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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青趕到警察局門口，可盈和陸維已經在那裏等着了。
可盈被陸維半攙着，眼睛腫得只剩一條縫。
一個警察走出來。
“陳秀蘭家屬？”
可青點頭。
“跟我來。”
我跟着飄了進去，走廊很長，燈光白得刺眼。
走到一扇鐵門前，警察停下，推開門。
房間不大，中間的台子，蓋着白布，凸出一個人形。
工作人員走過去，掀開白布一角。
是我。
臉凍得發青，眉毛睫毛上結着霜。
眼睛閉着，很平靜。
可青盯着看，身體晃了一下。
可盈“嗚”地一聲捂住嘴，眼淚譁啦啦流下來。
她往前撲，陸維趕緊抱住她。
可青慢慢走到台子邊，伸出手，指尖顫抖着，輕輕碰了碰我的臉頰。
冰冷的。
她縮回手，眼淚掉下來，沒出聲。
工作人員說：“隨身物品在那邊桌上。”
桌上放着幾個透明袋子。
裏面裝着一根棒棒糖，還有一個小筆記本。
警察翻開一頁，上面有鉛筆字：
他用指尖輕輕撥開其中一頁，上面寫着：
【聖誕禮物】
“給小雨：小鹿角發卡”
“給可盈：紅圍巾”
“給可青：？”
“要記得付錢！！！”
最後那幾個字下面，劃滿了橫線，紙都快戳穿了。
“還有這個。”
警察又拿起一個小袋子。
裏面是買棒棒糖的便利店小票。
“她付了錢。”
“她記得......她還給我買了糖......”
可青啞着嗓子說。
“啊！！”
可盈突然爆出一聲尖叫，她掙脫陸維，癱倒在地。
“媽！媽！是我不好！是我說了那些話！我不該扔掉你送我的圍巾，不該把你一個人放在家裏！媽你回來啊！你回來罵我啊！！”
她哭得渾身抽搐，幾乎背過氣。
陸維跪下來抱住她，自己也淚流滿面。
“不怪你，可盈，不怪你......是我的錯......”
我看着他們崩潰的樣子，無聲地嘆了口氣。
誰都不怪，是我早就該走了。
做父母的，不該成爲兒女的負擔。
警察等了一會兒，等哭聲稍歇，才繼續說：
“現場勘查很平靜，沒有掙扎痕跡。法醫初步判斷，是失溫症。走的時候......應該沒有痛苦。”
可青慢慢站起身。
她走到辦公桌前，看着那幾個證物袋。
然後，她伸出手拿起了裝着棒棒糖的那個袋子。
隔着塑料膜，她用拇指輕輕摩挲着那個圓圓的糖球。
“媽，糖......我收到了。”
她終於哭出聲，彎下腰，把那個袋子死死按在胸口。
可盈抬起淚眼，看着姐姐手裏的糖，又想起昨天被她扔進垃圾桶的紅圍巾。
“我爲什麼要扔掉......”
她喃喃道，眼神渙散。
然後拿起我的筆記本，本子被雪浸溼，幹了以後有些變形。
她一頁一頁小心地翻看。
看着看着，她撲到姐姐身上嚎啕大哭。
“姐，媽每天最怕忘記的就是我們，本子上每一頁都是我們的名字......”
“她記得我怕冷，她什麼都記得......是我把她忘了......我不配做她的女兒......”
我看着哭到不能自已的小女兒，心疼得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我生病後，最害怕的就是忘記我的女兒們。
不是因爲別的，就是因爲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兩個女兒啊。
手續辦完，他們走出派出所。
外面天陰沉沉的，飄着細雪。
我飄在門廊角落，看着她們相互攙扶，跌跌撞撞走向出租車的背影。
這樣也好。
過一陣子，她們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總好過像之前那樣，日復一日被我壓彎了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