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被子被掀開的瞬間,時間像是被凍住了。
媽媽的手還僵在半空,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我那張灰白的臉。
我的身體靜靜地躺着,嘴角甚至還留着一絲解脫的笑。
“阿......阿念?”
媽媽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伸手想碰我的臉,指尖卻在快要觸到時猛地縮回。
姐姐踉蹌着退了一步,後背撞在門框上,發出悶響。
“不可能......我昨晚還夢見她對我笑......”
媽媽喃喃着,腿一軟,“撲通””跪在了床邊的水泥地上。
她伸出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向我的鼻息。
一片死寂。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猛地炸開,沖破屋頂,撞在四面斑駁的牆上。
那不是憤怒,不是責備,是某種東西徹底碎裂的聲音。
媽媽整個人撲到我身上,瘋了一樣搖晃我的肩膀。
“阿念!你起來!你給媽起來!!!”
“媽在這兒呢!媽錯了!媽不該罵你!你睜開眼看看媽!!!”
她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混着鼻涕,全蹭在了我冰冷的臉上。
姐姐死死捂着嘴,眼淚無聲地洶涌而出。
她靠着門框慢慢滑坐到地上,肩膀劇烈地聳動,卻發不出一點哭聲。
我飄在空中,心髒的位置像被鑿開了一個大洞。
冷風呼呼地往裏灌。
我想抱住媽媽,想擦掉她的眼淚,可我什麼都做不了。
“媽......媽你別這樣......”
姐姐終於找回了聲音,啞得厲害。
她跪爬過來,想拉開媽媽。
“你滾開!!!”
媽媽猛地甩開姐姐的手,血紅着眼睛瞪她。
“你不是死了嗎?!你不是不要這個家了嗎?!你現在回來幹什麼?!看笑話嗎?!”
“媽......”姐姐的臉瞬間慘白。
“都是你!都是你!!!”
媽媽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指着姐姐的鼻子,字字泣血。
“要不是你跑了,阿念怎麼會想不開?!她那麼乖......她只是病了,她從來沒想過離開我們!!!”
“你知不知道她每天多疼?!你知不知道她爲了不讓我們擔心,偷偷咬破了多少條毛巾?!”
媽媽哭得渾身抽搐,幾乎喘不上氣。
“我怎麼會不知道......”
姐姐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臉上全是淚。
“我每天做夢都夢見她......夢見她哭着喊姐姐,問我爲什麼不要她了......”
她抬起淚眼,看向我安詳的臉。
“可我受不了了......媽,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像個奴隸一樣活了十九年,比賽、賺錢、照顧妹妹......我沒有一分鍾是爲自己活的。”
“我只是......想喘口氣......”
媽媽的怒火被這話猛地澆熄了。
她怔怔地看着姐姐,又低頭看看我,整個人像被抽幹了魂。
屋裏只剩下壓抑到極致的抽泣聲。
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落在我的被子上,暖洋洋的。
可床上的人,再也感覺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