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安安化作的白光徹底消散在夜空裏時,空地上的風突然變了方向,卷着遠處飄來的淡淡煤煙味,吹得人鼻尖發澀。陸凜低頭摩挲着餅幹盒上沾着的糖霜,指尖觸到一張被壓得皺巴巴的照片——是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手裏攥着根快化了的棉花糖,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他把照片撫平,輕輕放進盒子底層,抬眼看向沈硯。

沈硯正靠在鐵柵欄上擦匕首,金色的光暈順着刃口緩緩流淌,將他指尖的薄繭映得格外清晰。他剛才開鎖開得太急,指腹被鎖孔磨破了皮,滲着細密的血珠,混着鐵屑和灰塵,看着有些狼狽。察覺到陸凜的目光,他頭也沒抬,隨手把匕首拋了拋又接住:“看什麼?鐵籠都開了,難不成還想在這鬼地方過夜?”

陸凜沒說話,只是走過去,從口袋裏摸出塊幹淨的手帕遞給他。那是他從糖果屋帶出來的,上面還沾着點奶糖的甜味。沈硯愣了愣,挑眉接過,指尖不經意擦過陸凜的手背,兩人都是一頓,又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

“墨淵說的九層關卡,應該不止摩天輪。”陸凜岔開話題,目光掃過空地邊緣的密林,那裏的黑暗裏,隱隱傳來一陣“哐當哐當”的聲響,像是金屬碰撞,又像是某種機械在運轉,“剛才安安說,遊樂園裏除了糖果屋和摩天輪,還有個過山車,說是‘會吃人的軌道’。”

沈硯擦手的動作頓住,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密林深處有一道黑影,像是過山車的軌道,蜿蜒盤旋着,隱沒在濃墨般的夜色裏。那聲響越來越清晰,帶着一股刺耳的摩擦聲,聽得人耳膜發疼。

“走,去看看。”沈硯把匕首插回腰間,將手帕隨意地揣進兜裏,“總比傻等着墨淵來堵我們強。這老小子一肚子壞水,九層關卡指不定藏着什麼陰招,先摸清楚底細再說。”

兩人踩着草地上的露水往密林走,腳下的草葉溼漉漉的,沾得褲腳全是水珠。越靠近過山車軌道,那股煤煙味就越濃,還混着一股鐵鏽和機油的味道,像是廢棄了多年的工廠。軌道的全貌漸漸顯露出來——那是一道漆成黑色的鋼鐵軌道,蜿蜒曲折,最高處幾乎要戳破夜空,支架鏽跡斑斑,有些地方甚至歪歪扭扭,像是隨時會坍塌;最低處則埋在溼潤的泥土裏,軌道縫隙裏卡着些暗紅色的布條碎片,看着像是衣服的料子。

軌道旁邊立着一塊快被藤蔓纏滿的破爛指示牌,木板爛了大半,上面用紅油漆寫着的字卻依舊刺眼:過山車試煉——執念殘影,原路返回者生,貪戀過往者死。 油漆剝落的地方,能看到底下還有一層模糊的字跡,像是被刻意覆蓋了。

“原路返回者生,貪戀過往者死?”沈硯念着這句話,伸手扯掉指示牌上的一根藤蔓,嗤笑一聲,“這規則倒是簡單,就是不知道‘過往’指的是什麼。難不成是讓我們坐這破過山車,回憶自己的倒黴事?”

陸凜蹲下身,指尖蹭了蹭軌道上的暗紅色污漬,放在鼻尖聞了聞,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混着鐵鏽味撲面而來。他又撥開軌道旁的草叢,看到裏面埋着一個變形的書包,書包上印着個卡通小熊,拉鏈處還露着半截作業本,上面寫着“林辰”兩個字。

“是血,而且是新鮮的。”陸凜把書包扒拉出來,翻了翻,裏面還有一支沒拆封的鋼筆和一個籃球掛件,“看來不久前,還有人在這裏試過關,這書包的主人,怕是沒走出去。”

話音剛落,軌道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一陣刺耳的鳴笛聲劃破夜空,像是老式火車的汽笛,聽得人頭皮發麻。緊接着,一輛破舊的過山車車廂從軌道盡頭的黑暗裏沖了出來,車輪摩擦軌道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最後“哐當”一聲停在兩人面前。

車廂是鏽跡斑斑的黑色,車窗玻璃蒙着厚厚的灰塵,還裂了好幾道縫,看不清裏面的景象。車廂門“吱呀”一聲自動打開,露出裏面積着灰的座位,座位上散落着些破碎的筆記本和褪色的照片,還有一個掉在地上的籃球,和書包上的掛件一模一樣。

“看來是邀請我們上車。”沈硯挑眉,率先抬腳踩上台階,剛邁進去,車廂裏突然亮起一盞昏黃的壁燈,燈光忽明忽暗,照得座位上的一張照片飄了起來,慢悠悠落在他腳邊。

陸凜也跟着上車,彎腰撿起照片。照片上是個穿着校服的少年,笑容燦爛地摟着一個中年男人,背景正是這座過山車。少年的眉眼很俊朗,手裏還抱着個籃球,和地上的那個款式一樣。照片背面用黑色水筆寫着一行字,字跡帶着少年人的張揚:爸,等我贏了籃球比賽,我們再坐一次過山車,這次我絕對不喊暈!

“林辰,應該就是這照片上的少年。”陸凜把照片遞給沈硯,目光掃過車廂裏的其他東西,“這車廂裏的一切,都是他的執念。”

沈硯剛想說話,車廂突然猛地一震,門“砰”的一聲關上並鎖死,緊接着,過山車緩緩啓動,朝着軌道最高處駛去。速度越來越快,風從車窗縫隙裏灌進來,帶着刺骨的寒意,吹得兩人頭發亂飛,陸凜懷裏的餅幹盒都差點被吹掉。

“不是吧,這破車還帶自動啓動的?”沈硯伸手死死抓住頭頂的扶手,另一只手攥着匕首,忍不住吐槽,“墨淵這老小子怕不是在這車上裝了遙控,專等我們上來就啓動。”

陸凜也抓住扶手,低頭看向窗外。隨着過山車越爬越高,窗外的景象開始扭曲變化——不再是漆黑的密林,而是變成了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遊樂園裏人聲鼎沸,過山車排隊區擠滿了人,照片上的少年林辰正興奮地朝站台揮手,旁邊站着的中年男人手裏拿着兩瓶橘子味汽水,笑得一臉溫柔,還伸手揉了揉林辰的頭發。

“那是我爸。”一個低沉的少年音突然在車廂裏響起,帶着濃濃的懷念。

陸凜和沈硯同時回頭,只見車廂角落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透明的虛影,正是照片上的林辰。他穿着校服,手裏攥着那張籃球比賽的報名表,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像是隔着一層霧。

“我以前最喜歡坐過山車,每次來遊樂園都要拉着我爸坐十遍。”林辰的聲音帶着哽咽,“他總說這玩意兒太刺激,心髒受不了,可每次還是會陪我坐,還會給我買橘子味的汽水,說喝了能壓驚。”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窗外的中年男人身上,眼裏閃過一絲痛苦:“後來我參加了市裏的籃球比賽,出發前跟他說,等我贏了,就帶他坐遍全世界的過山車。可比賽那天,我爲了抄近路,騎着自行車闖了紅燈,被卡車撞了……”

窗外的景象瞬間變了,陽光明媚的下午變成了陰雲密布的雨天,刺眼的刹車聲和碰撞聲仿佛就在耳邊,林辰的自行車被撞得變形,籃球滾落在路邊,沾滿了血。而站在賽道旁的中年男人看到這一幕,臉色煞白,當場就暈了過去。

“我死了。”林辰的虛影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透明的身體裏甚至能看到淚光,“我爸受不了這個打擊,精神恍惚,過馬路時也被車撞了。等我變成虛影來到這裏,才發現他的執念是陪我再坐一次過山車,而我的執念,是贏下那場比賽,兌現對他的承諾。”

過山車爬到了軌道頂端,猛地停住。窗外的景象再次變換,林辰的父親出現在軌道旁,朝着車廂伸出手,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小辰,下來吧,爸陪你坐過山車,這次咱們坐最慢的那種。”

林辰的虛影猛地抬起頭,眼裏閃過強烈的渴望,他朝着窗外伸出手,想要觸碰父親的手,嘴裏喃喃道:“爸……爸我錯了……”

“別碰他!”陸凜突然大喊一聲,快步沖過去拉住林辰的手腕。他的指尖觸到虛影的瞬間,只覺得一片冰涼,還能感受到林辰身體裏涌動的執念之力。

林辰的虛影渾身一顫,轉過頭,眼裏滿是迷茫:“爲什麼?那是我爸啊,我想他……”

“那不是真的,是執念殘影!”陸凜的聲音很沉,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指了指軌道下方,“你看看下面是什麼!”

林辰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軌道下方根本不是遊樂園的地面,而是一片翻涌着黑氣的深淵,無數雙黑色的手從深淵裏伸出來,張牙舞爪地想要抓住什麼,像是隨時會把他拖下去。

“墨淵就是利用你對父親的思念,把你困在這裏當熔爐的養料。”陸凜的聲音放柔了些,拿起地上的籃球遞給他,“你父親的心願,從來不是讓你困在過去,而是讓你好好活着。你看他手裏的汽水,還是你最喜歡的橘子味,他一直記得你的喜好。”

林辰的目光落在窗外父親手裏的汽水上,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化作一顆顆透明的光點。他想起小時候,每次坐完過山車,父親都會把擰開的汽水遞到他手裏,笑着說:“慢點喝,別嗆着,下次再坐可沒人陪你了。”可下次來,父親依舊會站在他身邊。

“是啊……他從來都記得我喜歡橘子味的汽水……”林辰喃喃自語,他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眼裏的迷茫被釋然取代,“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他朝着窗外的父親揮了揮手,聲音輕柔卻堅定:“爸,我走了,你要好好的。下輩子,我還做你的兒子,還陪你坐過山車,還喝你買的橘子味汽水。”

話音未落,林辰的虛影化作一道白光,消散在車廂裏。與此同時,過山車的車門“咔噠”一聲打開,窗外的幻象也瞬間破碎,變回了漆黑的密林,軌道下方的深淵也消失了。

過山車緩緩啓動,朝着站台駛去,速度慢得像是散步。

沈硯靠在車門上,看着陸凜把林辰的照片和籃球掛件放進餅幹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行啊你,不用打架,光靠嘴皮子就能破局。我還以爲你要直接用母鈴砸向那殘影,跟他硬剛呢。”

陸凜白了他一眼,把餅幹盒抱在懷裏:“能不動手就不動手,這些殘影都是被執念困住的人,不是十惡不赦的怪物。而且硬剛的話,指不定還會觸發什麼更糟的機關。”

過山車停穩後,兩人下了車,剛走到軌道旁,就看到指示牌上的紅油漆開始剝落,露出了底下的一行白色字跡:第一關,執念殘影,通關。獎勵:執念抗性+5。 字跡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橘子汽水圖案,像是林辰留下的痕跡。

“看來這就是九層關卡的第一關了。”沈硯挑眉,目光看向遠處的摩天輪,那裏的血色光芒比之前更亮了,像是一顆跳動的心髒,“墨淵搞這麼多花樣,怕是想把我們的執念都勾出來,再一口吞掉。”

陸凜點了點頭,剛想把指示牌上的橘子汽水圖案拍下來,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輕飄飄的腳步聲。兩人同時回頭,只見密林陰影裏站着一個穿着黑色長袍的人,臉上的銀色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墨淵。

墨淵的目光落在陸凜懷裏的餅幹盒上,面具下的眼神似乎透着貪婪:“不錯,不錯,竟然能這麼快通關第一關。看來你們的執念,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倒是成了熔爐最好的‘備選原料’。”

他抬手指了指旋轉木馬的方向,聲音裏帶着冰冷的笑意:“不過這才只是開始,接下來的八關,一關比一關難。下一關,旋轉木馬。我在那裏,等着你們見識真正的‘稚語藏謎’。”

話音剛落,墨淵的身體化作一股黑氣,消散在密林裏,只留下一陣陰冷的風。

陸凜和沈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凝重。旋轉木馬,安安說過那是“會唱歌的木馬,唱的都是孩子們的哭聲”,想來這關只會比過山車更棘手。

兩人轉身朝着旋轉木馬的方向走去,風卷着軌道上的煤煙味和橘子汽水的淡味,吹得餅幹盒輕輕作響。盒子裏的照片和小物件,像是無數個靈魂的低語,在夜色裏輕輕回蕩。

沈硯突然放慢腳步,和陸凜並肩走着,側頭看了他一眼,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走:“剛才……你不怕林辰的殘影突然攻擊你?畢竟他的執念那麼深,萬一被刺激到,後果不堪設想。”

陸凜愣了愣,轉頭看向沈硯,月光落在沈硯的側臉,勾勒出清晰的下頜線,眼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他笑了笑,聲音很淡:“怕什麼?他只是個想爸爸的大男孩而已,本質裏沒有惡意。”

沈硯沒說話,只是攥着匕首的手悄悄鬆了鬆,指尖蹭過刀柄上的紋路,心裏莫名踏實了幾分。

遠處的旋轉木馬方向,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歌聲,像是孩子的哭聲,又像是溫柔的搖籃曲,在夜色裏繞着圈,聽得人心裏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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