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場中央,篝火燃得正旺,木柴噼啪作響,將鋪着錦緞的長桌映得暖意融融。
景熙帝高坐主位,龍紋錦袍襯得他面色紅潤,身側的宸妃柳氏一身霞帔,鬢邊斜插着一支赤金點翠步搖。
十三皇子端坐在末席,頻頻朝主位下方瞥去。
那裏坐着榮安國公府世子雲卿鶴的空位。
“朕今日興致雖高,卻也不勝酒力了。”
景熙帝揉了揉眉心,握住宸妃的手,聲音帶着幾分酒意的慵懶。
“陪朕回帳歇息,諸位且自便,盡興方歸。”
宸妃柔順地起身行禮,臨走前還不忘朝兒子十三皇子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
帝妃離去後,席間的氣氛先是一滯,隨即便活絡了幾分。
沒了君王威壓,皇子公主們自然少了顧忌,目光不自覺地都投向了席中幾位核心人物。
安樂公主執起酒壺,給身側的蘇芷瑤添了杯酒,眼角餘光卻精準掃向顧行簡,聲音帶着幾分嬌俏的挑釁。
“顧大人,今日這般盛會,怎麼不見顧夫人?莫不是瞧不上這獵場夜宴?”
顧行簡放下酒杯,面上露出溫潤的笑容:“公主說笑了。內人白日圍獵時不慎受了風寒,怕過了病氣給諸位,便在帳中歇息了。”
安樂公主挑了挑眉,團扇輕掩唇角,笑意卻不達眼底:“是麼?本宮還聽說顧夫人撿了只極爲罕見的小銀狼,本想今日仔細瞧瞧,倒是可惜了。”
這話一出,席間頓時安靜了幾分。
誰都知道皇家獵場的獵物歸屬有定數,尋常人豈能隨意撿拾。
顧行簡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翳,正要開口,二皇子已率先出聲。
“皇妹何必如此較真,一只小獸罷了,顧夫人既身子不適,自當好生休養。”
他語氣平淡,卻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嚴,算是給了顧行簡台階。
就在這時,帳簾被侍從掀開,一道修長身影緩步走入。
雲卿鶴披着件月白貂裘,面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唇邊卻噙着抹漫不經心的笑。
他徑直走到沈驚塵身旁坐下,全然不顧席間衆人的目光,縱使來得遲,也沒人敢置喙半句。
“你可算舍得挪窩了?”沈驚塵湊過去,用折扇擋着嘴,語氣裏滿是調侃,“方才可是錯過了一出好戲。”
雲卿鶴端起侍女奉上的溫茶,淺啜一口,才慢悠悠道:“哦?什麼好戲能讓你這般上心?”
“還不是顧行簡那夫人。”
沈驚塵聲音壓得更低:“白日圍獵時,不知怎的竟拾了二皇子盯上的獵物,這會兒顧行簡說是裴氏得了風寒不能出席。”
雲卿鶴聞言,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指尖摩挲着茶杯邊緣,笑意深了幾分,卻沒多說一個字。
他這邊剛歇了話頭,帳簾再次被掀開。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裴昭音一襲月白襦裙,懷中抱着一團銀白之物,正緩步走入。
她身姿溫婉,面色平靜,絲毫不見病態。
席間頓時一片譁然,不少人交換着意味深長的目光。
顧行簡眼神微變,但很快收斂神色,起身迎了上去。
“夫人,你不是身子不適嗎?怎麼還跑出來了?”
裴昭音停下腳步,抬眼看向他,眼神清澈:“夫君說什麼?妾身何時身子不適了?”
她輕輕晃了晃懷中的小銀狼,那小家夥探出頭,琥珀色的眸子掃過衆人。
“妾身聽聞今日夜宴熱鬧,特意抱了小家夥來湊湊熱鬧,倒是讓夫君擔心了?”
顧行簡微微一頓,輕聲道:“許是爲夫白日圍獵疲乏,記錯了說辭。夫人既來了,便坐吧。”
雲卿鶴看着這一幕,忍不住低笑出聲。
惹得沈驚塵看了他一眼:“你又在笑什麼?”
“沒什麼。”雲卿鶴漫不經心地把玩着茶杯,目光落在裴昭音懷中的小銀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