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電話那頭拒絕了視頻請求，只有語音通話。
“我猜你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說。”
對面通話的就是他最初在鳳城時遇見的那個小女孩，雖然小名都是阿月，可她早已放棄了自己的真名，現在叫做千秋月，一聽就是花名。
他不知道那些年她都經歷了什麼，爲什麼要棄用本名，她也從不肯說。與她的重逢完全是個意外，那是七年前，他創辦“未覺科技”的前一年。那時他正遊歷世界，尋找可以補充科技短板的技術。他獨立定位到一處聯合歷之前的古代遺跡，如果真如他所料，那會是“百年輝煌”時期留下的遺跡，很可能會有所斬獲。
穿過屏蔽層，進入遺跡的腹部，還沒見識到舊時代科技的恢宏，他就提前遭遇另一個“驚喜”。這個在無數戰火中幸存下來的遺址，能源系統竟然仍在工作，智能AI沉睡數百年後，被一群毛手毛腳的闖入者喚醒，忠實的執行起“清掃”任務來。如果還沒穿過屏蔽層，那些人還能從容退走，可這會兒已經騎虎難下，就像夾在三明治裏的黃油，只能等着被人一口吞掉。
闖入者是一群武裝“科考人員”，經驗老道，足夠警覺，仍舊被AI的第一波打擊揍得滿地找牙。古老的撞擊式動能武器，組成一片片鋼鐵彈幕，在空曠的地下威力被成倍放大，當第二波自走式重甲生化關節機器人登場時，雜魚們都已倒在血泊裏。
本初趕到現場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美豔無雙的少女，駕馭笨重的“地獄咆哮”初代機甲，獨自與四架同樣魁梧的機械怪物激鬥。而身後，則是一具具躺在血泊裏的屍首。
那是場甲蟲和螳螂之間的戰鬥，“地獄咆哮”初代機擁有六足，一對前肢主要用於攻擊，如同一只弓起背部、腦袋前探的粗壯螳螂。由於沒有AI輔助控制，所有的動作指令幾乎全要由駕駛者下達，以絕對的難以操控聞名。可一旦駕駛者的技巧足夠高超，就能發揮出遠超水準的靈活性，也完全不必擔心被AI反制武器幹擾控制指令。
本初真沒想到，這個打起架來超級凶悍的大美妞，就是當年那個好心的小女孩。除了樣貌沿着正常路線發展成了紅顏禍水級別之外，她根本就像是換了個人。
而如今，千秋月管自己叫消息人士，爲人低調。可在某些灰色地帶，許多人管她叫蜘蛛皇後，對她既愛慕又敬畏。因爲她手裏握着一張無形的大網，無數靠販賣情報爲生的人都寄身在這張大網中，仰賴她的鼻息過活。
“你想要的機會出現了，九個小時前，也就是昨天凌晨，田峰親自押送三支菌群原液，在夜未央和長庚的人交割。但出現意外，菌群被不明身份的人劫走了。”
隨後千秋月大概講述了當時的經過，竟然和實際情況基本吻合，這時候恐怕連田峰這個當事人都還搞不清來龍去脈。
“是衆妙內部出了內鬼？”
本初遠沒有他表現的那麼鎮定，心裏早“咯噔”了一下——是不是地下場裏行凶的那個人？如果是，衆妙這回可真是遇到了不得了的對手。
“應該是這樣，但還不好下定論。”
“你能查出劫貨人的身份嗎？”
千秋月幹脆的說：“不行，一點線索都沒有。”
“這確實是一個機會，阿爾法菌群一直被那麼一小撮人捂得嚴嚴實實，現在終於露出一條縫隙了。不過這個消息肯定會快速發酵，到時候各方人馬聞風而動，恐怕會有許多人入局。得先想辦法進入事件的中心。”
本初皺眉想了一會兒，又說：“他們突破章台的手法……也許不用我去就他們，他們會先來找我。”
千秋月一下子就想到關鍵所在：“哈！他們用的是你們公司的芯片？”
“去年我們灰度發貨了幾萬片出去，全是見不得光的型號。如果客戶有能力做定向的二次開發，確實能做到這種程度。據我所知，同類型的競品，全球不超過5家，而且性能都不如我的，留京這邊就只有我們一家。可惜呀，我們一向不會追蹤客戶信息，也查不到是誰用了這些芯片。”
“那好，我去收集更多信息，拜拜——”
“等等！”不知爲什麼，很長一段時間來，千秋月似乎都在跟他鬧小情緒。“‘地下場’那邊一定會摻和進來，那邊的人能動手就不動腦子。老實說，不引導一下，可能反而會變成阻力。”
“你是想讓我陪你演場戲？有這個必要嗎，像傑克那種蠢貨，丟塊骨頭給他，就會順着你的意思走。”
“別總把別人當成傻子，現在的人最擅長扮豬吃虎的把戲。”
“喂！是你總喜歡玩弄人心好不好？算了，懶得跟你說，想讓我怎麼演戲？麻煩先給我個劇本。”
“現在說不好，等衆妙的人找上我以後再定。”
“那我掛了。”然後對面只剩下一連串忙音。
衆妙果然沒有讓本初等太久，第二天上午他就收到了預約見面的邀請。當天下午，預約時間剛到，他的秘書米蘭達小姐就推門而入，提醒道：“預約的訪客已經到了，現在就請她們進來嗎？”
本初向她輕輕點頭，後者對他回以微笑。
林悅餘手邊的工作可以排到明年年底，她還是任性的推掉一切，親自來探探這個“未覺科技”的底。跟上面打了個招呼，她就拉着另一個助手小餘跑了出來。當辦公室的門滑開，撲面而來的空間感讓她微微一愣，好在原木的裝飾風格很合她的品位，稍稍沖淡了暴發戶的觀感。
“兩位請進，請問要喝點什麼？”
膚白貌美、腰細腿長的女秘書引領兩人走進去。跟所有宅男面對美女時一樣，女秘書一出現，助手小餘就開始不正常，臉上一直掛着慘不忍睹的傻笑。林悅餘狠狠瞪了他一眼，暗自又挺了挺胸，不理會甜笑的女秘書，向離得“很遠”的本初走去。在外面等候時，她就沒拿正眼看過這女人，但並不妨礙她知道這女妖精的下巴比自己尖一點，胸比自己大一點，屁股比自己翹一點，腿比自己長一點。
可那又怎麼樣呢？氣質自己可是甩他出去幾條街，哼！難怪只有給人家當秘書的命。
這當然不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回去就好好“諮詢諮詢”小餘，讓他說說，是不是一個女人的氣質最重要？
本初站起身，朝兩人迎來，熱情的笑道：“林博士！哈哈，聞名不如見面！原來真有所謂的一見如故，怎麼說呢？您恐怕不相信，我真覺得不像初次見面，只像是闊別重逢的老友，這算是一種緣分吧？啊，米蘭達，你去忙吧，我能照顧好兩位客人。”
米蘭達，多俗氣的名字，果然適合她的身份——林悅餘惡狠狠地想着心事，反而沒怎麼在意這男人過分熱情的胡言亂語。
女秘書走出門之前，林悅餘絕不肯進入正題，才不想讓她聽到一個有意義的字兒呢。於是沒話找話似的說：“你不會真的姓本吧？呵呵，真的姓本！我可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姓，是從哪個小衆語系引入的舶來品吧？這麼說起來，你倒是看起來像個混血兒，不像純粹的黃種人。”
“混血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人類基因早就燴成了一大鍋，現在混個血不新鮮。”
本初抽出一根雪茄，向對面兩人示意，兩人都搖頭拒絕。“兩位真的不嚐試一下？那可惜了，不過，不介意我來一根吧？”得到允許，夾起煙架上還剩三分之二的雪茄，點燃，吞吐，四周彌漫起辛香與果木氣息混合的煙味，出奇的並不嗆人。
林悅餘向門口掃了一眼，發現米蘭達已經走出去，心裏像是有什麼落了地。她馬上換了個姿勢，挺直的上身放鬆下來，讓自己在椅子裏更舒服一點兒。敲了敲椅子的木質扶手，她開始旁敲側擊：“這個地段緊挨着‘中心環’，算是留京的黃金地段了，價錢不便宜吧？一個人就能擁有這麼大一間辦公室，看來‘未覺科技’賺了很多錢嘍？”
本初繼續吞雲吐霧：“再貴也不過是個低權限區域——套用我們一位可愛政客的話說：這個時代，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算事情。”
“這話就說到點兒上了，反過來說，有些事兒還真不是錢能解決的。我個人非常期望‘未覺科技’能一直保持蒸蒸日上。但天有不測風雲，誰還不會碰着點兒磕磕絆絆？可關鍵是，千萬別幹陰溝裏翻船的傻事。”
林悅餘漸漸找到在實驗室中的感覺，她側頭給小餘送去一道目光。小餘馬上把準備好的手持全息設備送到桌上，空中出現一團影像，正是超算所發現的那個陶瓷顆粒。
“本先生，對這個小東西，你該不會陌生吧？”指着影像中的小東西，林悅餘饒有興味的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