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的窗櫺漏進冷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蛛網掛在牆角,被風一吹,輕輕晃動。
佛圖澄坐在枯草堆上,後背靠着冰冷的牆壁,渾身脫力。白天被村民誤解的委屈、破陣時的消耗、共情反噬的隱痛,此刻一股腦涌上來,讓他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他從懷裏掏出西域小木牌,指尖輕輕摩挲着牌面上的刻痕,那些歪歪扭扭的西域文字,是族人留下的最後痕跡。
“阿爺的饢,烤得焦香……”“小妹說,要跟阿澄哥哥去看雪山……”
細碎的回憶不受控地翻涌,西域村落的煙火氣、族人的笑臉,與後來的漫天大火、哭喊嘶吼交織在一起,在他腦海裏反復回放。他仿佛又看到小妹攥着紅繩朝他伸手,看到阿爺擋在他身前,被火焰吞噬,最後只留下一句“活下去”。
可他活下來了,卻沒能護住任何人。
佛圖澄閉上眼,喉間涌上一股澀意。他想起白天小石頭跪在地上爲他求情的模樣,想起小黑虛弱的嗚咽,想起村民們戒備又恐懼的眼神。他本想幫小石頭找到爺爺,想護住邢州的村民,可現在,不僅爺爺的蹤跡毫無頭緒,還讓小石頭受了委屈,讓自己陷入了被誤解的境地。
“連自己都護不住,還想護別人……”
低沉的自嘲聲在空蕩的破廟裏響起,帶着濃濃的無力感。他攤開手,看着掌心的小木牌,牌面上的刻痕被摩挲得光滑,卻磨不掉心底的愧疚。當年在西域,他空有釋法的能力,卻沒能擋住戰亂和詭氣;如今在邢州,他依舊只能看着詭氣肆虐,看着身邊的人陷入危險,卻無能爲力。
他想起西域的一位長老曾說過,釋法者的使命是守護,可他連最親近的人都守護不了,算什麼釋法者?
佛圖澄將臉埋進手掌,指節用力到發白。疲憊、愧疚、自我否定,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他緊緊包裹,讓他幾乎喘不過氣。破廟外的風嗚嗚作響,像是族人的哭泣,又像是邢州村民的怨懟,讓他愈發心神不寧。
他想過離開,像過去十年那樣,漂泊到下一個地方,眼不見爲淨。可一想起小石頭那雙充滿信任的眼睛,想起洗腸淵裏那些等待被救贖的殘魂,想起達活泉底蠢蠢欲動的詭氣,他就邁不開腳步。
當年他逃離了西域,逃離了那些痛苦的記憶,可愧疚卻如影隨形,從未消散。如果這一次再逃離,他恐怕這輩子都無法與自己和解。
佛圖澄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頭,月光照亮他蒼白的臉,眼底滿是掙扎。他再次摩挲着小木牌,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讓他稍微鎮定了些。牌面上刻着的“小妹”二字,像是在無聲地提醒他,那些未能守護的人,那些深埋心底的遺憾,不該成爲他逃避的理由。
可道理他都懂,內心的無力感卻難以驅散。他看着破廟外漆黑的夜空,洗腸淵的方向隱隱傳來微弱的詭氣波動,像在嘲諷他的無能。
“到底……該怎麼做?”
佛圖澄低聲呢喃,聲音裏帶着一絲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破解洗腸淵的詭劫,不知道能否守住邢州的村民,更不知道能否彌補那些深埋心底的舊憾。
就在這時,掌心的小木牌突然微微發熱,一道極其微弱的金光在牌面上一閃而過,快得讓人以爲是錯覺。佛圖澄一愣,下意識地握緊小木牌,發熱感很快消散,只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
他盯着小木牌,眉頭緊鎖。這小木牌是族人留給她的唯一遺物,除了承載記憶,他從未發現它有其他異常。剛才的發熱,是巧合,還是小木牌裏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難道,這小木牌不僅是情感的錨點,還真的藏着對抗詭氣的力量?
佛圖澄反復摩挲着小木牌,試圖再次觸發剛才的異動,可小木牌卻恢復了往日的冰涼,再也沒有任何反應。他心裏充滿了疑惑,卻也升起一絲微弱的希望。
如果小木牌真的藏着秘密,或許,他能找到破解詭氣的關鍵,或許,他能真正守護一次身邊的人,或許,他能稍微彌補一點心底的舊憾。
破廟的風依舊寒冷,可佛圖澄的心裏,卻因這一絲希望,多了幾分支撐下去的勇氣。他將小木牌緊緊攥在掌心,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不管小木牌是否藏着秘密,不管前路有多艱難,他都不能再逃避了。洗腸淵的詭劫要破,邢州的村民要護,小石頭的爺爺要找,而他心底的舊憾,也該試着去面對了。
佛圖澄靠在牆壁上,閉上眼睛,不再想那些無力的過往,開始默默調息,恢復體力。破廟的夜色依舊深沉,但他知道,等天亮之後,他還要繼續面對那些誤解和危險,還要繼續走下去。
只是這一次,他不會再輕易自我否定,不會再輕易動搖。
而掌心的小木牌,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決心,靜靜地散發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暖意,像是在無聲地陪伴,又像是在等待被喚醒的時刻。
這枚看似普通的西域小木牌,究竟藏着怎樣的秘密?它能否成爲佛圖澄破解詭劫、彌補舊憾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