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老宅的花園裏,秋日的陽光暖融融的,灑在精心打理的花草上。涼亭裏,傅老夫人秦月如正拉着蘇晚晴的手,絮絮叨叨地說着話,臉上是發自內心的歡喜。
“好,真好。”老夫人上下打量着蘇晚晴,越看越滿意,“聽說你們已經領了證,這就好!沉洲那孩子就是性子冷,不會表達,你們現在住在一起,多處處,感情自然就來了。奶奶是過來人,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孩子,他遲早會明白你的好。”
蘇晚晴聽着老人充滿善意和期盼的話語,心中五味雜陳。那份純粹的關愛像暖流,熨帖着她因蘇家而冰冷的心,但隨之涌上的,卻是更深沉的愧疚。這份溫暖,是建立在謊言之上的。
閒聊間,老夫人忽然褪下了自己手腕上那只翠色欲滴、水頭極足的翡翠玉鐲。那玉鐲顏色均勻,通透瑩潤,一看便是傳承多年的珍品。
“來,晚晴,這個你戴着。”老夫人不由分說,拉過蘇晚晴的手,就要將玉鐲套上去。
蘇晚晴一驚,連忙縮手:“奶奶!這太貴重了!這是傅家傳給兒媳的,我……我不能要!” 她心知這玉鐲的分量,這不僅僅是一件首飾,更是一種象征和認可。她這個“冒牌貨”,如何能承受?
老夫人卻態度堅決,緊緊握住她的手,不容她掙脫。玉鐲順着蘇晚晴纖細的手腕滑落,尺寸竟然剛剛好。溫潤的玉石貼在皮膚上,還帶着老人溫暖的體溫。
“傻孩子,給你就拿着。”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背,眼神慈愛卻又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我說你合適,你就合適。沉洲脾氣是臭了點,但你多擔待。有奶奶在,這個家,永遠有你一席之地。”
那話語裏的維護和肯定,像一股強大的暖流,瞬間沖垮了蘇晚晴的心防。她看着手腕上那抹翠色,再對比親生父親蘇建國之前的索取算計,眼眶猛地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她連忙低下頭,掩飾住情緒,低聲道:“謝謝奶奶。”
這聲謝謝,包含了太多復雜的情緒——有感動,有溫暖,更有無法言說的愧疚。
晚上,傅家老宅舉行了簡單的家宴。傅沉洲的父母傅廷錚和宋清雅也回來了。傅廷錚威嚴沉穩,宋清雅氣質高雅,他們對蘇晚晴態度客氣,雖不十分親近,但也保持了基本的尊重。兩人一開始對於老夫人非要選擇蘇晚晴也很不解,傅廷錚原本想要調查,但卻被宋清雅攔住了,尊重兒子從宋清雅嘴裏說出來的時候,傅廷錚也覺得自己可能在拿生意場上的手段去了解對方,這不是一種合適的理解對方的方式。
好在之後的側面了解中,蘇晚晴在宋清雅這裏贏得了很多分數,特別是她的工作室,讓宋清雅刮目相看。
於是,席間,氣氛還算融洽。宋清雅溫和地開口問道:“沉洲,晚晴,證也領了,這婚禮……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也好讓我們早點準備。”
這個問題一出,餐桌上的目光都聚焦在兩人身上。
傅沉洲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頓,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平淡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打斷:“媽,不着急。婚禮繁瑣,我們想過一段時間的二人世界。”
他說得冠冕堂皇,仿佛真是個沉浸在甜蜜新婚中的男人。
蘇晚晴立刻會意,配合地低下頭,臉上適時地泛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紅暈,聲音輕柔帶着一絲羞澀:“是的,阿姨。我們……我們想先像普通情侶一樣,好好談一段戀愛。” 她說話時,手指還無意識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鐲,一副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兒姿態。
傅老夫人聽得眉開眼笑,連連點頭:“好好好,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這樣也好!感情基礎打牢了最重要!就是,領證了,可以改口了吧?”
蘇晚晴聞言,臉頰上的紅暈更深了幾分,她抬頭望向傅沉洲,眼中閃爍着期待與羞澀交織的光芒。傅沉洲見狀,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他輕輕握住蘇晚晴的手,聲音裏滿是寵溺:“奶奶說得對,以後你就跟着我一起喊吧。”蘇晚晴輕輕應了一聲,聲音細若蚊蚋,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她轉向傅老夫人,聲音裏帶着幾分忐忑又滿是真誠:“奶奶……”這一聲“奶奶”,仿佛春風拂面,讓傅老夫人的臉上笑開了花,她連忙應道:“哎,好孩子,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然而,在無人注意的餐桌下方,傅沉洲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嘲諷弧度。那弧度轉瞬即逝,卻清晰地落入了恰好抬眼的蘇晚晴眼中。
他在嘲諷她的演技?還是在嘲諷這整場荒誕的戲碼?
蘇晚晴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維持着羞澀的笑容,甚至故意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帶着幾分無辜和挑釁,迎上傅沉洲還沒來得及完全收斂的目光。那眼神仿佛在說:彼此彼此,傅總,你的演技也不賴。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火花四濺,卻都隱藏在平靜的餐桌禮儀之下。一場無聲的、關於演技的互相嘲諷,在看似和諧的家宴中悄然完成。
傅沉洲眸色微深,率先移開了視線。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反應太快,僞裝得太好。
而這看似溫馨的晚餐,對蘇晚晴而言,手腕上玉鐲傳來的溫暖是真實的慰藉,但周遭的一切,包括身邊這個“丈夫”,都讓她覺得如同置身於一個精心搭建的舞台。
戲,還得繼續演下去。只是不知道,這台下的觀衆,何時會看穿,台上的演員,又何時會……假戲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