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簡引着裴昭音在自己身側落座。
剛一坐定,安樂公主便將團扇往桌案上輕輕一敲,目光直直射向裴昭音懷中的小銀狼,語氣裏的挑唆毫不掩飾。
“顧夫人可算肯賞臉了。方才本宮就好奇,這等罕見的小銀狼,夫人是從獵場哪個角落撿來的?”
裴昭音抬手順了順小銀狼的絨毛,唇邊勾起一抹淺淡卻清晰的笑意,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讓席間人都聽清。
“只是有幸在溪邊石縫裏撿到。”
原本已端起酒杯的二皇子,指節猛地扣了扣杯沿,臉上浮現出幾分陰冷笑意,幽幽看向裴昭音。
“顧夫人好運氣。這小狼崽毛色純正,眼神靈動,本王今日正想尋一只這樣的幼崽馴養。夫人若是肯割愛,獵場中今日所得的獵物,或是府中珍藏的赤金珠寶,任夫人挑選。”
顧行簡眉心微蹙,剛要起身替裴昭音圓場,卻見裴昭音已先一步抬眼,語氣依舊溫婉,態度卻異常堅定。
“多謝二皇子厚愛。只是這小家夥既與我有緣分,貿然轉送反倒傷了情分。何況它剛離了母獸,怕也不認新主,倒辜負了二皇子的心意,還望殿下恕罪。”
這話一出,席間徹底靜了下來。
二皇子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眼底的陰翳一閃而過,他死死盯着裴昭音看了幾秒,忽然將酒杯重重一放。
“罷了,強扭的瓜不甜。本王忽然覺得頭暈,不勝酒力,先回帳歇息了。”
說罷不等衆人反應,便起身拂袖而去,那背影分明帶着怒氣。
顧行簡不由得皺眉,沉思一瞬,看了眼裴昭音,道:“玉寧,你……”
好似不知該說什麼,看向裴昭音的眼神裏多了幾分復雜。
隨即他先轉向席間衆人,拱手作揖:“二殿下許是白日圍獵勞累,酒意上涌,我去瞧瞧殿下狀況。”
席間衆人皆是人精,自然聽出他話裏的深意,卻都默契地沒有點破,紛紛頷首應和。
待顧行簡又轉回看向裴昭音,聲音放得溫和了些。
“夜露漸重,你身子剛好些,早些回帳歇息,不必在此等候。”
說罷,便起身離開,跟着出去了。
裴昭音獨自坐在席間,仿佛周遭的目光都與她無關,依舊低頭溫柔地摸着小銀狼的頭。
彼時,一直獨來獨往、甚少參與紛爭的四皇子忽然起身,只對大皇子略一點頭,便沉默地離了席,路過裴昭音身旁時,腳步微頓,卻終究沒說什麼。
反觀大皇子,自始至終穩坐主位,仿佛沒看見方才的鬧劇,反倒饒有興致地看向雲卿鶴:“雲世子方才姍姍來遲,可是身子不適?”
雲卿鶴從裴昭音身上收回目光,對着大皇子欠了欠身,語氣淡然:“勞殿下掛心,不過是白日圍獵時受了點風寒,不礙事。”
話音剛落,便見十三皇子再也坐不住,快步走到雲卿鶴身旁,自來熟地拉開椅子坐下。
“知晏,你可算來了!”
這些熱鬧,與裴昭音的孤寂格格不入。
裴昭音對此渾不在意,招手喚來侍女,要了一碗溫熱的羊奶,小心翼翼地喂給懷中的小銀狼。
小家夥貪婪地舔舐着,琥珀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忽然,頭頂罩下一片陰影。
裴昭音抬頭,只見蘇芷瑤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正居高臨下地瞪着她,刻意壓低了聲音,語氣裏滿是不滿與斥責。
“裴氏,你真是個蠢貨婦人!二皇子豈是你能得罪的?你今日這般行事,分明是在拖累長風!”
裴昭音喂羊奶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蘇芷瑤,忽然笑了起來,聲音輕得像耳語,卻帶着刺骨的寒意。
“拖累他?蘇小姐說笑了。我這般做,本就是故意的。只要我還是顧夫人一日,便要坐穩這‘惡婦’的名聲,讓某些人斷了不該有的心思。”
蘇芷瑤被她直白的話驚得頓在原地,剛要開口反駁,裴昭音已抱着吃飽喝足的小銀狼起身,對她略一點頭,便轉身朝着帳外走去。
留下蘇芷瑤僵在原地,臉色青白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