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傾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好像陷入某種旋渦,原本蒼白的臉龐莫名紅潤起來。
“當然還有,表哥你喜歡吃嗎?”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程子宴,“明日早晨我便去摘梅花,再給你做可好?”
那視線太過灼熱,笑顏如花,程子宴好像也被晃花了眼,微微點頭。
一旁的程子御秉持“非禮勿視,非禮勿言”的準則,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又一口。
次日一大清早夏雲傾就起床帶着兩個丫鬟去采摘梅花。
侯府的園子很大,後院種了一大片梅樹林,興許是今年京城的冬天相較以往格外暖和,梅花也開得特別早。
粉白粉白得花骨朵上沾染了晨起的露珠,顯得格外細嫩水靈。摘了一籃子她才打道回府。
這幾日夏母盯着夏雲傾喝藥,經常往女兒這邊跑,一進門發現她在廚房搗鼓什麼,心裏是擔心不已,“你才剛好轉點,應當多休息才是,”看到旁邊的梅花,“是不是又去後山摘梅花了?”
夏雲傾撒嬌道,“娘,女兒已經都好啦,整天憋在屋子裏都得憋出病來了,正好去外面轉轉,”邊說手下的動作也不停,“待會兒做好了娘一定要嚐嚐,哥哥都說我的手藝比從前更好了。”
“你呀,我還不是怕你辛苦,”夏母點點女兒的額頭,無奈道,“你之前在家裏下廚房可沒這麼勤,爲娘想吃還經常吃不到,怎麼到了京城三天兩頭想起做梅花糕了?”
夏雲傾頓時動作慢了下來,語氣也有些心虛,“我這不是想家裏的味道了嗎?京城的梅花糕和南城做法不一樣,完全不是一個味兒,”說着嘴角又翹起來,“而且我也想讓姨母、表哥他們嚐嚐我的手藝。”
知女莫若母,夏母哪裏不知道女兒的心思,看着她一臉春色,想說點什麼,又怕打破女兒美好的幻影,不知如何開口。只好先按下,等雲傾病好慢慢說。
一連幾日,夏雲傾都送梅花糕來雅竹軒,她不敢再進書房,只放在外廳或是交給阿福阿德二人,偶爾遇上表哥他們會說上幾句話,“表哥,你可還有其他喜歡的吃食嗎?桂花糕、芙蓉羹……我都會做。”
程子宴只點頭說都好,她便又去研究新的糕點。
這日送完糕點回去的路上,夏雲傾有些心不在焉,這幾日常見表哥,但即使她與表哥同在一處,也總感覺他們之間好像隔了什麼。
但畢竟他們這麼多年未相見,生疏些也是有的,等再相處一些時日定會更親密了,她這樣想着,心情又好了起來。
突然采薇一聲不大不小的驚呼,“哎呀,小姐!你的鎏金東珠耳墜怎麼沒有了,出門時還在的,定是掉在路上了。”
她急急忙忙的四處尋找。夏雲傾右手一摸果然落空了。
雨霏着急道,“這耳墜是去年小姐及笄禮時蘇家老夫人送的,是老夫人當年的嫁妝,弄丟了可不好了。”
夏雲傾也想起來了,去年生辰時外祖母給她送了幾副她當年陪嫁的耳飾,其中就有這副東珠耳墜,精巧的累絲鑲嵌紅寶石,顏色亮麗她很喜歡,怎會丟了,主仆三人四下尋找起來。
夏雲傾想了想,對二人道,“應是落在表哥院裏了,你們在此處等我,我去去便回。”
她轉身走回雅竹軒,門口未見到仆人,心下奇怪,她沒多想便直接過去了。
一旁小亭中圍着幾人,不知在爭搶什麼有些吵鬧,她看到阿德阿福二人,便上前去想喚他們幫忙找。
二人轉過身來,一臉錯愕,雲傾也看到了他們手中拿着的東西,正是她今日給表哥送過來的糕點。
登時怔然,幾息後心裏便生起酥酥麻麻的酸意,面上只冷冷道,“你們在做什麼?”
阿德還從未見過表小姐這副樣子,慣常都是笑着的,即便少爺有時不怎麼理人也不惱……
雖說表小姐是商戶,但畢竟是當家主母的親外甥女,夫人的娘家人連侯爺都要給幾分薄面,如若惹惱了她,他們也沒有好果子吃,立時頭低得更低,心裏焦躁地想該如何應對。
“是表哥賞給你們的,還是你們偷拿的?”心中氣極,但夏雲傾更想知曉是誤會還是……
阿福這個軟椅子立時就跪下了,哭喊道,“表小姐,我們絕不敢偷拿少爺的東西啊,是少爺……少爺賞給我們的。”
沒等阿福鬼哭狼嚎完,就被阿德打斷,“少爺每到冬日便會咽喉不適,大夫囑咐不應多食甜膩辛辣之物,所以少爺一貫少吃甜食,這些糕點少爺都一一嚐過,丟掉未免浪費表小姐苦心,因而賞了我二人。”
說畢,頭磕在地上再不敢抬頭。
他的說辭夏雲傾已信了幾分,又問一旁的阿福,“是這樣嗎?”
阿福自然連連應是。
心緒平靜了幾分,她正欲開口,此時,程子宴推開門,從書房走了出來,今日他只別一玉質發冠,更顯氣度出塵。
他徑直走到雲傾面前,“是下人服侍得不好惹惱了你?怎麼發這樣大的火。”
夏雲傾莫名不願與他對視,只道,“我的耳墜掉了,正返還來找的,誰曾想看到他們在這裏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什麼。”
程子宴溫聲道,“下人犯錯了罰他們便是,站在外面當心凍着了。”
邊揮手讓二人退下領罰,又邀她進廳找,夏雲傾此刻卻並不想呆在此處,便勉強笑道,“我方才已尋了一會兒,並未看到,約莫是掉在過來的路上了,我再回去細細尋尋。”
說罷也不看表哥的表情,頭也不回地走了。
采薇、雨霏二人在路邊等着,看到夏雲傾便迎上來。
“小姐,怎麼樣,找到了嗎?”是采薇大大咧咧的聲音。
“表哥那裏也沒有,應是掉在過來的路上了,你們再找找,”夏雲傾聲音低落,“我有些累,先回房歇息了。”
一向粗心的采薇都看出小姐心情不太好了,擔憂看了看小姐的背影,才和雨霏一起慢慢找起來。
此時,雅竹軒書房內,程子宴單手扶額坐着,一向清俊的臉上眉頭細細皺起,底下跪着的二人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一一說清楚了。
阿福哆嗦着跪在地上,上次被打的屁股似乎還隱隱作痛,他知道今日在表小姐面前說錯了話,可他這次當真不是故意的……但也只好聽從少爺發落。
等了許久卻沒聽到一丁點響動,少爺一定是氣極了,阿福心裏想。
但也並不敢抬頭揣測主子的意圖,終於,聽到少爺坐起身時衣料摩擦的聲音,“下去吧。”聲音似乎極爲倦怠。
來不及思考,阿福只知此次無需受罰了,連忙起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