一樣抓起那張草稿紙，湊到眼前。
一秒。
兩秒。
三秒。
老頭子捏着紙的手，抖得像是裝了個電動馬達。
“妙......妙啊！”
周老猛地抬起頭，那雙渾濁的老眼裏像是爆開了兩顆超新星，射出駭人的精光，死死地掃視着在場的每一個人：“這！這是誰寫的？！這最後一步關於素數分布的推導......這他媽是天才！不！是鬼才！老子卡了半年的瓶頸，就這麼被解開了！”
辦公室裏，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刷”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牆角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身上。
傅夜沉依舊低着頭，黑色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但因爲極度的緊張，他全身的肌肉都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是你？”周老激動得胡子都在抖，直接一個箭步沖過去，一把抓住傅夜沉的手，那力道，像是抓住了什麼絕世珍寶，“同學！這真的是你寫的？你叫什麼名字？你願不願意做我的關門弟子？不！直接保送！我要推薦你去國家少年班！不不不，直接進我的研究院！”
王主任徹底傻了。他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下巴都快脫臼了。
自己一直瞧不起、想盡辦法要趕走的“學渣廢物”，轉眼間就被國寶級的數學泰鬥捧在手心裏當寶貝？這世界是瘋了嗎？
傅聿深看着這戲劇性的一幕，眼神裏的震撼絲毫不比任何人少。他轉頭，看向那個被老教授抓着手、完全不知所措的侄子。他第一次覺得，這個家裏的每一個人，都被他忽略了太久太久。
他一直以爲傅夜沉陰鬱、無能、自閉，是個扶不起的爛泥。
可他媽的誰能想到，這孩子不是爛泥，他是藏在泥裏的鑽石！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沉默，對抗着這個世界的平庸和愚蠢！
“行了行了，老頭兒，別把我們家孩子嚇着。”宋小暖一步上前，像老母雞護崽子一樣，把傅夜沉從周老頭的手裏“解救”了出來，“收徒也得看我們家老大樂不樂意。再說了，這破學校不是要把他開除嗎？我們正準備辦轉學手續呢。”
“開除？！”周老一聽這話，瞬間炸毛，猛地回頭，指着王主任的鼻子就咆哮起來，“誰敢開除他？！王建國，是你小子嗎？！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把這種天才給我開除了，明天你就給我卷鋪蓋滾蛋！”
王主任眼前一黑，雙腿一軟，差點當場給跪了。
完了，這回是真踢到航空母艦了。
傅聿深看着宋小暖那副得理不饒人、驕傲得像只花孔雀的樣子，冰山一樣的嘴角，幾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他走到傅夜沉面前，這一次，他沒有再用那種審視和失望的目光，而是伸出手，重重地、用力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做得好。”
簡簡單單三個字，像一道驚雷，炸得傅夜沉猛地抬起頭。
那雙常年被陰霾籠罩的眼睛裏，第一次，有了光。那是被人認可、被人看見的滾燙光芒。
“既然事情解決了。”傅聿深收回手，又恢復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樣，只是語氣裏，多了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度，“那就回家。”
他轉身向外走去，路過已經面如死灰的王主任身邊時，腳步都沒停一下，只輕飄飄地留下一句話：
“明天，我不希望在聖德看到任何不長眼的東西。”
王主任雙腿一軟，徹底癱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