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枯骨沼澤的腐臭，林夜並沒有感到輕鬆，反倒有一種更加沉重的壓抑感籠罩心頭。
越往黑風淵靠近，周圍的景象就越發怪誕。
原本扭曲的黑色植被逐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裸露的岩石。這些岩石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灰白色，表面布滿了如同電路板般繁復的龜裂紋路，仿佛曾承受過某種高頻能量的過載沖擊。
“這裏的重力……不對勁。”
林夜停下腳步，抬起一只腳懸在半空，感受着那股向下的拉扯力。
“重力系數增加了如果是普通人走到這裏，心髒負荷會瞬間過載，導致供血不足休克。”林夜調整了一下呼吸節奏，體內的靈根流轉出一股溫熱的氣流，強化着他的心血管系統，抵消了環境帶來的不適。
背簍裏的洛雪此刻已經縮成了一團毛球，兩只狐狸耳朵死死地貼在腦袋上，聲音顫抖得厲害：“林……林夜，我們回去吧。前面的氣息……太可怕了。那不是妖氣，那是……那是無。”
“無？”
林夜挑了挑眉，目光投向前方那片被濃重黑霧籠罩的斷崖。
在那黑霧的最深處，並非漆黑一片，而是偶爾閃過一絲絲詭異的紫光。那種光芒並不照亮周圍，反而像是在吞噬光線，給人一種視覺上的錯位感。
“在物理學上，不存在絕對的無。所謂的虛無，往往意味着更高維度的能量在低維度的投影。”
林夜緊了緊背上的復合弓，眼神中不僅沒有恐懼，反而燃燒着一種探索未知的狂熱，“而且，我的身體告訴我，那裏有好吃的。”
是的，飢餓。
自從靠近這片區域，他丹田內的靈根就像是聞到了頂級牛排的餓狼，發出陣陣令人心悸的搏動。那種渴望甚至壓過了理智，催促着他跳進那深淵之中。
“抓緊了，我們要加速了。”
林夜腳下發力，身形如同一只在岩壁上跳躍的岩羊，向着黑風淵的邊緣沖去。
一刻鍾後。
林夜站在了一塊突出的巨岩之上，俯瞰着下方的景象。
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眼前的畫面還是讓他瞳孔驟縮。
這哪裏是什麼深淵？這分明是一道巨大的、撕裂了大地與空間的傷口！
下方的空間並非空洞，而是充斥着混亂的空間亂流。無數黑色的風刃如同絞肉機般在其中瘋狂旋轉，而在風暴的中心，懸浮着一個直徑約莫十米的黑球。
那黑球並非實體，而是一個坍縮的空間奇點。
周圍的光線、風刃、甚至是靈氣，一旦靠近那個黑球，就會被瞬間拉扯成細長的線條，然後吞沒其中。
“視界……這是微型黑洞？不，不對。”
林夜開啓了金手指。
在他的視野中，那個黑球周圍的數據流瘋狂亂竄，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模型。
就在這時，那個熟悉而宏大的聲音，再次毫無征兆地在他腦海中炸響：
“太初有痕，萬物歸墟……來……到吾面前來……”
林夜悶哼一聲，只覺得大腦像是被重錘擊中，鼻腔裏涌出一股溫熱的液體。
“該死……這聲音到底是什麼鬼東西？”他抹了一把鼻血，強行穩住身形。
“你怎麼了？”洛雪察覺到林夜的異樣，擔憂地探出頭。
“沒事，有點低血糖。”林夜隨口胡扯，目光卻死死盯着那個黑球。
他能感覺到，那個聲音就是從黑球內部傳出來的。而且，隨着那個聲音的呼喚，他體內的靈根竟然開始自動運轉，在他體表凝聚出一層暗紅色的薄膜，似乎在與那個黑球產生某種共鳴。
“看來，我穿越的門票，和這玩意兒脫不了幹系。”
林夜深吸一口氣，正準備再靠近一些觀察。
突然，洛雪發出了一聲尖叫：“小心！影子！你的影子！”
什麼？
林夜下意識地低頭。
只見腳下那塊灰白色的岩石上，原本屬於他的影子，竟然詭異地扭曲起來。它不再是跟隨着光線投射的平面，而是像一灘活過來的石油，猛地從地面站了起來！
這根本不是他的影子！
這是一頭潛伏在陰影中的獵手！
“嘶——！”
那團黑影瞬間凝聚成一頭體型修長、渾身沒有毛發、皮膚如黑曜石般光滑的怪獸。它沒有五官，只有一張裂開到耳根的巨嘴，裏面布滿了細密的鋸齒。
它出現的瞬間，那張巨嘴已經咬向了林夜的喉嚨。
太近了！
而且毫無征兆！
即便是林夜的金手指，在這一刻也只來得及捕捉到一抹殘影。
“滾！”
林夜來不及拔刀，只能憑借本能，左臂橫擋在身前，同時右膝猛地頂向對方的腹部。
“咔嚓！”
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起。
那黑影的牙齒咬在了林夜的手臂上。經過藥浴淬煉的銅皮鐵骨，在這一刻竟然像紙糊的一樣脆弱，瞬間被咬穿。鮮血飛濺！
但林夜的膝撞也結結實實地頂在了影子的肚子上。
然而，觸感不對。
就像是撞進了一團粘稠的膠水裏，力量被卸掉了大半。
“物理免疫？”林夜心中一驚。
影子並沒有被擊退，反而順勢像蛇一樣纏上了林夜的身體，那冰冷滑膩的觸感讓人毛骨悚然。它張開大嘴，對着林夜的腦袋就要進行第二次撕咬。
“物理不行，那就試試魔法！”
林夜眼中厲色一閃，不顧手臂上的劇痛，體內的靈根徹底爆發。
“給我……吞！”
轟！
一股暗紅色的煞氣從林夜體內噴涌而出，瞬間包裹住了纏在他身上的影子。
原本囂張無比、仿佛沒有實體的影子，在接觸到這股暗紅色煞氣的瞬間，竟然發出了類似嬰兒啼哭般的淒厲慘叫。
“吱——！！！”
它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原本光滑的皮膚像是遇到了強酸，冒起陣陣黑煙。
“果然！我的靈根能克制這種虛空生物！”
林夜抓住了機會。
既然你喜歡咬，那老子就讓你咬個夠！
他非但沒有掙脫，反而主動伸出那只受傷的左臂，狠狠地塞進了影子的喉嚨裏！
“吃啊！怎麼不吃了？！”
林夜面目猙獰，暗紅色的瞳孔中滿是瘋狂。
“既然你吃不下我，那就換我吃你！”
林夜的手臂在影煞的食道內化作了一個強力的抽水泵。
影子體內的能量——那種帶着混亂、冰冷屬性的虛空之力，開始瘋狂地倒灌進林夜的身體。
但這股力量不同於之前的妖獸精血，它充滿了破壞性和侵蝕性。
林夜感覺自己的血管裏像是流淌着液氮和岩漿的混合物，一半極寒，一半極熱。他的左臂皮膚開始迅速變黑，然後龜裂，露出下面暗紅色的肌肉纖維。
痛！
比之前的藥浴還要痛十倍！
“啊啊啊——！”
林夜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但他眼中的光芒卻越來越亮。
他在腦海中瘋狂計算。
他的大腦告訴他必須停止！
“停止個屁！富貴險中求！給我融！”
林夜咬碎了牙關，強行引導那股狂暴的力量沖刷着自己的經脈。
終於，隨着一聲仿佛玻璃破碎的脆響。
那頭纏在他身上的虛空影子，徹底失去生機，化作一灘黑色的灰燼灑落一地。
而林夜，依舊保持着站立的姿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他的左臂，此時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的人類皮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層細密的、暗紅色的鱗片，一直延伸到肩膀處。手指變得更加修長有力，指甲變成了黑色的利爪，散發着幽幽的寒光。
這不再是人類的手臂。
“這就是代價嗎？”
林夜抬起左手，看着這只猙獰的手臂，輕輕握拳。
“嗡！”
周圍的空間竟然隨着他的握拳動作，出現了一絲細微的波紋。
力量。
純粹的、帶有毀滅性的力量。
背簍裏的洛雪早已嚇傻了。她看着林夜那只變異的手臂，聲音帶着哭腔：“林夜……你……你入魔了？”
林夜轉過頭，眼中的紅光緩緩消退，恢復了清明。他看着自己那只怪異的手臂，突然咧嘴一笑，雖然笑容有些蒼白，但依舊帶着那股玩世不恭的勁兒。
“入魔？不，這叫基因突變，或者是……局部義體化改造。”
他從儲物袋裏掏出一卷繃帶，一圈圈地將那只手臂纏繞起來，直到完全遮蓋住那些鱗片。
“只要心還是人的，手變成什麼樣，又有什麼關系呢？”
林夜系好繃帶，目光再次投向深淵中心的那個黑球。
剛才吞噬影煞的一瞬間，他通過影煞的記憶碎片，看到了一幅畫面。
在那個黑球的內部，似乎漂浮着一樣東西。
那是一塊碎片。
一塊散發着古老氣息、上面刻着他看不懂的銘文的青銅碎片。
而那個聲音，正是從碎片上發出來的。
“太初碎片……第一因……”
林夜喃喃自語，腦海中那些零碎和穿越後的記憶開始串聯。
“看來，這黑風秘境之所以會有空間裂縫，是因爲那塊碎片掉在這裏了。而那些所謂的妖獸變異，不過是被碎片輻射後的產物。”
“如果我能拿到它……”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破空聲從身後傳來。
“在那邊！剛才的能量波動就在那邊！”
“快！別讓赤火門的人搶先了！”
林夜眼神一冷。
有人來了。而且聽聲音，人數不少。
“真是熱鬧啊。”
林夜拉起兜帽，遮住臉龐，將身形隱入一塊巨石的陰影中。此時的他，在吸收了影子的力量後，仿佛真的融化在了陰影裏，氣息全無。
“既然大家都想來分一杯羹，那我就給你們準備一份大禮。”
他從懷裏掏出剩下的幾張爆炎符，以及從影煞屍體灰燼中撿到的一顆漆黑的晶核。
“這顆晶核裏蘊含着不穩定的空間能量，如果加上爆炎符……”
林夜的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
“那就是一顆——空間震蕩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