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醫院，會議室。
林凡坐在角落的位置。
會議桌旁，坐着七八個人，個個都是研究團隊的核心成員，不是博士就是博士後，隨便拎一個出去都是各大醫療機構搶着要的人才。
此刻，這些天之驕子們，不解地打量着他。
一個生活顧問，憑什麼能出現在這個決定着項目生死的采購會議上？
“清月，人都到齊了，就等‘天鴻科技’那邊的代表上線了。”
一個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開口。
他是團隊的副組長，李博士。
他特意在“人”這個字上加了重音，顯然沒把林凡算在內。
蘇清月沒理會他話裏的刺，只是對着主位旁邊空着的位置抬了抬下巴。
“院長馬上就到。”
話音剛落，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一個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者走了進來。
正是仁心醫院的院長。
院長一進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都坐，都坐。”
院長擺擺手，目光在會議室裏掃了一圈，最後在林凡身上停頓了半秒。
他轉向蘇清月，“清月，這位就是你說的......”
“對，我的顧問，林凡。”
蘇清月介紹得言簡意賅，“今天的會議，他必須在場。”
這話一出，李博士等人的不滿幾乎要寫在臉上。
這可是S級保密項目。
每一個參會人員都籤了保密協議，這個來路不明的“顧問”算怎麼回事？
院長顯然也有些爲難，但一想到蘇清月這個項目的重大意義，以及她的態度後，還是點了點頭。
“好吧，就按清月你的意思辦。”
院長嘆了口氣，“不過，清月，你要明白，下不爲例。”
“開始吧。”
院長敲了敲桌面，示意接通視頻會議。
巨大的顯示屏亮起，緊接着，一個穿着筆挺西裝的男人出現在畫面中。
“蘇醫生，各位專家，下午好，我是天鴻科技的項目經理，陳鋒。”
陳經理臉上掛着微笑。
“陳經理，廢話不多說。”
蘇清月沒有絲毫廢話，開門見山的說着，“我們要‘超導分子篩’，你們的最終報價和交付時間。”
“蘇醫生還是這麼爽快。”
陳經理笑了笑，將一份文件共享到屏幕上。
當看清上面的數字時，會議室裏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泣聲。
價格比他們初次詢價時，直接翻了一倍。
更過分的是下面的附加條款。
“陳經理，這是什麼意思？”
李博士第一個拍案而起，指着屏幕上的小字，“捆綁采購？我們要分子篩，你讓我們買一套你們的初級過濾系統？這東西我們實驗室裏有的是，性能比你們的還好。”
“李博士，稍安勿躁。”
陳經理推了推眼鏡，“這您就不懂了，我們的‘超導分子篩’技術是獨家專利，它的運行環境要求非常苛刻，必須搭配我們自家的前端系統，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性能和良品率。”
“你們這是強買強賣。”
話剛落下，另一個年輕的研究員氣得直接站起身。
“話不能這麼說。”
陳經理攤了攤手，一臉無辜，“我們也是爲了保證產品效果，爲您的實驗負責嘛。全球，能穩定供應這種級別分子篩的，只有我們天鴻。這個價格，這個方案，已經是我們能給出的最大誠意了。”
整個會議室的空氣，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要麼，接受這霸王條款，被當成豬宰。
要麼，項目停擺，前期所有心血付諸東流。
一旦這次妥協，未來就只能任由對方拿捏。
團隊成員們交頭接耳，卻拿不出任何反制的辦法。
蘇清月一言不發，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顯然她與周圍人一般，內心焦慮萬分。
林凡靠在椅子上。
這些關於分子篩、納米塗層的專業術語他一個字也聽不懂。
但屏幕裏陳經理的嘴臉，讓他有些不爽。
這時，他的目光，落在桌角那份產品宣傳冊上。
正是陳經理口中必須捆綁采購的“初級過濾系統”。
他閒着也是閒着，便隨手拿起來翻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宣傳冊做得花裏胡哨，各種性能參數吹得天花亂墜。
林凡對這些不感興趣，只是一頁頁地翻着。
當翻到最後一頁的技術專利信息時，他的動作忽然停住了。
在密密麻麻的專利號和技術名詞裏，一個不起眼的logo，讓他覺得有點眼熟。
萊茵科技。
一個德國的老牌企業。
林凡的記憶被觸動了。
那是他大學時，爲了賺一筆快錢，幫一家瀕臨破產的外貿公司做市場調研，硬生生啃下過幾家德國工業巨頭全套技術資料的經歷。
這個“萊茵科技”，他印象深刻。
其核心技術，是一種名爲“星塵”的特種塗層，專門用於精密儀器的表面處理，可以極大提升材料的穩定性和傳導效率。
而此刻，宣傳冊上，天鴻科技吹噓的那個專利“超導分子篩”的技術說明裏，赫然出現了“星塵塗層”這個詞。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林凡腦中成型。
賭一把。
輸了，不過是被人再多鄙視幾句。
贏了呢？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屏幕上還在滔滔不絕的陳經理。
又看了一眼身旁，因爲憤怒和焦慮的蘇清月。
他湊了過去，在她耳邊飛快地說了一句話，“問他，‘星塵’塗層的專利，是屬於天鴻，還是屬於德國萊茵科技。”
蘇清月的身體僵了一下。
她側過臉，看了林凡一眼。
但她沒有問爲什麼。
幾乎在林凡話音落下的瞬間，她就打斷了陳經理的話。
“陳經理。”
蘇清月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
“我只問一個問題。”
她直視着屏幕裏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引以爲傲的‘星塵’塗層，專利授權，是來自德國的萊茵科技嗎？”
嗡！
聽到這話後，陳經理那張笑臉，瞬間凝固。
那份從容，頃刻間土崩瓦解。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發現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額角甚至滲出汗珠。
會議室裏，李博士和其他研究員都懵了。
萊茵科技？
星塵塗層？
這是什麼？
他們從未聽過。
蘇醫生是怎麼知道的？
“看來我猜對了。”
蘇清月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繼續施壓，“據我所知，萊茵科技的‘星塵’塗層，從未對任何華夏公司進行過獨家授權。”
“所以，你們天鴻科技，只是一個二道販子，對嗎？”
“你們從萊茵科技進口核心部件，套上自己的殼子，就敢自稱獨家專利。”
“還坐地起價，價格翻倍？”
蘇清月的每一句話，都將天鴻科技那層華麗的外衣，剝得幹幹淨淨。
“陳經理，是誰給你的膽子，把我們整個團隊當傻子耍？！”
陳經理慌了，立馬開始辯解着，“不......不是的......這裏面有誤會.......”
“誤會？”
蘇清月發出一記哼聲，“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李博士，立刻聯系德國萊茵科技的華夏總代，我想直接從他們那裏采購，價格會‘合理’很多。”
李博士興奮地應道，“是！”
“別，別。”
陳經理徹底慌了，“蘇醫生，咱有話好好說，價格可以談，捆綁銷售取消，我們立刻取消。”
局勢，瞬間逆轉。
會議室裏，之前還愁雲慘淡的團隊成員們，此刻臉上寫滿狂喜和崇拜。
他們看着蘇清月的眼神，充滿敬佩。
但更多的人，包括李博士和院長，目光卻越過了蘇清月，帶着震撼的意味，落在那個一直被他們忽視的角落。
落在了林凡身上。
他們不是傻子。
剛才林凡俯身在蘇清月耳邊的那一幕，他們看得清清楚楚。
蘇清月緩緩轉過頭。
視線越過所有人，落在林凡身上。
林凡攤了攤手，做了一個“我只是路過”表情。
蘇清月明白林凡的意思，什麼話也沒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