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行灌下去的營養糊還在胃裏沉重地翻滾，尖銳的哨聲再次撕裂了短暫的寧靜。
“起來！渣滓們！該活動活動你們生鏽的骨頭了！”德拉克少尉的聲音如同寒冬般凜冽，“實戰對抗訓練！現在開始分組！”
所謂的“實戰對抗訓練”，就是在堆滿廢棄集裝箱和障礙物的訓練場裏，用加了低功率限制器的激光步槍互相射擊被低功率激光命中要害感應區域就算“陣亡”。
凱爾手心裏的汗幾乎讓他抓不住槍托。
這玩意兒雖然功率調低了，但打在身上肯定還是會疼得要命吧？
他被分到了一個五人小組，另外四個隊友看起來比他還緊張，眼神躲閃，動作僵硬。他們的對手是另一個同樣面黃肌瘦的新兵小組。
德拉克少尉簡單地宣布了規則，然後冷酷地一揮手：“開始！”
訓練場內瞬間響起了激光步槍特有的、被削弱後的“咻咻”聲和能量閃爍的光芒。
新兵們像沒頭蒼蠅一樣亂竄，胡亂射擊，時不時有人被命中，身上的感應器發出刺耳的蜂鳴，代表着他“戰死”退出。
凱爾躲在一個鏽跡斑斑的集裝箱後面，心髒狂跳。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想觀察一下敵情，結果一道紅色的低功率激光幾乎是擦着他的頭皮飛過，打在集裝箱上濺起一小團火花。
凱爾嚇得猛地縮回頭，冷汗直流，這比玩VR遊戲刺激！
“菜鳥！別像個歐格林一樣傻站着！”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從他身後的障礙物陰影裏傳來。
凱爾回頭，看到莎拉士官不知何時溜達到了附近，正靠在一個掩體後面，悠閒地嚼着她的能量棒，仿佛在看一場有趣的戲劇。
“士官！我…我該怎麼做？”凱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動起來！找掩護！交叉火力！基本的戰術動作呢？都被屍體澱粉糊住了腦子嗎？”莎拉士官語速飛快，帶着點恨鐵不成鋼的調侃，“看到你右邊那個缺口了嗎？沖過去，吸引注意力，給你的隊友創造機會！”
“沖…沖出去？”凱爾看着那毫無遮蔽的缺口，感覺像是通往地獄的單程票。
“不然呢？等着被包餃子？”莎拉士官挑眉，“快去！這是命令，小菜鳥！”
凱爾一咬牙，深吸一口氣，猛地從集裝箱後竄出，向着那個缺口沖去！
果然，他剛一露頭，好幾道激光就向他射來！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到下一個掩體後面，感覺激光擦着後背飛過，嚇得他魂飛魄散。
但出乎意料的是，因爲他這冒失的舉動，對手的注意力確實被吸引了一瞬間，他的一個隊友趁機從側翼開了幾槍，居然“擊斃”了一個敵人！
“幹得不錯嘛，誘餌。”莎拉士官的聲音帶着笑意傳來。
凱爾癱在掩體後面大口喘氣，感覺自己快死了。
就在這時，一陣沉穩而清晰的腳步聲靠近。凱爾抬頭，心髒再次漏跳一拍。
艾麗卡政委不知何時也來到了訓練場邊緣。她並沒有介入指揮，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猩紅的大衣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顯眼。
她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掃描儀，掃過整個混亂的戰場，最終…似乎落在了凱爾所在的區域。
凱爾感覺自己就像是被頂級掠食者盯上的小動物，一動不敢動。
突然，一個對手從側面迂回過來，發現了躲在掩體後喘息的凱爾，獰笑着舉起了步槍！
凱爾嚇得渾身僵硬，幾乎忘了反應！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左翼！低頭！”
一聲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命令，清晰地穿透了嘈雜的戰場，直接傳入凱爾的耳中！
是艾麗卡政委的聲音！
凱爾幾乎是本能地猛地一低頭！
一道紅色的激光從他剛才頭部的位置射過，打空了他身後的牆壁。
那個偷襲的敵人一愣，沒明白目標怎麼突然躲開了。
就這短短一瞬的遲疑，給了凱爾機會！他幾乎是閉着眼睛，憑着莎拉士官剛才教的肌肉記憶，抬起槍口，胡亂地扣動了扳機！
“咻！”
一道激光射出，陰差陽錯地命中了那個敵人的胸口感應器！
“嘀——！”刺耳的蜂鳴聲響起，代表對方“陣亡”。
凱爾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個罵罵咧咧退出戰場的“屍體”，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幹掉了一個？
他下意識地看向艾麗卡政委的方向。
政委閣下依舊站在原地，面色平靜如水，仿佛剛才那句救了他一命的提醒只是幻覺。
但她那雙深邃的眼睛，似乎極快地與他對視了一瞬，然後若無其事地移開，繼續巡視整個戰場。
凱爾的心跳得更快了，這次不是因爲恐懼。
政委姐姐…剛才是在指揮我？她…又幫了我一次？
這種被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特殊關照”的感覺，讓他心裏泛起一種復雜又帶着點竊喜的漣漪。
“嘿！發什麼呆呢小菜鳥！”莎拉士官的聲音打斷了他的遐想，“還沒結束呢！繼續移動！別停下！”
接下來的訓練，凱爾像是打了雞血。雖然依舊笨拙，偶爾還會摔跤，但他努力地按照莎拉士官零星的指令和記憶中艾麗卡政委那一聲提醒的感覺去行動。
他甚至奇跡般地又“擊斃”了一個敵人。
最終，他們的小隊慘勝，五個人“活”下來兩個，其中包括凱爾。
訓練結束的哨聲響起時，凱爾累得幾乎虛脫，癱坐在地上，汗水浸透了不合身的軍裝，但臉上卻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興奮。
德拉克少尉走過來，冰冷的目光掃過幸存者，在凱爾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對他能活下來有點意外，但最終只是冷哼一聲：“還算有點樣子，沒完全浪費帝國的投入。”
這時，艾麗卡政委也緩步走了過來。
所有新兵立刻緊張地站直身體。
政委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了凱爾身上。
“士兵阿瑪瑞克。”
“是！政委閣下！”凱爾趕緊立正。
“你的戰術意識…還有待錘煉。”政委的聲音平靜無波，“但臨場反應…尚可。”
一句平淡的，甚至算不上表揚的評語，卻讓凱爾心裏像炸開了花一樣！
“謝…謝謝政委閣下！”
艾麗卡政委微微頷首，沒再多說，轉身離開。但在經過凱爾身邊時，她的腳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極低聲音，補充了一句：
“淨化之鉤的運氣，看來還在。”
說完，她便若無其事地走遠了，留下凱爾一個人站在原地，臉漲得通紅，心髒狂跳，腦子裏反復回蕩着那句話和那低沉性感的氣泡嗓音。
莎拉士官溜溜達達地走過來，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發呆的凱爾，貓一樣的眼睛裏滿是戲謔：“可以啊，小菜鳥。不僅得到了政委的貼身指導，還拿到了私人評語？進展神速嘛！不過你可得小心德拉克哦，她不喜歡自己的手下跟政委走得太近，你懂的。”
凱爾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感覺自己仿佛行走在刀刃上，一邊是政委姐姐難以捉摸的“關照”帶來的竊喜，另一邊則是德拉克少尉那愈發冰冷的視線以及未來戰場真正的死亡威脅。
這種冰火兩重天的刺激感，讓他這個前死宅的小心髒有點負荷過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