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暖黃色的燈籠光透過糖果屋的破窗漏出來,在紅地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陸凜和沈硯牽着小女孩的手走出屋子時,夜風裏的焦糖味淡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冽的草木氣息,混着鐵籠虛影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嗚咽聲,像細線似的纏在人的心尖上。

小女孩名叫安安,攥着陸凜的手指攥得很緊,掌心的汗濡溼了他的手背,那雙原本空洞的眼睛裏,此刻終於有了一絲鮮活的光,像蒙塵的星星被拭去了灰。她懷裏還抱着那個破舊的小醜玩偶,玩偶脖子上的銀鏈晃悠着,和陸凜口袋裏剛拿到的鑰匙碰撞,發出細碎的叮當聲,在這死寂的遊樂園裏,顯得格外突兀。

“哥哥,鐵籠都在西邊的空地上。”安安的聲音軟軟的,帶着哭過的沙啞,她抬手指了指密林盡頭的一片黑暗,指尖微微發顫,“墨淵叔叔把不聽話的人都關在那裏,他說,等熔爐開了,我們就都能變成‘不會疼的糖果’了,可是我不想變糖果,我想媽媽。”

陸凜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他低頭看向安安懷裏的玩偶,玩偶的布料磨損處,露出裏面泛黃的棉絮,棉絮裏竟裹着一張小小的紙條,紙條被折得方方正正,上面畫着歪歪扭扭的圖案——一個歪脖子的摩天輪,下面是無數個擠擠挨挨的小籠子,籠子旁邊,畫着一顆淌着血的紅色糖果,糖果上還畫着一個哭唧唧的小人臉。

“執念熔爐,以童稚之念爲引。”陸凜低聲重復着糖果屋裏找到的紙條內容,指尖摩挲着口袋裏的銀鑰匙,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稍稍冷靜,“安安,你還記得你是怎麼來這裏的嗎?比如,你和媽媽走散的那天,天氣好不好?媽媽有沒有對你說什麼?”

安安的身體晃了晃,眼裏的光瞬間黯淡下去,像是被烏雲遮住的月亮。她咬着嘴唇,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我……我記不清了。那天好像是晴天,媽媽帶我去公園玩,有賣氣球的,還有賣棉花糖的。然後一個穿黑衣服的叔叔走過來,給了我一顆紅色的糖,說吃了就能找到媽媽。我吃了之後,眼前一黑,就到這裏了。他說,媽媽在摩天輪上等我,可是……”

可是這裏只有無盡的黑暗和恐懼,只有永遠吃不完的糖果,和永遠醒不來的噩夢。

沈硯的腳步頓了頓,他抬頭看向西邊的方向,那裏的黑暗像是濃稠的墨,即使隔着幾十米的距離,也能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那寒意裏,還裹着一絲絕望的執念。他握緊匕首,刃口的金色光暈微微閃爍,將周圍的黑氣逼退幾分,聲音沉了沉:“別讓她回憶了,這鬼地方的記憶,怕是都被墨淵動了手腳。越是讓她想,越是容易被執念反噬。先去鐵籠那邊看看,說不定能找到解開記憶的法子。”

陸凜點了點頭,彎腰摸了摸安安的頭,掌心的溫度透過發絲傳過去,聲音放得更柔:“別怕,我們帶你去找媽媽。不管她在哪裏,我們都能找到。”

安安吸了吸鼻子,用力點了點頭,攥着陸凜的手又緊了幾分。

三人踩着紅地毯往西邊走,腳下的地毯越來越薄,到最後竟變成了光禿禿的泥土路,泥土裏混雜着碎玻璃和幹枯的草莖,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蟲子,被腳步聲驚得四處亂竄。踩上去硌得腳生疼,沈硯幹脆脫下自己的外套,撕成兩半,蹲下來給安安裹在腳上,動作算不上溫柔,卻帶着一股不容拒絕的認真:“穿上,別硌壞了腳。”

安安愣了愣,看着沈硯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小聲說了句:“謝謝哥哥。”

沈硯沒應聲,只是站起身,朝着前面的黑暗努了努嘴,示意陸凜繼續走。陸凜看着他轉身時露出的後頸,那裏沾着一點糖果屋的糖霜,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越靠近空地,那股嗚咽聲就越清晰,像是無數個靈魂在低聲哭泣,一聲接着一聲,聽得人心裏發酸。空地的周圍,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野草的葉子都是黑色的,像是被火燒過,風一吹,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有人在耳邊低語。

空地的全貌漸漸顯露出來。

那是一片被黑色鐵柵欄圍起來的地方,柵欄鏽跡斑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纏枝蓮紋,紋路裏嵌着暗紅色的東西,像是幹涸的血跡。柵欄裏,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上百個鐵籠,鐵籠同樣鏽跡斑斑,每個鐵籠裏,都蜷縮着一個透明的虛影。有大人,有小孩,他們的身體被黑氣纏繞着,像是被困在琥珀裏的蟲子,動彈不得,只能發出無聲的嗚咽。鐵籠的鎖孔上,都刻着纏枝蓮紋,和陸凜手裏的鑰匙一模一樣。

最靠裏的那個鐵籠裏,蜷縮着一個女人的虛影,她的懷裏抱着一個小小的玩偶,和安安懷裏的那個一模一樣,都是破破爛爛的小醜玩偶。

“媽媽!”安安突然掙脫陸凜的手,朝着那個鐵籠沖了過去,小小的身影在空曠的草地上顯得格外單薄。她拍打着鐵籠的欄杆,哭得撕心裂肺,聲音都喊啞了:“媽媽!我是安安!你看看我!我來找你了!”

女人的虛影緩緩抬起頭,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是一潭死水,看不到一絲波瀾。可是當她看到安安懷裏的玩偶時,空洞的眼睛裏,突然閃過一絲微光,像是火星落在了幹柴上。她顫抖着伸出手,想要觸碰安安的臉,指尖卻在碰到鐵籠欄杆的瞬間,被上面的黑氣彈了回去,發出一陣“滋滋”的聲響。

“安安……”女人的聲音很輕,像是一陣風,一吹就散,“快走……別碰紅色的糖……墨淵……他是個魔鬼……”

話音未落,女人的身體猛地一顫,黑氣瞬間從她的四肢百骸涌出來,像是潮水般將她的身體包裹得嚴嚴實實。她的眼神再次變得空洞,像是從未認出過安安一樣,緩緩地蜷縮回籠子裏,腦袋垂在胸前,再也不動了,只有懷裏的玩偶,還露着一個小小的腦袋。

“媽媽!媽媽!”安安拍打着欄杆,哭得幾乎喘不過氣,小小的拳頭都拍紅了。她的身體裏,突然涌出一股白色的光暈,那光暈很淡,卻很純粹,像是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帶着一股溫暖的力量,朝着鐵籠上的黑氣刺去。

陸凜瞳孔驟縮,他認出那是執念之力,是安安對媽媽的思念,凝聚而成的最純粹的執念之力。這種力量,不含任何雜質,是黑氣最大的克星。

“沈硯!”陸凜大喊一聲,掏出銀鑰匙,朝着鐵籠的鎖孔沖去,“快!用匕首的光暈護住安安!她的執念之力能暫時壓制黑氣!晚了就來不及了!”

沈硯反應極快,他一個箭步沖上去,將安安護在身後,匕首的金色光暈暴漲,像是一道堅固的屏障,將安安和女人的鐵籠籠罩起來。那些試圖靠近的黑氣,碰到金色光暈後,瞬間發出一陣滋滋的聲響,像是雪落在了滾燙的烙鐵上,消散在空氣裏。

陸凜沖到鐵籠前,將銀鑰匙插進鎖孔,用力一擰。

“咔噠”一聲,清脆的聲響在空曠的草地上回蕩。

鐵籠的門緩緩打開,女人的虛影從裏面飄了出來,她的身體在金色光暈的籠罩下,漸漸變得清晰,臉上的輪廓也慢慢顯現出來。她有一張很溫柔的臉,和安安有幾分相似。她看着安安,眼裏的空洞漸漸被溫柔取代,像是被冰雪覆蓋的大地,漸漸冒出了青草。她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安安的頭發,冰涼的指尖劃過安安的臉頰,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滴在地上,化作一顆顆透明的珍珠,落在草叢裏,發出細碎的聲響。

“安安,媽媽對不起你。”女人的聲音很柔,帶着無盡的愧疚,“媽媽不該讓你一個人亂跑的,媽媽不該離開你的……”

“媽媽!”安安撲進女人的懷裏,哭得更凶了,小小的身體在女人懷裏顫抖着,“我好想你……我再也不偷拿別人的糖了……我以後一定乖乖聽話……你不要走好不好……”

女人抱着安安,輕輕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她睡覺,動作溫柔得不像話。她的身體越來越透明,像是被風吹散的蒲公英,一點點消散在空氣裏。她抬頭看向陸凜和沈硯,眼裏充滿了感激,嘴唇動了動,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謝謝你們……請你們……一定要救救這些孩子……他們都很可憐……”

話音未落,女人的身體化作一道白光,消散在空氣裏,只留下安安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草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安安懷裏的玩偶,突然從她的懷裏滑落,掉在地上,碎成了兩半。從玩偶的肚子裏,掉出一張照片,照片被塑料膜包着,沒有被損壞。照片上,是安安和女人的合影,兩人笑得很甜,背景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公園,女人手裏拿着一個粉色的氣球,安安手裏拿着一根棉花糖,嘴角還沾着糖渣。

陸凜撿起照片,心裏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疼得厲害。他看着照片上的笑容,再看看空地上那些蜷縮在鐵籠裏的虛影,一股怒火,從心底涌了上來。

他突然明白,墨淵抓這些孩子,不僅僅是爲了執念熔爐的養料。他是在利用孩子的執念,利用他們對父母的思念,利用他們最純粹的情感,來強化熔爐的力量。這些孩子的執念,是最純粹的,也是最強大的,所以才會被墨淵當成最好的“原料”。

“陸凜,你看。”沈硯的聲音突然響起,他指着周圍的鐵籠,語氣凝重,“這些鐵籠的鎖,都是連鎖的。打開一個,其他的鎖,都會鬆動。你看鎖孔上的紅光,都黯淡了幾分。”

陸凜抬頭看去,果然,周圍的鐵籠鎖孔上的紅光,都黯淡了幾分,像是失去了一部分力量。那些被困在鐵籠裏的虛影,像是被喚醒了一般,紛紛抬起頭,朝着陸凜和沈硯伸出手,透明的手掌拍打着鐵籠的欄杆,發出無聲的哀求,眼裏充滿了渴望。

“我們得把這些鎖都打開。”陸凜握緊銀鑰匙,眼神堅定,像是淬了光,“每打開一個,熔爐的力量就會削弱一分。這些孩子,這些人,都不該被困在這裏。”

沈硯點了點頭,他將匕首插回腰間,走到另一個鐵籠前,接過陸凜手裏的鑰匙,手指碰到陸凜的指尖,傳來一絲冰涼的觸感:“我來開,你護着安安。這小鬼的執念之力,是對付黑氣的利器,有她在,我們能省不少力氣。”

陸凜嗯了一聲,走到安安身邊,蹲下來,輕輕拍着她的背,柔聲安慰道:“安安,別哭了。媽媽沒有離開你,她變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你呢。我們把這些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都放出來,好不好?這樣媽媽也會開心的。”

安安吸了吸鼻子,抬起頭,臉上還掛着淚珠,卻用力點了點頭:“嗯!我要幫媽媽!我要救他們!”

她伸出手,將自己的執念之力注入陸凜的母鈴裏。那股白色的光暈,像是找到了歸宿,瞬間涌入母鈴中,母鈴的白色光暈暴漲,像是一輪小小的太陽,照亮了整個空地,將那些黑氣逼得節節後退。

兩人分工合作,沈硯負責開鎖,陸凜則用母鈴的白色光暈護住安安,同時壓制鐵籠上的黑氣。安安站在陸凜身邊,她的眼裏還含着淚,卻不再哭泣,只是緊緊地攥着拳頭,將自己的執念之力源源不斷地注入母鈴裏。

一個又一個鐵籠被打開,一個又一個虛影化作白光消散。

那些虛影消散時,都會留下一樣東西。有的是一張照片,有的是一個玩具,有的是一封信,有的是一塊帶着體溫的手帕。每一樣東西,都承載着他們生前的執念,承載着他們對這個世界的眷戀,承載着他們未完成的心願。

陸凜撿起那些東西,放在一個從糖果屋帶出來的餅幹盒裏。盒子不大,卻被裝得滿滿當當。他想,等離開這個副本,他一定要把這些東西,帶回他們的世界,交給他們的親人。如果找不到親人,就把這些東西好好安葬,讓他們的執念,有一個歸宿。

沈硯開鎖的速度很快,他的動作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他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顯然,連續開鎖也消耗了他不少的力氣。可是他沒有停下來,只是不停地開着鎖,一個接一個,像是不知道累一樣。

當最後一個鐵籠被打開時,整個空地的黑氣,都消散得無影無蹤。那些黑氣像是失去了源頭,一點點融入空氣裏,消失不見。

天空中,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鈴聲,像是無數個孩子在歡笑,聲音清脆悅耳,回蕩在整個遊樂園裏。

陸凜和沈硯抬頭看去,只見無數道白光,從空地上方升起,像是一顆顆星星,照亮了整個遊樂園。那些白光,在空中盤旋了一圈,然後朝着遠方飛去,像是找到了回家的路。

安安看着那些白光,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她伸出手,朝着白光揮了揮,小聲說道:“媽媽,再見。你要好好的。我也會好好的。”

她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像是那些白光一樣,一點點消散在空氣裏。在她徹底消失之前,她朝着陸凜和沈硯鞠了一躬,聲音輕得像是一陣風:“謝謝哥哥們。我要去找媽媽了。”

沈硯看着安安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很淡,卻足以讓人心頭一顫。他很少笑,每次笑,都像是冰雪初融。

陸凜沒有說話,他低頭看着手裏的餅幹盒,盒子裏的東西,沉甸甸的,像是壓着無數個靈魂的心願。

就在這時,遠處的摩天輪,突然發出一陣沉悶的聲響,像是巨獸的咆哮。

血紅色的座艙,開始緩緩轉動起來,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像是在宣泄着什麼。

摩天輪的頂端,一道血色的光芒,沖天而起,照亮了整個夜空,將天空染成了一片詭異的紅色。

墨淵的聲音,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響徹整個遊樂園,帶着一股冰冷的殺意,像是淬了毒的匕首:“很好,很好……你們成功地激怒了我……你們以爲,打開鐵籠,就能毀掉我的熔爐嗎?太天真了……遊戲,才剛剛開始……九層關卡,九道試煉,我在摩天輪頂端等你們……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絕望……”

聲音落下,摩天輪頂端的血色光芒,變得更加刺眼,像是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陸凜和沈硯。

陸凜和沈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凝重。

他們知道,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摩天輪的九層關卡,已經在等着他們了。而這九層關卡,每一層,都藏着比之前更可怕的陷阱,更濃鬱的執念,和更深刻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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