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終於回部隊了！
李秀芬迫不及待的把兒媳婦拉進屋。
“苗苗快來看，媽給你留了好東西。”
這幾天李秀芬每天白天忙着給蓋房子的幫工們做飯，晚上閒着沒事，就和李秀蘭一塊，偷偷給顧春苗做了一整套嶄新的被褥和床單。
幸虧之前顧春苗給了李秀芬十幾張布票，不然靠她自己攢的那些布票，還真湊不齊這麼一整套被褥呢。
顧春苗跟何占軍現在住的這個屋子，是靠近衛生間最大的一間屋。
李秀芬想着兒媳婦是個文化人，特意讓何保國給這間屋做了裏外兩間。
進門就是“外間”，靠牆打了一個帶書架的書桌，桌上還放着一個嶄新的煤油燈。
書桌旁邊放着兩把椅子，一個楊木打的小方桌，冬天的時候，桌子下面放個火盆子，在上面看書吃東西什麼的，一點也不冷。
裏間靠牆放着一張床，床柱子上掛着一副蚊帳，床上鋪着牡丹花的大紅色床單，被子是“鴛鴦戲水”圖案的絲綢被面，兩個並排放着的枕頭上，都繡着“喜鵲登梅”……
顧春苗看着床上嶄新的花棉被、花床單，再看看婆婆身上補丁摞補丁的舊衣裳，眼圈立刻就紅了，轉身撲進了李秀芬懷裏。
一聲“娘~”，喊得李秀芬的心都軟了。
“娘，你等一下，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顧春苗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淚，走到裏屋靠北面的牆邊上。
這邊李秀芬找人給她打了一個大衣櫃，中間還鑲了一塊鏡子，靠牆還放了兩個木頭箱子，箱子裏都是顧春苗從“城裏”帶回來的東西。
顧春苗打開其中一個紅漆箱子，彎腰在裏面翻了翻，再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大塊深藍色的“勞動布”，一塊黑色“平布”，還有一大塊碎花棉布。
“娘，我看我給你的那些布票，您都用在我身上了，沒道理我這個兒媳婦每天穿得漂漂亮亮，您這個當婆婆的，每天穿得破破爛爛吧？”
“您看您這一身舊衣裳，補丁摞補丁的，都穿了多少年啦？”
李秀芬滿不在乎的“嗐”了一聲：“俺們鄉下人，平時不是下地幹活，就是在家裏忙活，大夥兒都穿着補丁衣裳，扯壞了也不心疼，誰家沒事天天穿新衣裳啊？日子不過啦？”
顧春苗不管，只是一味的把手裏的布料往婆婆懷裏塞。
“又不是讓您天天穿！您也給自己做幾件新衣裳，回頭出門的時候穿。”
李秀芬看了看手裏的布料，也沒跟兒媳婦客氣。
“中！我看這些布料有不少呢，回頭我自己做兩件，剩下的還能給你做幾件換洗衣裳。”
李秀芬把布料拿回自己屋裏，藏在樟木箱子裏頭，回來繼續跟顧春苗一起逛新家。
昨天搬家的時候鬧哄哄的，都沒來得及細看。
顧春苗更是從小在軍區大院長大，對農村這種老房子的功能也不太了解，李秀芬趁機帶着她轉了一圈。
“這邊是廚房，平時咱家的吃飯家夥，都擱在碗櫃裏頭，鹹菜壇子都在案板下頭，窗戶後頭就是咱家的柴火堆，平時從地裏回來，順手帶點柴火放在窗戶後頭，這樣燒飯的時候，就用不着再跑出去撿柴火了。”
“這邊是俺家以前養牛的牛棚，現在不讓養牛了，娘在裏頭養了雞和鴨子，回頭等咱家的小雞小鴨孵出來了，還有小鵝，都擱在這裏頭養着。咱家的一些種地的家夥事，也都擱在這裏頭。”
“院子牆根下頭，我叫人把蓋房子拆下來的牆土，都堆在那邊了，回頭咱種點蔥蒜、芫荽、荊芥啥的，平時家裏做菜下面條啥的，就不用跑到自留地去摘了。”
“就是你說的那個水龍頭跟自來水，何保國說他弄不出來，回頭苗苗你再琢磨琢磨，要實在弄不出來，娘就去買個大水缸，擱在衛生間裏頭，平時洗臉洗手，也能湊合着用。”
顧春苗這才想起來，她當時畫的那張設計圖，完全是參照軍區大院的設計標準。
可這裏不是軍區大院，沒有城市統一供水的自來水管，尋常老百姓家裏爲了省錢，連水井都沒有，大家平時吃水，都是去村口的那口大井裏挑水。
洗衣裳就去九道坡下面的河溝裏洗。
看着空空蕩蕩的院子，顧春苗琢磨着，要不要花點錢，給家裏打一口井呢？
還是打吧……不然讓她一年到頭都坐在洗澡盆裏洗澡，真是要了命了。
打定主意後，顧春苗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當初下鄉的時候，她對婆婆說的是，她是從顧家“淨身出戶”的，身上也沒帶多少錢。
鄉下打一口井不知道要花多少錢，這筆錢，必須有一個“合法來源”……
想到生產隊給自己分的那塊自留地，顧春苗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娘，生產隊那塊自留地，能不能種糧食啊？”
“按理說是不能種糧的，當初分自留地的時候，就是專門給各家各戶種點瓜菜，供大夥兒平時種菜的。”
“等等！苗苗你不一樣，你是公社農技站的技術員啊，回頭我就跟大隊長說一聲，就說那塊自留地，是專門給你搞實驗田用的，看看成不成……我現在就去！”
李秀芬是個行動力超強的性格，想到的事情就要馬上去做。
咬咬牙，從兒媳婦剛才給她的布料裏頭，一臉肉疼的剪了二尺碎花布，卷起來藏在籃子裏，快步走到生產隊長家。
何建強現在對李秀芬已經產生了心理陰影，一看到她，就想到了上吊繩。
“秀芬嬸子，這大晚上的，有啥急事啊？”
何建強問得小心翼翼。
生怕哪句話說錯了，下一秒，李秀芬就從身後掏出一卷上吊繩，真是要了命了！
李秀芬順手把碎花布塞到何建強媳婦手裏：“這是我家苗苗從京市帶回來的碎花布，給你媳婦拿去做兩塊花頭巾，對了，我找你還真有事。”
說着，李秀芬把顧春苗想在自留地搞實驗田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對何建強解釋了一下。
何建強有點猶豫：“這事兒，我得向公社請示一下……”
那就是有戲？
李秀芬大喜：“那行，你趕緊去請示，我讓苗苗先把她那些良種泡起來。”
“等等！嬸子你先別弄啥種子啊，萬一公社不給批呢？”
李秀芬毫不畏懼：“公社要是不批，大不了就把那些瓜啊菜的，種我家院子裏。”
反正別管，兒媳婦想種地，那就必須得讓她種！
何建強一時無語。
他就知道！
但凡對上李秀芬，他就從沒贏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