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病院的團體治療室在二樓東翼,是個狹長的房間,兩側是高大的拱形窗戶,玻璃上積着經年的污垢,將透進來的陽光過濾成渾濁的黃色。十幾把折疊椅圍成一個不規則的圓圈,已經有七八個病人坐在那裏,姿態各異:有人低着頭摳手指,有人盯着天花板發呆,有人反復念叨着什麼。
趙伶被護工帶進來時,快速掃視了一圈房間。
周會計坐在角落,膝蓋上攤着那個熟悉的記錄本,手裏握着鉛筆,但沒在寫。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趙伶,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就像看任何一個普通病人。
小念縮在離周會計不遠處的椅子上,抱着一個破舊的布娃娃,嘴裏無聲地動着,大概又在哼那首童謠。
其他病人裏,趙伶認出了幾個面孔:總在擦桌角的中年男人;對着空氣織毛衣的老太太;還有那個前兩天在食堂盯着空中說“好多眼睛”的年輕人,此刻他正神經質地左右擺頭,仿佛在躲避看不見的東西。
護工把趙伶按在一把空椅子上:“坐好,醫生馬上來。”
話音剛落,門開了。
蘇知微走進來。
她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穿着合身的白大褂,裏面是淺灰色的襯衫和深色長褲,頭發在腦後挽成一個利落的發髻,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副細邊眼鏡。她手裏拿着一個硬皮筆記本和一支鋼筆,腳步很輕,但每一步都帶着某種不容置疑的節奏感。
趙伶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五官端正,甚至算得上清秀,但那種過於冷靜、近乎解剖般的眼神沖淡了任何可能的美感。她的眼睛像兩潭深水,表面平靜,深處卻在不斷分析、歸類、評估看到的一切。
“各位上午好。”蘇知微在圓圈唯一空着的那把椅子上坐下,聲音平穩,音色偏低,“我是蘇知微醫生,從今天開始負責周二和周四的團體治療。治療的目標是幫助大家建立更好的溝通方式,學習管理情緒。”
她翻開筆記本,鋼筆在紙上點了點:“我們先從簡單的自我介紹開始。不用緊張,說名字,說一個你喜歡的東西,或者隨便說點什麼。從我開始吧——我是蘇知微,喜歡觀察。”
她說“喜歡觀察”時,目光緩緩掃過整個圓圈,在每個人臉上停留的時間幾乎精確相等。趙伶注意到,當她的目光掃過周會計時,略微停頓了半秒,然後自然地移開。
“下一位。”蘇知微看向坐在她左手邊的老太太。
老太太還在對着空氣織毛衣,根本沒反應。
“王阿姨。”蘇知微的聲音提高了一點,但依舊平穩,“輪到您了。”
王阿姨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看向蘇知微,咧開嘴笑了,露出稀疏的牙齒:“我在給我孫子織毛衣……他今年該上小學了……”
“您孫子多大了?”蘇知微問。
“六歲……屬狗的,可淘氣了……”王阿姨說着,手又開始比劃織毛衣的動作,“我得織件厚點的,冬天冷……”
趙伶心裏一沉。他入院這幾天聽說過,王阿姨的孫子十年前就死於車禍,那年正好六歲。她困在那個時間點裏,再也沒出來。
蘇知微在筆記本上記錄了什麼,然後轉向下一個人:“好,謝謝王阿姨。下一位。”
介紹緩慢地進行。擦桌角的男人說他喜歡“幹淨”;擺頭的年輕人說“它們離我遠點”;小念被叫到時,把臉埋進布娃娃裏,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小念……喜歡媽媽……”
輪到趙伶時,蘇知微的目光鎖定了他。
“趙伶。”他用那種刻意拔高的、帶着舞台腔調的聲音說,“我喜歡唱戲!”
圓圈裏有幾個病人看向他,眼神麻木。周會計的鉛筆在記錄本上輕輕劃了一下。
“唱戲。”蘇知微重復,鋼筆在紙上快速移動,“喜歡唱哪一出?”
“哪一出都喜歡!”趙伶手舞足蹈起來,“《貴妃醉酒》《霸王別姬》《牡丹亭》《長生殿》——我都會!我唱給您聽——”
他站起來,拉開架勢就要唱。
“坐下,趙伶。”蘇知微的聲音不大,但帶着某種穿透性的力量。
趙伶動作僵住,扭頭看她。
蘇知微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眼神裏沒有責備,只有純粹的好奇:“治療期間,我們盡量用說話的方式交流。如果你特別想唱,可以等到自由活動時間。”
趙伶慢慢坐回椅子上,嘴裏嘟囔:“說話多沒意思……唱戲才好聽……”
“那我們來聊聊唱戲。”蘇知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身體微微前傾,這是個典型的“傾聽姿態”,但趙伶感覺到的不是被傾聽,而是被放在顯微鏡下,“你剛才提到《貴妃醉酒》,這是講楊貴妃的故事。你喜歡楊貴妃這個人物嗎?”
問題來了。
趙伶大腦飛速運轉。這是普通的治療性提問,還是在試探什麼?他決定繼續裝瘋,但加入一點“真實”的碎片,看看蘇知微的反應。
“喜歡!楊貴妃多美啊!”他做出陶醉的表情,“‘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您聽聽,這詞多美!可她最後死了……馬嵬坡,白綾……爲什麼美人總要死呢?”
最後一句,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帶上了真實的困惑。這不是演戲,是他從小到大唱這些戲時,真的想過的問題。
蘇知微的鋼筆停了一瞬。
很短暫,但趙伶捕捉到了。她的目光變得更深,像在重新校準焦距。
“你認爲楊貴妃必須死嗎?”她問。
“戲裏是這麼寫的啊。”趙伶攤手,“唐明皇保不住她,軍隊逼着,只能讓她死。所以啊,再美再得寵也沒用,到頭來還是……”
他忽然停住,像是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又換上那副瘋癲的笑臉:“所以我喜歡唱她!唱她的時候,我就成了她!我就成了那個最美的人,就算死,也死得漂漂亮亮!”
圓圈裏一片寂靜。
其他病人大多沒在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但周會計的鉛筆在紙上移動的沙沙聲停了。小念從布娃娃後面露出一只眼睛,悄悄看着趙伶。
蘇知微低頭看着筆記本,幾秒鍾後,她抬起頭:“這是一種身份認同的投射。通過扮演悲劇人物,體驗強烈的情感釋放,同時回避現實中的無力感。”
她在做專業分析。但趙伶感覺到,那平靜的表面下,有什麼東西在翻涌。
“下一位。”蘇知微移開目光,繼續治療流程。
但接下來的時間裏,趙伶能感覺到蘇知微的注意力有相當一部分還停留在他身上。那不是明顯的注視,而是一種無形的、持續的壓力,像被一台精密的儀器掃描。
治療進行到一半時,蘇知微提出了一個互動練習:“現在,請大家嚐試對左邊的人說一句積極的話。可以是贊美,可以是鼓勵,隨便什麼。”
病人們面面相覷。這顯然超出了大多數人的能力範圍。
蘇知微耐心引導:“比如,王阿姨,您對旁邊的李師傅說一句‘你今天氣色不錯’,可以嗎?”
王阿姨茫然地看着旁邊擦桌角的男人,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
就在這時,那個一直擺頭的年輕人突然尖叫起來:“它們來了!它們來了!就在窗外!好多眼睛——!”
他猛地跳起來,椅子向後翻倒,發出刺耳的聲響。他指着拱形窗戶,手指顫抖,眼睛瞪大到極限,瞳孔縮成針尖大小。
所有病人都被驚動了。王阿姨開始哆嗦,李師傅擦桌角的動作加快,小念把臉完全埋進布娃娃,發出壓抑的嗚咽。
趙伶順着年輕人指的方向看向窗戶——外面是普通的病院後院,老槐樹在風中搖晃,陽光透過污垢斑駁的玻璃,在地上投出模糊的光斑。
什麼都沒有。
至少肉眼看不到。
但趙伶胸口的金色紋路,在這一刻猛地一跳。
不是發熱,而是類似警報的悸動。他立刻閉上眼睛,將一絲微弱的感知力投向窗戶方向。
然後他“看”到了。
不是實體,不是影子,而是一片稀薄的、流動的“污濁”。它像一團無形的霧,貼着玻璃外側緩慢蠕動,所過之處,光線發生細微的扭曲。在這片污濁中,確實有無數個“焦點”——類似眼睛的注視感,冰冷、貪婪、非人。
窗外的影子?還是另一種東西?
“冷靜,坐下。”蘇知微的聲音響起,依然平穩,但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年輕人根本不聽,他開始後退,撞到了後面的椅子,嘴裏不停尖叫:“它們在看我!它們在進來——!”
混亂要升級了。
趙伶快速權衡。他可以繼續僞裝,假裝和其他病人一樣被嚇到。但那樣的話,這個年輕人可能會徹底崩潰,甚至引發其他病人的連鎖反應。而且,蘇知微和周會計都在觀察,如果他表現得完全無動於衷,反而可疑。
他需要一種“合理的”幹預。
趙伶猛地站起來,動作幅度很大,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沖到年輕人面前,不是安撫,而是擺出一個誇張的戲曲亮相動作,手指並攏如劍,指向窗戶,用嘹亮的舞台腔喝道:
“呔!何方妖孽,膽敢在此作祟!待本將軍唱一曲《擊鼓罵曹》,叫爾等魂飛魄散——!”
他拉開架勢,深吸一口氣,開口就唱:
“讒臣當道謀漢朝,
楚漢相爭動槍刀——”
聲音一出,房間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趙伶的唱腔高亢激越,帶着金屬般的穿透力。這不是他平時僞裝時那種瘋癲的哼唱,而是真正科班出身的、有板有眼的專業演唱。每一個字都咬得清晰,每一處氣口都精準,憤怒、斥責、正義凜然的情感隨着聲音噴薄而出。
更重要的是,在他開唱的瞬間,胸口金色紋路自動運轉。一股溫熱的力量順着經脈涌向喉頭,融入聲音。趙伶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聲音裏混入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常人無法感知的“振動”。
這振動對窗外的污濁產生了直接影響。
那些“眼睛”的注視感開始紊亂。污濁的蠕動變得急促、無規則,像被攪動的渾水。幾秒鍾後,它開始退散,不是緩慢消失,而是“逃離”,仿佛遇到了天敵。
年輕人停止了尖叫。他愣愣地看着趙伶,又看看窗戶,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走了……它們走了……”
其他病人也安靜下來。王阿姨不再哆嗦,李師傅停下了擦桌角的動作,小念從布娃娃後面露出整張臉,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趙伶。
房間裏只剩下趙伶的唱腔在回蕩:
“高祖爺鹹陽登大寶,
一統山河樂唐堯——”
他唱完最後一句,收勢站定,喘着氣,臉上還保持着那種戲劇化的憤怒表情,但心裏已經警鈴大作。
他暴露了。
不是暴露清醒,而是暴露了“專業能力”。一個真正的瘋子或許會胡亂哼唱,但不可能唱出這樣完整、準確、富有感染力的唱段。而且他剛才的幹預太及時、太有針對性了。
他看向蘇知微。
女醫生坐在椅子上,姿勢沒變,但手中的鋼筆已經停在紙面許久。她看着趙伶,鏡片後的眼睛深不見底。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趙伶感覺到,她整個人的狀態變了——從一個觀察者,變成了一個發現了稀有標本的研究者。
然後趙伶看向周會計。
會計先生低着頭,鉛筆在記錄本上快速移動,寫下大段文字。他的表情依舊平靜,但趙伶注意到,他的左手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握緊了,指節發白。
“唱得很好。”蘇知微終於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你對《擊鼓罵曹》很熟。”
“當然熟!”趙伶趕緊回到瘋癲狀態,手舞足蹈,“我從小就唱!唱了千八百遍了!”
“你剛才唱的時候,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嗎?”蘇知微問,鋼筆又動了起來。
“感覺?就是生氣啊!”趙伶做出憤怒的表情,“曹操那個奸臣,該罵!我唱的時候,感覺自己就是禰衡,站在金殿上,指着他的鼻子罵!痛快!”
“情緒代入很強。”蘇知微記錄着,“聲音的穿透力也異乎尋常。你學過專業的發聲方法嗎?”
“我師父教的!”趙伶開始胡編,“我師父是戲班子的班主,說我嗓子好,是唱戲的料!可惜後來戲班子散了,師父也死了……嗚嗚嗚……”
他假哭起來,用袖子抹不存在的眼淚。
蘇知微沒有再追問。她合上筆記本,站起身:“今天的治療就到這裏。大家回房間休息吧。”
護工們進來,把病人一個個帶出去。趙伶經過蘇知微身邊時,聽到她用很輕的聲音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個案。”
不是對他說的,更像是自言自語。
但趙伶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聽的。
走出治療室,周會計從他身邊走過,沒有看他,但壓低聲音快速說了一句:“晚上別亂動,等我。”
趙伶心中一凜。
回到觀察室,門關上後,趙伶靠在牆上,長長吐出一口氣。
剛才那場治療,他冒了巨大的風險。但收獲也是明確的:他確認了蘇知微絕不是一個普通醫生,她的觀察力、分析力、還有面對異常時的鎮定,都遠超常人。而且她對趙伶的“戲”表現出異乎尋常的興趣,那種興趣不僅僅是學術性的。
而周會計的反應更值得玩味。他顯然知道趙伶的唱聲有特殊效果,甚至可能知道金色紋路的存在。那句“晚上別亂動,等我”,預示着一場重要的談話。
還有窗外的污濁——那是什麼?和之前的水漬、影子是同類嗎?爲什麼會被他的唱聲驅散?
趙伶走到窗邊,看着後院。陽光正好,樹影婆娑,一切如常。但他知道,在這平靜的表象下,第七病院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着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而他,正在一步步走入這個漩渦的中心。
傍晚,周會計如約而來。
他沒有帶算盤,只拿着那個記錄本。進門後,他反手鎖上門,走到桌邊坐下,開門見山:
“下午治療時,你看到了什麼?”
趙伶猶豫了一下,決定部分坦白:“窗戶外面……有一片‘髒東西’。有很多‘眼睛’在看着裏面。”
周會計點點頭,在記錄本上寫了幾筆:“‘窺視集群’。通常是‘影漬’大面積擴散的前兆。它們一般不會主動侵入室內,但會放大室內人員原有的恐懼和焦慮。”
他抬頭看向趙伶:“你的唱聲驅散了它們。”
“我……我不是故意的。”趙伶說,“那個病人要失控了,我只是想轉移注意力……”
“我知道。”周會計打斷他,“但你用的方法,和你平時僞裝時的胡唱不一樣。那是真正的《擊鼓罵曹》,而且你唱的時候,用了‘氣’。”
趙伶心裏一震。“氣”?周會計果然知道!
“什麼是‘氣’?”他試探着問。
周會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你父母教過你《戲神卷宗》裏的‘運氣法’嗎?就是唱戲時,讓聲音不只是聲音,還能帶動體內某種‘東西’的方法。”
趙伶沉默了。這是趙家絕不外傳的秘密。
“你不用回答。”周會計說,“但從今天起,你要記住:在病院裏,除非生死關頭,否則不要用那種方法唱戲。你的聲音會吸引不該吸引的東西,會吵醒不該吵醒的存在。”
“可是下午……”
“下午是意外,而且你吸引的只是最表層的‘窺視集群’。”周會計的語氣嚴肅起來,“如果吸引到更深層的東西,比如‘回響體’或者‘寄生核心’,就不是驅散那麼簡單了。它們會纏上你,會想盡辦法鑽進你的意識,直到你變成它們的一部分。”
趙伶感到後背發冷:“那蘇醫生呢?她看出什麼了嗎?”
“蘇知微……”周會計念着這個名字,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她很敏銳,專業能力極強。她可能已經懷疑你不是普通的精神障礙患者。但暫時不用擔心,她的首要目標是‘研究’和‘記錄’,不是‘幹涉’。只要你不做出太出格的事,她不會主動打破現狀。”
他頓了頓:“不過,你今天的表現,肯定會被她寫進報告裏。以後在她面前,要更小心。”
“她會寫什麼報告?給誰看?”
“給‘上面’。”周會計說得很模糊,“病院的管理層,或者更高級別的機構。第七病院的異常現象,早就被某些人注意到了。蘇知微可能是被派來系統性評估的人之一。”
他站起身:“總之,記住兩點:第一,控制你的‘氣’;第二,在蘇知微面前,繼續演好瘋子,但可以適當流露一些‘真實碎片’——完全虛假的表演,反而更容易被識破。”
“爲什麼幫我?”趙伶忽然問。
周會計停在門口,沒有回頭:“因爲你是趙家人。因爲二十年前,你父親幫過我。因爲這座病院需要更多能對抗黑暗的人。”
他打開門,最後說了一句:“還有,小念今天治療後,畫了張新畫。畫上有你。晚點她可能會拿給你看。”
門關上了。
趙伶站在原地,消化着剛才的對話。
周會計知道趙家,認識父親,還在暗中保護他。蘇知微是帶着任務來的觀察者。病院裏有至少三種不同的異常現象:牆裏的水漬(記憶殘響)、窗外的影子(窺視之眼/影漬)、還有今天那種污濁的“窺視集群”。而他的唱戲能力,既能驅散異常,也可能引來更大的危險。
情況比想象中更復雜。
但至少,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夜裏,小念果然來了。不是本人來,而是通過一個護工——那個面相敦厚的中年護工,悄悄塞給趙伶一張折疊的紙,低聲說:“小念讓給你的。”
趙伶打開紙。
上面是用蠟筆畫的一幅畫:一個火柴人站在房間中央,張開嘴,聲音用放射狀的黃色線條表示。窗外有一團黑色的塗鴉,裏面畫了很多紅色的眼睛。黃色線條碰到黑色塗鴉,黑色塗鴉就碎成了很多小塊。
畫的角落,小念用歪歪扭扭的字寫着:“哥哥的聲音,亮亮的,把壞東西打碎了。”
趙伶看着畫,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他把畫仔細折好,藏進貼身的衣袋。
窗外,夜色漸深。
第七病院又迎來了一個夜晚。
而趙伶知道,在這個夜晚,有些東西已經悄然改變。
他不再只是一個僞裝者。
他開始成爲一個真正的“戰士”。
盡管這個戰士還稚嫩,還迷茫,還在學習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但他有了方向。
【第五章完,字數:44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