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休息日,不用上班。四合院裏比平時熱鬧些,但那股因糧荒帶來的壓抑感依舊揮之不去。
林衛東睡到自然醒,在空間裏享用了一頓豐盛的早餐——白粥、鹹鴨蛋,甚至還奢侈地煎了個雞蛋。吃飽喝足,他才慢悠悠地推開門,準備去院裏的公用水龍頭那兒打點水。
剛走到中院,就聽見許大茂那特有的、帶着點油滑和炫耀意味的大嗓門。他正站在自家門口,跟幾個前院後院湊過來的、沒什麼主見的年輕工人吹噓着。
“……不是跟你們吹!就哥們兒這放映技術,在整個軋鋼廠宣傳科,那是這個!”許大茂得意洋洋地翹起大拇指,唾沫星子橫飛,“每次下鄉放電影,那生產隊大隊長,都得客客氣氣地給咱遞煙!爲啥?咱這機器保養得好,片子放得清晰,聲音洪亮,老百姓愛看!”
他故意頓了頓,享受着那幾個年輕工人羨慕的目光,繼續加碼:“放完電影,那招待,更是沒得說!老鄉們實在啊!雞鴨魚肉,那都是家常便飯!有時候還能弄點山貨、野味!哪像在廠裏食堂,天天白菜土豆,嘴裏都淡出鳥來了!”
他這話,在糧食緊張的當下,極具誘惑力。那幾個年輕工人聽得直咽口水,眼神裏充滿了向往。
“茂哥,還是您厲害!”
“是啊,這日子,舒坦!”
“什麼時候也能帶我們去見識見識啊?”
許大茂更加得意,壓低聲音,故作神秘道:“帶你們去?那也不是不行!不過得有機會。哥們兒下次再去,給你們捎點好東西回來!保證你們沒見過!”
他這空頭支票開得響亮,把那幾個年輕工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紛紛說着恭維話。
林衛東在一旁冷眼旁觀,心裏冷笑。許大茂這套吹噓,騙騙這些沒什麼見識的年輕工人還行。下鄉放電影有招待不假,但絕不像他吹得那麼玄乎,而且很多時候還得看當地條件和個人關系。許大茂這分明是在畫大餅,收買人心,順便顯擺自己路子野,能耐大。
不過……林衛東眼神微動。許大茂這話裏,倒是透露出一個信息——他經常跟下面公社、生產隊打交道,能弄到一些城裏緊俏的農副產品。
這在平時不算什麼,但在糧荒初現的當下,這可就是個敏感話題了。
易中海也背着手從屋裏出來,聽到許大茂的吹噓,眉頭皺了皺,但沒說什麼。他現在心思全在如何維持院裏穩定和自己權威上,對許大茂這種小打小鬧的炫耀懶得理會。
劉海中挺着肚子,官腔十足地點評了一句:“大茂同志的工作,確實是爲豐富工農兵群衆的精神文化生活做出了貢獻嘛!”算是給了個不痛不癢的肯定。
閻埠貴則小眼睛滴溜溜轉着,似乎在琢磨能不能從許大茂那裏摳點好處出來。
賈張氏靠在自家門框上,聽着許大茂說雞鴨魚肉,饞得直咽口水,三角眼裏滿是嫉妒,低聲罵了句:“嘚瑟什麼!還不是個放電影的!”但她也不敢大聲,畢竟還指望着傻柱的飯盒,而傻柱跟許大茂不對付。
秦淮茹在屋裏收拾,聽到外面的動靜,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意氣風發的許大茂,又很快低下頭。她現在自顧不暇,沒心思理會這些。
婁曉娥沒有露面,估計是昨晚之後,羞於見人,尤其是怕見到林衛東。
林衛東打完水,沒有立刻回後院,而是狀似無意地走到許大茂那群人附近,笑着插了一句:“大茂哥,看來你這放映員是個肥差啊!這年頭,能經常吃到雞鴨魚肉,可是讓人羨慕。”
許大茂見林衛東搭話,雖然心裏對這小子有些忌憚,但虛榮心作祟,還是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那是!哥們兒靠手藝吃飯!衛東兄弟,以後想吃點新鮮的,跟哥說!哥給你想辦法!”
他這話半真半假,既有炫耀,也有點想拉攏林衛東的意思。畢竟林衛東現在在廠裏院裏風頭正勁,還是個愣頭青,能拉過來當槍使最好。
林衛東要的就是他這句話!他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喜”和“佩服”:“真的?那可先謝謝大茂哥了!不過……”他話鋒一轉,聲音壓低了些,帶着點“擔憂”,“大茂哥,現在下面公社糧食也緊張吧?你這老是往回拿東西,會不會……影響不好?別讓人說了閒話。”
他這話,看似關心,實則陰險!
直接點出了當前糧食緊張的大背景,然後把“拿東西”和“影響不好”、“說閒話”聯系在了一起!
許大茂臉色微微一變,他剛才光顧着吹牛,忘了這茬了。他幹笑兩聲,強行解釋道:“嗨!都是老鄉熱情,非要給!推都推不掉!咱也不能辜負老鄉一片心意不是?”
“那是,老鄉確實熱情。”林衛東點點頭,表示理解,但緊接着又像是想起什麼,用一種“提醒”的語氣說道,“不過大茂哥,我聽說廠裏紀檢科最近好像挺關注這方面的事情,說要注意影響,防止有人利用工作之便搞特殊化。您還是小心點好,畢竟樹大招風嘛。”
他這話,更是如同毒針,狠狠扎了一下許大茂!
廠裏紀檢科?關注?防止特殊化?
許大茂心裏頓時咯噔一下!他雖然愛吹牛占小便宜,但也知道輕重。要是真被紀檢科盯上,說他利用下鄉放電影的機會搞物資,那可不是小事!就算最後查無實據,也夠他喝一壺的!
他臉上的得意瞬間消散了不少,眼神有些閃爍,強撐着說道:“咳……那是,那是……多謝兄弟提醒!哥們兒心裏有數!”
周圍那幾個年輕工人聽林衛東這麼一說,也感覺有點不對勁,看許大茂的眼神不像剛才那麼純粹羨慕了。
林衛東見目的達到,也不再多說,笑了笑,拎着水壺回了後院。
留下許大茂站在那裏,心裏七上八下,剛才吹牛的興致全無,敷衍了那幾人幾句,也悻悻地回了屋。
回到屋裏,許大茂越想越不對勁。林衛東那小子,是無心之言,還是故意點他?他跟自己不是一路人啊,怎麼會好心提醒?難道是想嚇唬我,讓我別太張揚?
他疑神疑鬼,坐立不安。原本打算過兩天再去下面公社放電影,順便弄點好東西回來的計劃,也暫時擱置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而林衛東回到自己小屋,嘴角噙着一絲冷笑。
許大茂,你不是愛吹牛嗎?不是路子野嗎?
老子就先給你上點眼藥!讓你縮起尾巴做人!
這只是第一步。等找到合適的機會,再給你來個狠的!
他看了一眼對面許大茂家緊閉的房門,眼神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