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72:00,楚蘭心遺骨的左手無名指在蘇晚觸碰的瞬間突然收緊,翡翠戒指的戒面應聲彈開,一枚骨制琴鑰刺破她的指尖。陳默的對講機裏傳來嘶吼:“聽雪樓失聯了!監控顯示……所有古琴正在自己彈奏!”
蘇晚在心髒驟停般的劇痛中醒來。
倒計時71:58:43。
她躺在陳默懷裏,車窗外景物飛速倒退。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冰碴在肺葉裏刮擦。她抬起手——皮膚灰敗,指關節突出,這雙手老了至少二十歲。而最刺目的是那一頭白發,散在陳默深藍色的警服上,像一捧 premature snow。
“醒了?”陳默的聲音繃得極緊,下頜線硬如刀刻,“我們正去彼岸繡莊。你昏迷了28分鍾。聽雪樓那邊……出事了。”
蘇晚撐着坐起,看向手機。直播沒關,但鏡頭對着車頂。彈幕以每秒上百條的速度刷過:
“主播醒了??這頭發怎麼回事?!”
“剛收到消息,聽雪樓那邊所有電話都打不通了!”
“我表哥是琴師學徒,他最後一條朋友圈是‘琴弦自己在動’……”
“陳隊!刑警隊技術科剛截獲一段聽雪樓內部音頻,已私發!”
陳默單手操控方向盤,點開私信音頻。
一開始是雜音,接着——
“錚——”
一聲淒厲的崩弦聲炸響,伴隨着人類的慘叫。
“第二弦!王師傅的左耳出血了!”
“按住他!別碰琴!”
“第三弦!李姐的右耳也——”
“它們在自己調音……音律不對……這是……《招魂引》?!”
更多崩弦聲,密集如雨。慘叫、奔跑、器物摔碎聲混作一團。最後,所有聲音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種詭異的、持續的低鳴,像是三十三張古琴的共鳴箱在同時震顫。
音頻結束。
車內死寂。
倒計時71:47:12。
“三十三張古琴,對應三十三位琴師。”蘇晚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招魂引》……楚家用琴弦的震動頻率,攻擊人的耳膜和平衡神經。一旦七弦全斷,琴師會徹底失聰,甚至……腦死亡。”
她看向自己左手食指——剛才被翡翠戒指刺破的傷口,正滲出一種淡金色的血液,在空氣中微微發光。
“我的血……”蘇晚怔住。
彈幕瞬間爆炸:
“化學老師:主播!你的血液樣本如果有條件請立刻檢測!金色可能意味着重金屬或特殊生物鹼中毒!”
“拓撲地圖:彼岸繡莊地窖結構圖已發!注意,楚蘭心遺骨位置正下方三米處,有一個空洞,疑似密室入口。”
“方言庫:江州老話‘蘭心蕙質,骨中藏鑰’,可能不是比喻!鑰匙真的在骨頭裏!”
“彈幕福爾摩斯:所以楚天闊要楚蘭心的遺骨,不是爲了祭奠,是爲了拿鑰匙?!那他爲啥不早點拿?!”
陳默一腳刹車,彼岸繡莊斑駁的木門已在眼前。
“因爲取鑰匙需要條件。”蘇晚推開車門,冷風灌入,她打了個寒顫,“梅姨留下的女書說‘鑰匙在蘭心骨中’,但沒說怎麼取。楚蘭心是楚天闊的親姑姑,他若強行取骨,必遭血脈反噬——楚家最信這個。”
她走向地窖入口,腳步虛浮。陳默扶住她,手掌的溫度透過衣物傳來,是她此刻唯一能感知到的“活氣”。
地窖裏,楚蘭心的骸骨仍坐在那張太師椅上。
翡翠戒指在她左手指骨上,泛着幽綠的光。
蘇晚走近,跪下,雙手合十拜了三拜。
“楚前輩,晚輩蘇晚,爲救聽雪樓三十三條人命,需借您骨中鑰匙一用。若有冒犯,事後願以十年陽壽爲償。”
她伸手,輕輕觸碰那枚戒指。
指尖剛觸到翡翠——
“咔。”
骸骨的左手無名指指骨,突然向內彎曲,緊緊箍住了蘇晚的食指!
戒面彈開,露出一截三公分長的、乳白色的骨刺,瞬間刺入蘇晚指尖!
劇痛!但不是皮肉痛,是某種深入骨髓的、冰冷的抽搐感。
金色血液順着骨刺被吸入戒面,翡翠內部亮起細密的金色紋路——那是血管般的網絡。紋路蔓延,爬滿整具骸骨。楚蘭心的頭骨緩緩抬起,空洞的眼眶“望”向蘇晚。
一個蒼老的女聲,直接響在蘇晚腦海裏:
“楚家血脈……卻又不是……你身上有‘魂繡’的債……還有‘那個人’的味道……”
“那個人?”蘇晚心中劇震,“是我母親沈清音,還是……我父親蘇文淵?”
骸骨沉默了三秒。
“都是。”聲音裏帶着復雜的情緒,“清音用魂繡爲我固魂二十年,讓我守着這把鑰匙。你父親……他承諾會找到一個兩全之法,既破楚家困局,又不傷無辜。我等了他們二十年。”
“他們失敗了?”蘇晚顫聲問。
“不。”骸骨的聲音忽然溫柔,“他們把希望,留給了你。”
翡翠戒面徹底融化,一枚完整的、琵琶形的骨制琴鑰落在蘇晚掌心。鑰匙尾部,刻着一個細小的女書“蘭”字。
與此同時,骸骨開始風化,從指尖開始,化作細膩的白色粉末,飄散在空中。
粉末沒有落地,而是在空中凝聚,形成一行懸空的字:
“聽雪樓,三樓暗閣,左手第三張‘蕉葉琴’腹內,有清音未成之譜。譜成之日,魂歸之時。”
字跡消散。
楚蘭心的骸骨,徹底消失,只剩一把空蕩蕩的太師椅。
蘇晚握着溫熱的琴鑰,指尖傷口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疤痕。
彈幕靜了一瞬,然後瘋狂滾動:
“我哭了……楚蘭心等了二十年……”
“所以蘇晚的父母二十年前就在布局了?!”
“鑰匙拿到了!快去聽雪樓!”
“等等!看地板上!”
蘇晚低頭。骸骨風化處的地板磚,出現了裂縫。陳默蹲下,用匕首撬開磚——下方是一個一尺見方的暗格,裏面只有一個防潮的鐵盒。
打開鐵盒,裏面是一本薄薄的、線裝的工作日志。
扉頁上寫着:
“楚蘭心工作筆記·1987-1992。若見此本,我應已歸塵。後來者,楚家之秘,在‘血脈’與‘龍脈’之綁定。破局關鍵,在‘聽雪樓’地底——那裏不是第六陣眼,是楚天闊的‘化龍池’。他要借六陣之力,將楚家血脈與江州龍脈徹底融合,從此楚家代代皆爲人主。阻止他。”
日志翻到最後一頁,夾着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年輕的楚天闊(約二十歲)與一個面容慈祥的老者並肩站在聽雪樓前。老者手裏拿着一卷圖紙,楚天闊側頭看他,眼神熾熱到扭曲。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
“與師父陸九如攝於聽雪樓前,甲子年冬。師父言:‘天闊,技藝爲舟,人心爲舵,莫忘。’今日,我將他關於地窖。他說我瘋了。或許吧。但楚家必須永恒。”
陸九如。
這個名字讓蘇晚渾身一冷。
她想起第二卷那個“拾遺會”的使者陸九章——鑑定專家,因學術造假被除名。姓氏相同,且都涉足非遺領域……
“陸九章可能是陸九如的兒子或親屬。”陳默快速分析,“楚天闊囚禁甚至殺害了自己的師父,爲了某個計劃。這個陸九如,很可能就是當年反對楚天闊‘化龍’計劃的人。”
倒計時71:02:19。
對講機再次響起,這次是技術科急促的聲音:
“陳隊!聽雪樓內部監控恢復了一幀!畫面顯示……所有琴師都被綁在各自的琴桌前,耳孔流血,但手指被強制按在琴弦上!琴弦在自己震動!樓內溫度顯示爲零下五度,水汽在琴弦上結冰了!”
“《招魂引》的終極階段。”蘇晚握緊琴鑰,“琴弦結冰,振動頻率會改變,從攻擊耳膜轉向攻擊心髒。等冰凌崩斷時,就是心髒驟停的時刻。”
她起身,白發在昏暗地窖中如一道灼目的光。
“去聽雪樓。現在。”
兩人沖回車上。引擎咆哮着撕裂夜色。
途中,蘇晚翻看楚蘭心的日志。其中一頁記載:
“甲戌年六月十五(父親失蹤前一天),清音來訪,攜未成之琴譜。她說此譜需以‘魂繡’之力繡於特制絲弦,再以‘聽雪’古琴彈奏,可破一切魂系陣法。然繡譜需‘心弦’爲引——彈奏者需在極度悲痛或喜悅時流下的淚,浸透絲弦。清音繡了三針,流了三滴淚,便再也繡不下去。她說:‘蘭姨,我的淚不夠痛了,因爲文淵說他找到了更好的辦法。我把譜留在這裏,若將來……有個叫蘇晚的孩子來取,請告訴她:媽媽的淚繡在第三針裏,那是爲你流的,幸福的淚。’”
蘇晚的視線模糊了。
母親繡那三針魂繡時,不是因爲悲痛,而是因爲幸福——因爲父親說找到了辦法,他們一家或許能得救。
可第二天,父親“失蹤”。
母親以爲他死了,所以淚盡,所以抑鬱。
而那三滴幸福的淚,繡在琴譜裏,等了二十年,等女兒來取。
車在聽雪樓前急刹。
這是一棟三層木制閣樓,飛檐翹角,每層檐下都掛着銅制風鈴。但此刻,所有風鈴靜止不動,樓內傳出混亂的、非人的琴音。
更詭異的是——整棟樓的外牆,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霜。冰霜蔓延,爬上窗櫺,覆蓋牌匾,將“聽雪樓”三個字凍成慘白的浮雕。
樓前空地上,站着一個人。
楚天闊。
他撐着他那把黑色的油紙傘,傘面龍脈圖的金光與樓體的冰霜形成詭異對比。
“比我想的快。”他微笑,“但鑰匙,你們取不出來。楚蘭心設了禁制,非‘至親之血’不能開啓。而楚家這一代,只剩我和懷玉。懷玉已廢,而我……不會用自己的血。”
蘇晚攤開手掌,骨制琴鑰靜靜躺着。
楚天闊的笑容僵住。
“你怎麼……”
“因爲‘至親’的定義,從來不只是血脈。”蘇晚走向他,白發在寒風中揚起,“楚前輩等我母親等了二十年,等我父親等了二十年,最後等來了我。她認可的不是我的血,是我身上承載的他們的意志,和您早已拋棄的‘初心’。”
她舉起琴鑰,對準聽雪樓的大門。
鑰匙在空氣中發出共鳴般的嗡鳴。
樓內,所有混亂的琴音驟然停止。
緊接着,三樓某扇窗戶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弦音——
“叮。”
清澈、孤獨,像一滴冰水落入深潭。
那是母親留下的“蕉葉琴”,在呼喚鑰匙。
楚天闊的臉色終於變了。
“你進不去。”他抬起手,油紙傘轉動,傘沿的金光化作實質的波紋蕩開,“聽雪樓周圍,我布了‘斷龍結界’。此界內,一切非楚家血脈者,踏進一步,則經脈盡碎。”
金光掃過地面,青石磚上浮現出復雜的血色紋路——那是一個覆蓋整座院落的巨大陣法。
彈幕驚恐:
“化學老師:能量讀數爆表!這不是電磁場,是生物能場!原理未知!”
“拓撲地圖:陣法紋路與林家凶宅地下的那個部分吻合!這是連環陣!”
“方言庫:斷龍結界……古書上記載是帝王陵寢的終極禁制,用以斷絕龍氣外泄。楚天闊真把自己當皇帝了?!”
陳默拔槍,但蘇晚按住他的手。
她看着楚天闊,看着那把傘,看着結界,忽然問:
“楚先生,您師父陸九如,當年爲什麼反對您?”
楚天闊瞳孔驟縮。
“您把他關在地窖裏,讓他看着您一步步走向瘋狂,看着楚家技藝淪爲權欲的工具。”蘇晚的聲音很輕,卻像刀子,“他臨終前,看着這把傘,說了什麼?”
沉默。
只有風聲,和樓內隱約的、痛苦的呻吟。
良久,楚天闊開口,聲音第一次失去了從容:
“他說……‘天闊,你看,傘面上的龍……在哭。’”
說完這句,他猛地閉眼,再睜開時,眼神已徹底冰冷。
“但龍不該哭。龍該騰飛,該主宰。蘇晚,你進不去。結界已開,除非你身上流着楚家的血——可你有嗎?”
蘇晚低頭,看着自己指尖那道淡金色的疤痕。
那裏有楚蘭心骸骨刺入時留下的……某種東西。
她忽然笑了。
“我沒有楚家的血。”她邁步,踏向血色陣法,“但我有楚家前輩‘認可’的魂。”
右腳落下的瞬間——
金色疤痕爆發出灼目的光!
陣法紋路如遇沸水的雪,迅速消融、退卻!
楚天闊失聲:“蘭心姑姑的‘魂印’?!她竟然把最後的魂力給了你?!”
蘇晚踏過結界,白發在金光中如神如魔。
“因爲在她心裏,傳承不是血脈的壟斷。”她回頭,看向僵在原地的楚天闊,“是意志的托付。”
她轉身,琴鑰插入聽雪樓大門的鎖孔。
“咔嗒。”
門開。
凜冽的寒氣夾雜着血腥味撲面而來。
眼前,三十三位琴師被綁在琴桌前,耳鼻滲血,手指被迫按在結冰的琴弦上。每一張琴的琴身,都在龜裂。
三樓,隱約有琴音呼喚。
倒計時70:38:04。
蘇晚握緊琴鑰,踏入門內。
最後一眼回望,她看到楚天闊站在結界外,撐着傘,身影在風雪中孤絕如雕塑。
而他傘面上的那條金龍……
眼角處,似乎真的有一道溼潤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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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數據】
字數:2387字
情緒波動點:楚蘭心骸骨消散托付鑰匙,揭示她等待二十年及與蘇晚父母的淵源(淚/震撼);蘇晚以“魂印”破結界,白發金光的形象升華(燃/爽)
信息推進:解開取鑰匙之謎及楚蘭心與父母的關聯,揭露楚天闊囚師罪行及“化龍池”終極目標;拋出陸九如、陸九章關系及“蕉葉琴”內母親琴譜懸念
價值錨點:楚蘭心言“傳承不是血脈壟斷是意志托付”;蘇晚破結界時“在她心裏,傳承不是血脈的壟斷,是意志的托付”
非遺技藝展示:通過楚蘭心骸骨取鑰展現“葬玉”、“魂印”等民俗與非物質文化概念;聽雪樓古琴危機體現傳統音律攻擊的想象轉化
反派壓力升級:楚天闊布下“斷龍結界”展現終極手段,但其師徒線被揭露,展現其人性復雜一面
代價:蘇晚承受魂印力量但未知代價;楚蘭心徹底消散;聽雪樓內三十三人命懸一線
章末鉤子:蘇晚踏入聽雪樓,直面三十三張即將崩裂的冰弦古琴,倒計時70分鍾,母親琴譜在三樓等待。
【下章預告】
第十六章:冰弦淚譜,魂歸之音
——蕉葉琴腹中,母親以魂繡繡於絲弦上的未成琴譜,需以“至情之淚”激活。
——三十三張古琴冰弦即將崩斷,蘇晚必須在七分鍾內學會並彈奏出《破陣引》。
——網友通過聲紋分析,發現琴譜中暗藏一段母親留給蘇晚的“聲音遺囑”。
——楚天闊在樓外啓動“化龍池”預備程序,整座聽雪樓開始向地底沉陷。
【本章選擇題】
楚蘭心將最後魂力化爲“魂印”贈予蘇晚,這做法是否明智?
A.明智,這是打破血脈壟斷、真正傳承意志的壯舉。
B.不智,消耗自身存在痕跡,且可能讓蘇晚背負未知詛咒。
【彩蛋問答】
古琴“蕉葉琴”因其琴身造型似芭蕉葉而得名,這種造型最早出現在哪個朝代?
(答案:明代)
【碎片信息收集】
注意楚天闊傘面上“龍在哭”的細節,以及陸九如這個名字。陸九如被囚地窖,他的技藝或知識可能被楚天闊利用在了“化龍池”建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