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回頭我讓人給你捎個平底鍋來,你買了牛奶或者羊奶都行,小火慢煮,把奶煮幹了,千萬不能烤糊,也不能急,就得慢慢烤着,等幹透了,再把奶塊磨成粉,就是咱平時吃的奶粉了。
配方奶粉裏放的草藥,城裏不易得,農場不難,我處理好,也讓人一並捎給你,你把幹草藥磨成粉,拿水煮,煮三個開,再用紗布過濾,濾得越幹淨越好。用那個水,放在奶裏一起熬,別的步驟是一樣的。”
老太太的病就是百日咳,喬安寧給開了藥,能治好。
但把奶粉的制作方法也告訴馬嫂子了,以馬副處的能耐,買奶粉得搭人情,但是買牛奶羊奶那是太容易了。自己烤了奶粉,老人孩子的,吃着肯定都有好處。
她看了馬家的布置,沙發上有沙發套,暖水瓶有瓶套,床上疊好的被子上都蓋着勾得很繁復花紋的毛線方巾,這家的女主人,一定是個細致幹淨又手特別巧的人。
這條繁瑣的烤奶粉工序,她能做得了。
要換個不細致,性子急的人,真不成。
馬嫂子高興的什麼似的,不知道咋感謝好,“記下了,回頭我有啥不明白的,再問你。小簡也斷不了得往農場跑吧?捎信兒方面。”
兩口子嘛,得空了奔着團聚,很正常。馬嫂子不知道喬安寧跟簡成蹊之間的事兒,看簡成蹊跟着來的,一說喬大夫就是他那神秘的媳婦,她也是按正常思維想的。
喬安寧接得可順了,“行啊。着急的話打電話也行,回頭您跟馬處要電話號。”
她工作沒交接完呢,還真報不了電話號。
時間挺晚了,家裏有老人又有孩子,交待完,倆人就離開了,走到家屬樓外了,馬嫂子又追出來,不由分說的給喬安寧懷裏塞個布包。
回到招待所,打開一看,裏面有一些布票,兩罐山楂罐頭,兩包掛面。
都是這年月裏特別緊俏的好東西。
人家肯定是爲了她說的草藥,給的這些東西,把人情做到前頭,不顯得是交換。
進門了,終於剩下倆人,簡成蹊才問起心裏的疑惑:“馬處說紅星奶粉是你研究的,是怎麼回事?”
那能是咋回事,“你閨女出生的時候,我還在衛校上學,得虧了林場按月給我寄撫養費,請了一個嬸子幫着照看,從小就是吃奶粉和米湯活着。後來那不是大運動,奶粉不好買了嘛。好在農場養的牛羊多,能弄到牛奶、羊奶,我就自己給孩子做奶粉,怕她生病,往奶粉裏加了點草藥。再後來周圍有同事家的孩子奶供不上了,也到家裏來拿一點兒,慢慢傳開了。
這一任的曹場長很有經濟頭腦,在我那法子的基礎上,帶着人研究出來了量產的法子。建了紅星奶粉廠,我多掙一份顧問的錢。再加上咱閨女可以優先買到奶粉。
所以她現在九歲了,還每天早上一杯奶粉。”
都是她這當媽的,給閨女掙的。
不是不給喬星喬雪喝,顧問的錢夠了,她倆嫌棄奶味兒大,不喝。跟她一塊兒每天早上喝豆漿。
簡成蹊聽着,前面兒是越聽越覺得,這女人厲害,本事大,也是個負責又有擔當的好媽媽。聽到最後一句,眉頭皺起來了,九歲了還喝奶?
“是不是,有點,太溺愛了?”
喬安寧挑眉看她,“吃點兒喝點兒就是溺愛?城裏人沒有每天都喝牛奶的?”
簡成蹊就不說話了,這確實是有的。
屋裏安靜下來,喬安寧一時裏找不到話題,幹脆就趕人,“你要留下來一起睡嗎?那是不是得去找趙大姐給看看結婚證?”
話音一落,簡成蹊蹭一下站起來,落荒而逃。
從後面都能看見,他紅彤彤的耳朵尖。
“切,大老爺們,這麼純情,也太不禁逗了。”
喬安寧念叨一句,關上門,睡覺。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四點半就退房到火車站趕火車,在前台給簡成蹊留了一封信告之要回農場了,多的沒說。
實際她是先到了養豬廠,報到。
人事科長親自接待的她,態度很熱情,“馬處打過電話跟我說過情況了,咱們這邊兒確認一下就行,入檔那些手續都省了。我還你去看看分的房子去,隨時都可以搬家。”
說着話,取了早準備好放在辦公桌上的鑰匙,帶着一個辦事員一起,領着喬安寧往家屬區走。
路上順便介紹了一下養豬廠的情況。
這是個非常大的項目,占地三千多畝,在原來農場旁邊的鹽鹼地上起的房子,豬圈都是紅磚的,圈舍後面是個大水泡子,周圍鹼特別大,地面上都泛着白,寸草不生的。是處理豬糞的好地方。
辦公室和豬圈之間,得有一千多米,中間隔着料倉,工人值夜班的宿舍,還有育豬苗的暖室等等功能性建築。
辦公室在一個單獨的大院子裏,三十多間房子,也帶着食堂,倉庫,值班室……
出了辦公大院,再往東一裏路的距離,就到了生活區,沒有家屬樓,跟農村裏的規格基本一樣,是按戶分的院子,前後兩個菜園子,前後都有巷道,巷道兩邊有排水溝。菜園子很大,人口少的,一園子菜都吃不完,剩下的地方種玉米,口糧都夠一個人的。
房子分兩排,一百三十多戶,前後有還有很多的空地。
一路走到最東側,有一條主幹道,跟農場相連的,主幹道挨着的,前後兩排都是大院子,前排是供銷社,後排房子就是醫務室。
說是醫務室,比農場的衛生所房子多一倍,沒有東牆和南牆,是L型的房子,東側和南側都沒有有院牆,大門是向東開的,面向主幹道,中間隔着個綠化帶和排水溝,水溝在門口的一段是埋的水管,不耽誤出入。
門診屋前有一個院子,夠停放車馬的。院子裏是用紅磚的磚頭鋪的。有大三間的房子,帶前後門。進門是藥房,裏面兩間是診室。這會只一間裏面放着個簡易的寫字台,兩個長條木椅子,一個立式書櫃。另一間放着兩張診床。
南向的房子是五間,正中間開門,對穿着開的後門。掛着住院部的牌子。
四間病房裏,各放着四張病床,收拾得幹幹淨淨的,鋪着雪白雪白的床單,被子枕頭是沒有的。每張病床前放着個木架子點滴架。
穿過大堂,後院中間一個兩米寬的過道,兩邊各有四五米寬,二十來米長的菜園子,菜地已經開出來了。過了菜園子,又是三間正房,旁邊帶着兩間矮一點的倉房。
是個很嚴整的院子。有隔壁住家的一半那麼大,後院的房子剛好與喬安寧家的正房齊平。隔壁後園子的地方,這邊兒是另一個小院子,只有一間半土坯房子,其它地方全空着當菜園子,連圍牆都沒有。
“……咱養豬廠的職工,主要是安置復員老兵和家屬、烈屬,還有一些特殊情況的群衆,基本沒在外面招工。這個院子是分給程大姐的,這位老大姐在縣醫院做了二十多年清潔工,是老勞模,縣裏衛生部門的領導特意把人托付到咱養豬廠的,以後在衛生所,還是幹清潔工。
另外,衛生所還分了一個護士,之前在軍區醫院實習了,跟着父母調到養豬廠,叫宋蘭。她和程大姐都在隔壁幫着你拾掇屋子,一會兒就看見了。”
朱科長又指指後院迎出來的瘸腿的大叔,“這是王四海,海叔。功臣。嬸子眼睛不好,老兩口兒在這兒,看更,帶着做飯。”
海叔走得慢,笑得有點兒拘謹,“我以前在部隊上就是炊事班的,做了半輩子飯,喬大夫放心,我能把飯做好。”
喬安寧看着海叔身上的衣服,針腳歪歪扭扭,袖子一長一短,褲縫也對得不齊整,但都洗得特別幹淨。心裏能猜到是咋回事了,就笑着呢,“那以後,可得跟您打好了溜須,我這人沒別的愛好,就愛吃,我家小閨女嘴饞那是隨我隨得十成十……”
海叔只笑,不會接這個話。朱科長和跟來的辦事員小劉就笑,小劉插科打諢,“那喬大夫你可有口福了,海叔燉的魚,熬的羊湯,能把人舌頭香掉了。”
喬安寧笑着接,“那明天,我請客,麻煩海叔到隔壁幫着掌勺,咱就吃魚喝羊湯,大家來給我添添人氣兒?”
“那感情好的,咱也蹭喬大夫一頓。”
……
說說笑笑的,沒往後屋裏去,轉身到隔壁分給喬安寧的院子,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