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我的家寶啊,兒呐~”
吳秀英哭嚎着四腳着地爬過去,湊近了看到筆尖離關鍵部位還有毫厘的距離,她提起的心才一鬆,只是嘴上的哭嚎呵罵根本停不下來。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生了他這麼個殺千刀的兒子,他怎麼不死在外面呢,還活着回來幹什麼,一回來就把家裏攪和成這副鬼樣子,早知道當初就該一生下來就把他用尿淹死!”
也就是看陸仲北走遠了,吳秀英才敢這麼罵,不過音量比往日減小了許多。
陸仲北其實聽到了,摸了摸兜裏的錢和金條,沒多計較,以後有的是時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老婆追回來。
“是你?”許蟬衣打開門,看清是誰又打算關上。
陸仲北伸手抵住,“等等,先別關。”
許蟬衣瞥了眼夾在門縫中的手掌,皺了皺眉,猶豫兩秒鬆開。
看到她的動作,陸仲北忍不住露出傻笑。
許蟬衣抬眸撞見,有些嫌棄。
發現她不喜歡自己這樣,陸仲北表情瞬間收斂,支吾道,“我,我路上看到有人挑着菜來賣,順便買了點。”
沒等許蟬衣開口拒絕,陸仲北彎腰從許蟬衣擋門的手臂下鑽了進去。
“你幹嘛,這是我家,出去!”
許蟬衣伸手去抓陸仲北衣袖,被他靈活避開。
“小心!”陸仲北扶了把,“我不做什麼,放心吧,我待一會兒就走,說好的三天。”
許蟬衣收回手,嘟囔道,“誰和你說好的三天。”
她可從沒答應。
陸仲北只當沒聽見這句話,抬頭打量房間。
房子面積不大,只有十二平左右,擺放的東西少得可憐,一眼就能看完。
一張一米二的小床靠牆放着,枕邊有兩身疊好的衣服,床頭挨着張小書桌,桌面鋪了報紙,上面有幾本書,應該是她常看的,都翻得起了毛邊。
床尾那頭也有張小桌,放了幾個碗,兩雙筷子和調料罐子,旁邊是個小煤爐,桌子下邊放了水桶和煤球。
幾乎所有的家具都是用木板釘的,吃飯和看書共用的椅子還有條腿缺少木料短了一截。
陸仲北前一刻因成功進門而萌生的笑意散去,心情變得復雜。
這間屋子很小,小到他轉個身都擔心撞到牆,卻是上輩子她和孩子住了好幾年的家。
這樣的陰暗潮溼,牆上只有一個巴掌大的窗戶,連光都照不進來。
陸仲北動作僵硬,心間酸澀,沉默地將袋子放到床尾的桌子上。
“你可以走了。”許蟬衣再次下達逐客令。
陸仲北低着頭自顧自拿出袋子裏的東西,“嗯馬上就走。”
說着走,腳步卻半點兒沒動。
看着他拿出來的肉和蔬菜,許蟬衣靠在門上沒說話。
人話是說給人聽的,對方明顯油鹽不進,沒有費口舌的必要。
陸仲北也抿緊唇安靜下來,打水將東西淘洗好,端着髒水不知道往哪裏倒,下意識看向許蟬衣。
指指方向,許蟬衣讓出位置。
陸仲北走到門邊又停下,叮囑道,“別關門。”
許蟬衣白他一眼,她家就這麼一個洗菜盆,犯不着因爲他把盆鎖在外面。
見她還願意朝自己翻白眼,陸仲北安心少許,跟一陣風似的倒完水沖進來,帶起的風拂過許蟬衣面頰。
聞到風中夾雜的藥味,許蟬衣站直身體看過去。
陸仲北正蹲着擰開煤爐的出風口蓋子,似乎察覺到她在看他,側頭看回來。
果然,許蟬衣擰眉盯着自己。
以爲她嫌自己礙眼,陸仲北耷拉着眼皮低落道,“我馬上就走,說好讓你考慮三天,在你考慮清楚之前,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情的。”
許蟬衣沒再理會他說的三天,確認自己沒聞錯,她走過去,一把撩起陸仲北的衣服。
以陸仲北的身手,按理來說他完全能躲開,偏偏猶豫了一下,沒能攔住。
看到裹着紗布的腰腹,許蟬衣動作僵住。
沒被紗布遮蓋的地方也全是淤青和陳年傷疤,沒幾塊好肉。
明明當初結婚的時候,還沒有這麼多傷。
“蟬衣,沒事的,不疼。”陸仲北看不到許蟬衣的表情,輕輕分開她的手指,將衣服整理整齊。
“都快結疤了,過兩天就能拆紗布了,到時候你可以幫我拆嗎?”
擔心許蟬衣覺得自己麻煩,又說,“要是你沒時間就算了,我是想着你之前說過自己學了點治病的手藝,而且家裏拆比較方便,這樣還能給孩子省點錢。”
許蟬衣深吸了口氣,抬頭看向陸仲北,“兩天就好?”
陸仲北遲疑一秒,果斷點頭,“啊對,過兩天就好了,你要是不信,到時候你親自檢查。”
蟬衣一直沒有答應他說的三天的約定,如今騙也好哄也罷,能和她多一些牽扯總歸是好的。
許蟬衣手指微動,直視陸仲北雙眼,用手懸空抵在他腹部的傷口上,“說實話。”
陸仲北咬緊牙沒吭聲,沉默的反抗。
許蟬衣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剛要收回手,陸仲北拉着她按下去,鼻腔發出細微的嗚咽聲。
“疼,傷口兩天好不了,得多等幾天。”
指尖像是被燙到了一樣,許蟬衣使勁抽手,這次陸仲北卻沒鬆開。
“對不起,我剛剛騙了你,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直沒有聽到你同意我說的三天的約定,我想着兩天也好,這樣至少兩天後你還願意見我。”
陸仲北說着說着,聲音帶上哽咽,眼圈發紅。
許蟬衣掙扎的力道卸去,放任他抓着自己的手不放。
“可以,三天後給你答復。”
陸仲北一怔,幾乎以爲是幻聽,對上許蟬衣的視線才確定自己沒聽錯,激動地攥緊了她的手。
“真的?”
許蟬衣本想說沒聽見就算了,但想到剛才看到的傷口,終是點了點頭,“嗯。”
陸仲北得到肯定的答復,高興得心髒都快飛出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陸家的事我會解決好,不會讓他們來你眼前礙眼,咱們一家四口過自己的小日子。”
“一家四口?”許蟬衣掙扎抽手的動作頓住,他怎麼說得這麼篤定。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陸仲北解釋道,“從我們結婚那天滿打滿算,孩子也才四個多月,我覺得你可能懷的不只一個,或許我倆運氣好,一下生倆。”
這麼解釋倒也說得過去,但許蟬衣總覺得陸仲北知道些什麼。
不過,許蟬衣看了看凸起的肚子,確實比尋常孕婦大一些,其實她之前也有懷雙胎的猜測,只是沒法通過把脈把出來,便沒有告訴別人。
擔心許蟬衣繼續追問,陸仲北鬆開手,“還沒吃飯吧,我去把菜炒上,對了,袋子裏有我買的蘋果,吃這個對大人小孩身體好,我給你削皮。”
被這麼一打岔,許蟬衣的那絲疑惑被壓下。
既然同意了三天的約定,她也不繼續內耗,“不用削皮,洗洗就行,皮也能吃。”
陸仲北是知道她節儉的性子的,直接削了皮才遞給她,順手搬了條椅子,“吃吧,你坐這兒等等,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