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宜修臉上綻開驚喜的笑容,聲音都抬高了些,帶着親昵:"快請姐姐進來!"
片刻後,當那道身影出現在門口時,仿佛連投入廳內的晨光都更偏愛她幾分,整個廳堂都爲之一亮。
廳內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門口。
一道嫋娜倩影款步而入。
來人正是宜修的嫡出姐姐,柔則。
她穿着一身水藍色的流彩暗花雲錦旗裝,衣料華貴,剪裁合體,更襯得她身段窈窕,氣質出塵。烏黑的發髻上只簡簡單單簪了一支羊脂白玉簪,卻越發顯得她清麗絕俗,宛如空谷幽蘭。
她僅是站在那裏,便已讓滿室生輝。
"給側福晉請安。"柔則盈盈一拜,聲音柔婉動聽,如同春風拂過琴弦。
她禮數周全,無可挑剔,但那微微垂下的眼簾下,快速閃過的一絲不易察覺的淡然,卻與這謙卑的姿態形成微妙反差。
廳內三位格格都看得有些怔住。就連一向自詡容貌出衆的李靜言,此刻在柔則的光彩映照下,也瞬間顯得黯淡無光。
李靜言心中警鈴大作: 好一個絕色美人!還是嫡女!她來做什麼?烏拉那拉家莫非是想...她猛地看向宜修,卻見對方面上只有純粹的欣喜。李氏心下頓時慌亂,若這等人物入了府,王爺眼裏哪裏還容得下她這等庸脂俗粉?不行,絕不能讓這事發生!
呂盈風眼中閃過純粹的驚嘆,隨即化爲一絲了然的擔憂: 真美!美得讓她作爲女子都心生贊嘆。可這美,出現在這裏,恐怕...她悄悄看了眼宜修,又看了眼柔則,心中隱隱爲這位待她們還算寬厚的側福晉捏了把汗。這嫡姐一來,側福晉的日子怕是要不好過了。
齊月賓心中明鏡一般: 她早已聽聞烏拉那拉氏這位嫡長女的風采,今日一見,方知傳言非虛。這般品貌,加之嫡女身份,若有意入府,必是心腹大患。她看向宜修,只見對方熱情洋溢,毫無芥蒂。這份鎮定,若非全然無知,便是...心思深不可測。她更傾向於後者。
宜修將所有人的反應收於眼底,她親自起身,快步上前扶起柔則。語氣帶着親昵的嗔怪:“姐姐快快請起!你我嫡親的姐妹,何須如此多禮,真是折煞妹妹了。”
柔則抬頭,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眉眼間與宜修有幾分相似,卻更添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雅之氣。
她借着宜修攙扶的力道起身,指尖在觸碰到宜修的手時,有片刻輕微的僵硬與疏離,隨即化開。
她溫婉一笑,柔聲道:“禮不可廢。妹妹如今是雍親王府的側福晉,該有的禮數絕不能省。”
說着,她示意身後的丫鬟捧上一個精致的錦盒,“母親在家中一直惦記着妹妹,知你懷有身孕,特意讓我送些上好的安胎補品來,囑咐妹妹定要仔細身子。”
宜修拉着柔則的手,引她到自己身旁特意空出的位置上坐下,笑道:“姐姐來得正好。” 她轉向下首的三人,“我給姐姐引見一下府中的幾位妹妹。”
柔則溫柔頷首:“有勞妹妹。”
宜修便依次介紹道:“這位是李格格,這位是呂格格,這位是齊格格。”
柔則目光柔和地看向三人,一一微微欠身見禮,姿態優雅,無可挑剔:“柔則見過幾位格格。”
李靜言和呂盈風忙不迭地起身還禮,李靜言更是搶着道:“大小姐太客氣了,真是折煞妾身了。”
呂盈風也熱情地笑道:“早就聽聞大小姐才貌雙全,是京城第一等的佳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比傳聞中還要好看呢!”
齊月賓亦平靜地還了一禮,喚了聲:“大小姐。” 目光在柔則身上停留片刻。
柔則並未在意衆人的目光,她的注意力大多放在宜修身上,關切地問道:“妹妹近日身子可還安好?妊娠反應可還嚴重?母親在家中總是掛念,生怕你有一絲不適。”
宜修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容溫煦:“勞母親和姐姐掛心,一切都好。太醫日日請平安脈,都說胎象穩固。這孩子也懂事,並不怎麼折騰我。” 她語帶欣慰,隨即又道,“倒是姐姐,難得來一趟,今日定要多坐會兒,陪我說說話。”
柔則淺笑盈盈:“不會打擾妹妹處理府中事務嗎?”
宜修擺手,語氣輕鬆:“今日並無甚要緊事,正好與姐姐說說體己話。” 她示意剪秋重新上茶,用的是最好的雨前龍井。
李靜言看着眼前這對“姐妹情深”的畫面,又見柔則通身的氣派與美貌,心中那股酸澀與嫉妒再次翻涌上來。
她眼珠一轉,笑着插話,目光落在柔則的衣着上:“大小姐今日這身衣裳真是好看極了,這料子……妾身沒看錯的話,是江南今年新貢的雲錦吧?這水藍色的底子配上暗花,真是雅致無雙。”
柔則謙遜地微微低頭,輕聲道:“李格格好眼力。不過是些尋常料子罷了,當不得如此誇贊。”
呂盈風也順着李靜言的話,好奇地看向柔則發間那支玉簪,驚嘆道:“大小姐發間的這支玉簪真別致,這玉質溫潤通透,是頂級的羊脂白玉吧?雕工也精細,怕是價值不菲。”
柔則抬手輕輕撫了撫簪子,笑容依舊溫婉:“呂格格見笑了,只是尋常飾物,戴慣了而已,不值什麼。”
一直沉默的齊月賓忽然開口,:“大小姐通身的氣度風華,溫婉嫺雅,落落大方,可見烏拉那拉夫人爲了培養大小姐,真是費盡了心血。” 她這話聽起來是贊美,卻再次不動聲色地點出了“嫡出”與“精心培養”這幾個字眼。
柔則聞言,微微一愣,隨即迅速恢復常態,唇角依舊掛着得體的微笑:“齊格格過獎了。不過是家中規矩嚴些,不敢失禮於人前罷了。”
宜修坐在一旁,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寒意,快得無人察覺。
隨即,她臉上綻開更加柔和的笑意,接口道:“姐姐自小便得父親疼愛,請的都是宮裏出來的最好的教養嬤嬤,詩書禮儀、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自然氣度非凡,非我等可比。”
李靜言聽得這話,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句,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近處的幾人聽見:“到底是嫡出的小姐,金尊玉貴,就是不一樣……” 話語中的羨慕與譏諷,清晰可辨。
柔則臉上的笑容完美地維持着,只是端着茶盞的指尖微微收緊了一瞬,但良好的教養讓她沒有失態,只是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掩飾那片刻的尷尬。她心中冷笑,與這些爭風吃醋的妾室計較,平白失了身份。
宜修將衆人的反應盡收眼底,面上卻不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