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司首屆經濟發展論壇,選址在忘川河畔的“彼岸花海會議中心”。
這名字聽着詩情畫意,實則是個半露天建築——因爲設計師是唐朝的某位詩人鬼魂,堅持要“以天地爲廬,以星河爲幕”,結果就是:屋頂漏風,地板滲水,座椅是用彼岸花藤編的,坐久了褲子會染上洗不掉的血紅色。
“這選址誰定的?”黃賢策站在會場門口,看着那排搖曳的彼岸花座椅,嘴角抽搐。
“嬴政。”孟婆淡淡道,“他說,要讓與會者‘時刻銘記陰司特色’。”
“特色就是漏雨?”
“特色是‘生死無常’。”孟婆指了指屋頂——那裏確實在滴水,滴下來的不是水,是忘川河水的濃縮精華,落在鬼魂身上會暫時麻痹魂體,“嬴政想讓你在演講時……出點狀況。”
黃賢策笑了:“那他可能要失望了。”
他今天特意穿了監察署的官服,但外罩了一件現代風格的黑色風衣——風衣是紙扎店按《教父》電影裏馬龍·白蘭度的造型仿制的,雖然針腳粗糙,但氣勢夠足。手裏還拎着個公文包,包裏裝着演講稿、投影儀遙控器,以及……一枚從羅馬帶回來的聖彼得大教堂紀念徽章。
會場裏已經坐滿了。
前排是十殿閻羅——除了那四位收了地契的,其餘六位都到了,個個正襟危坐,但眼神飄忽,顯然心思不在論壇上。
中排是各司判官、城隍、土地,還有一些“陰司知名企業家”——比如奈何橋連鎖湯鋪的孟婆(本尊坐在黃賢策身邊)、忘川河航運公司的河伯、十八層地獄旅遊開發公司的夜叉總經理。
後排是外國使節團:羅馬的布魯圖斯和凱撒(兩人還在爲“誰坐靠過道的位置”低聲爭吵)、埃及的阿蒙霍特、希臘的赫耳墨尼,甚至還有幾個穿和服的日本黃泉比良阪代表,正跪坐着品茶。
嬴政坐在主席台正中央。
他今天穿了一身玄色龍袍改良的“現代帝王裝”——保留了十二章紋和日月星辰,但剪裁修身,袖子改窄,腰間還系了條玉帶,看起來像某個暴發戶企業的董事長。他身後站着趙高和李斯,兩人都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諸位,”嬴政開口,聲音通過擴音法陣傳遍會場,“陰司立世三千年,歷來重輪回而輕經濟,重香火而輕民生。今借論壇之機,廣開言路,共商發展大計。首先,有請勞動監察署黃署長,做主題演講——”
他頓了頓,補充道:
“題目是:《論勞動監察與陰司經濟的關系》。”
全場目光聚焦到黃賢策身上。
黃賢策起身,走上講台。
講台是用忘川河底的“鎮魂石”雕成的,站上去會感到魂體微沉——這是嬴政的小把戲,想讓演講者因魂體不適而發揮失常。
但黃賢策有凝魂珠和慈悲之淚雙重加持,穩穩站定。
他打開公文包,取出演講稿——不是紙,是一卷用陰司特制“影帛”制成的卷軸。展開時,卷軸自動投射出立體影像,懸浮在半空。
“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來賓,”他開口,聲音清朗,“今天我演講的核心觀點是:勞動監察不是陰司經濟的絆腳石,而是助推器。”
立體影像中,出現兩個對比圖表。
左邊是“秦獄模式”:八千萬怨魂被強迫勞動,表面上看工程進度快,但圖表顯示,怨氣污染導致周邊地價下跌、輪回效率降低、甚至引發多次怨魂暴動,鎮壓成本遠超工程收益。
右邊是“監察署試點模式”:黃賢策放出了最近半個月的數據——在平等王殿和都市王殿推行“自願用工+合理報酬”後,工程效率反而提升,怨氣消散,周邊區域香火供奉增加了三成。
“數據不會說謊。”黃賢策點擊影像,圖表放大,“強迫勞動看似‘免費’,實則隱性成本巨大。而自願勞動雖然要支付報酬,但帶來的穩定性、創造力、以及……善意反饋,會形成良性循環,最終提升整體經濟效益。”
台下,閻羅們開始交頭接耳。
秦廣王低聲對楚江王說:“好像有點道理……”
楚江王皺眉:“但給怨魂發工錢,哪來那麼多功德點?”
黃賢策仿佛聽到了他們的疑問,影像切換,出現第三張圖表:
《陰司功德點流通模型》
“我知道各位擔心‘錢從哪兒來’。”他說,“但功德點不是陽間的貨幣,它是‘善意’和‘秩序’的量化體現。當陰司更公平、更有序時,陽間信徒的供奉會增加,天庭的撥款會增加,甚至……外國冥府的‘投資’也會進來。”
他看向後排的凱撒。
凱撒立刻站起來,用生硬的秦語說:“對!我們羅馬冥府願意投資!只要你們保證……賬目透明!”
布魯圖斯拉他坐下,補充道:“羅馬元老院正在討論設立‘陰司發展基金’,首批預計注資十萬功德點——前提是,黃署長的監察模式能推廣。”
埃及的阿蒙霍特也開口:“奧西裏斯大神對‘跨冥府經濟合作’很感興趣,已授權我洽談‘忘川河—尼羅河航運聯運項目’。”
會場騷動了。
外國投資!
這在陰司三千年歷史上,是頭一遭!
嬴政的臉色,微微沉了下去。
但他還是保持着微笑,等黃賢策講完,才緩緩鼓掌。
“黃署長的演講,很有啓發性。”他說,“不過,朕有幾個問題。”
來了。
黃賢策心知肚明,真正的交鋒現在才開始。
“陛下請講。”
“第一,”嬴政豎起一根手指,“你說自願勞動效率更高,但據朕所知,平等王殿的‘長城修繕工程’,在你改革後,進度反而慢了——因爲怨魂們現在‘挑活幹’,髒活累活沒人接。這怎麼解釋?”
黃賢策早有準備,影像切換,出現平等王殿的工程現場畫面。
畫面裏,怨魂們確實在“挑活”——但他們不是偷懶,而是組成了“工種自選小組”:力氣大的去搬磚,心細的去雕花,會算賬的去管材料。旁邊還有塊公示板,寫着“今日熱門工種:城牆浮雕雕刻,報酬加倍”。
“這不是效率降低,是‘專業化分工’。”黃賢策解釋,“讓合適的魂做合適的事,整體效率反而提升。數據顯示,改革後,工程事故率下降了七成,返工率降了五成——這些節約的成本,遠超多付的工錢。”
嬴政沉默片刻,又問:“第二,你說外國投資,但那些外國冥府,憑什麼信我們?萬一我們拿了錢不辦事,或者……中途政策變了呢?”
這個問題更刁鑽。
黃賢策看向孟婆。
孟婆輕輕點頭。
他從公文包裏取出那份天道契約的副本,展開。
“憑這個。”他說,“天道契約,三方籤署——陰司、外國冥府、天庭共同見證。任何一方違約,都會遭受天譴。陛下,您應該最清楚……天譴的滋味。”
嬴政瞳孔微縮。
他當然清楚——兩千年前他焚書坑儒,就曾引動天譴,差點魂飛魄散。
會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盯着那份契約。
上面確實有三方的印記:陰司總印、羅馬元老院火漆印、埃及聖書體神印,以及……天庭的蟠龍雲紋章。
“第三,”嬴政的聲音冷了下來,“也是最後一個問題。”
他站起身,走到講台前,與黃賢策面對面。
“黃署長,你口口聲聲說爲了陰司好,但你自己呢?”他盯着黃賢策的眼睛,“你一個陽間生魂,在陰司攪風攪雨,究竟圖什麼?功名利祿?你死都死了,要這些何用?還是說……”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
“你想借着監察署的殼,在陰司……建立自己的勢力?”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
連閻羅們都坐直了身體。
黃賢策笑了。
笑得坦坦蕩蕩。
“陛下這個問題,問得好。”他說,“我圖什麼?圖公道,圖心安,圖……讓這陰司,少一些像我在陽間猝死時的那種不甘。”
他轉身,面向全場:
“我在陽間時,是投行董事,年薪千萬,看起來風光。但我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三年沒休假,最後死在衛生間裏——爲什麼?因爲公司要業績,老板要報表,沒有人問我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
“我死了,來到陰司,發現這裏也一樣。閻羅要政績,判官要KPI,怨魂只是數字,是耗材。沒有人問他們願不願意,痛不痛苦。”
他頓了頓,聲音提高:
“所以我圖什麼?我圖的是,讓以後來陰司的魂,不管是陽間的精英還是平民,都能被當‘人’看——而不是工具,不是數字,不是耗材。”
會場安靜得能聽見忘川河水的流淌聲。
後排,凱撒忽然站起來,用力鼓掌。
“說得好!”他大喊,“我在羅馬也是!元老院那些老家夥,就把我們當打仗的工具!打贏了是他們的功勞,打輸了是我們的錯!”
布魯圖斯瞪了他一眼,但沒阻止。
其他外國使節也紛紛點頭。
嬴政看着黃賢策,看了很久。
然後,他緩緩笑了。
“好。”他說,“黃署長胸懷大志,朕……佩服。”
他走回座位,坐下,不再說話。
但黃賢策注意到,他袖中的手,握成了拳。
論壇中場休息時,黃賢策被閻羅們圍住了。
秦廣王拉着他的手,語重心長:“黃署長,你那套‘專業化分工’,能不能來我殿裏試點試點?我那兒最近在擴建輪回通道,總是出岔子……”
楚江王擠過來:“我先預約!我殿的‘血池地獄’需要重新裝修,正缺個懂管理的!”
宋帝王更直接,遞過來一張清單:“這是我殿三百年的積壓案件,你看能不能用你的‘詩報表’法處理一下?報酬好說!”
黃賢策一一應付,好不容易脫身,走到角落喘口氣。
孟婆遞給他一杯“忘憂水”——不是湯,是忘川河水過濾後的飲用水,雖然味道像鐵鏽水,但能提神。
“你剛才的演講,”她輕聲說,“會讓嬴政更想除掉你。”
“我知道。”黃賢策喝了一口水,“但他現在不敢明着來——外國使節在,天道契約在,他得顧及臉面。”
“暗着呢?”
“暗着……”黃賢策看向遠處——李斯正和趙高低聲交談,見黃賢策看過來,李斯微微搖頭,眼神裏帶着警告。
“暗着,他已經在動手了。”黃賢策說,“李斯在提醒我。”
正說着,小特慌慌張張跑過來,胡狼耳朵都豎成了天線:“署長!不好了!陽間!陽間出事了!”
“什麼事?”
“青鬆道長傳信過來!”小特遞過一張黃符,符上用朱砂寫着歪歪扭扭的字:“肉身被盜,速歸!”
黃賢策臉色驟變。
肉身被盜?
那具放在白雲觀溫養的克隆體,被偷了?!
“誰幹的?”他厲聲問。
“不知道。”小特說,“道長說,昨晚子時,一道黑影闖進觀裏,破了陣法,帶走了肉身。他追出去時,只看到黑影往……秦始皇陵方向去了。”
嬴政!
黃賢策握緊拳頭。
果然,他早就算計好了。
用論壇拖住他,暗中派人去陽間偷肉身。
“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嗎?”孟婆問。
“來不及了。”黃賢策搖頭,“從陰司回陽間,至少要六個時辰。等我們趕到,肉身恐怕已經……”
他話沒說完,但意思明確。
嬴政拿到了肉身,就等於捏住了他的命脈。
沒有肉身,他在陽間撐不過七天。就算有慈悲之淚和凝魂珠,也只是拖延時間。
“還有辦法。”孟婆忽然說。
“什麼?”
“天庭。”孟婆說,“我的仙骨還封在天庭的‘思過崖’。如果能取回來,我的仙力就能恢復大半——到時候,我可以直接打開陰陽通道,帶你瞬間往返。”
黃賢策一愣:“但你不是被貶了嗎?能回天庭?”
“不能。”孟婆說,“但有人能幫我們進去。”
“誰?”
“嫦娥。”孟婆說,“她欠我一個人情。”
黃賢策:“……”
這關系網,有點離譜。
“嫦娥怎麼會欠你人情?”
“九百年前,她偷吃長生藥飛升時,是我幫她瞞過了天兵。”孟婆淡淡道,“後來她成了月宮仙子,說欠我一次。我一直沒用。”
她頓了頓:“現在,該用了。”
論壇下半場,黃賢策心不在焉。
嬴政顯然看出了他的焦慮,演講時特意點了的名:
“黃署長,你覺得朕提出的‘陰司經濟特區’方案如何?”
黃賢策勉強打起精神,看向投影——嬴政的方案是:在秦獄周邊劃出三千裏地,設立“特區”,允許外國冥府來投資建廠,用怨魂做勞動力,生產“陰司特產”銷往各冥界。
說白了,就是把秦獄變成血汗工廠。
“陛下,”黃賢策說,“這個方案,恐怕會重蹈‘長城工程’的覆轍。強迫勞動,短期見效快,但長期……”
“這次不是強迫。”嬴政微笑,“是‘自願報名,擇優錄用’。而且,特區會實行‘績效工資’,幹得多拿得多——黃署長,這不正是你提倡的‘市場化’嗎?”
黃賢策語塞。
嬴政這招太毒了——用他的理念,包裝自己的陰謀。
“當然,”嬴政補充道,“特區也需要勞動監察。朕提議,就由黃署長兼任‘特區監察長’,如何?”
全場看向黃賢策。
這是明升暗降。
特區在嬴政的地盤上,黃賢策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陛下,”黃賢策緩緩開口,“監察署初創,人手不足,恐怕難以兼顧。”
“朕可以調人幫你。”嬴政說,“李斯,趙高,都可以去給你當副手。”
李斯和趙高同時躬身:“臣遵旨。”
壓力,全壓到了黃賢策身上。
他如果拒絕,就是“不識抬舉”。如果接受,就是自投羅網。
就在他進退兩難時——
“陛下,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說話的是孟婆。
她站起身,走到台前,對嬴政行了一禮:“天庭方才傳訊,召黃署長去述職,匯報監察署籌建情況。行程已定,三日後啓程。”
嬴政皺眉:“天庭?朕怎麼不知道?”
“是西王母親自下的懿旨。”孟婆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簡,玉簡上確實有天庭的蟠龍雲紋章,“王母說,她對黃署長的‘詩報表’很感興趣,想當面聽聽。”
全場譁然。
西王母!
那可是天庭實權派,連玉帝都要讓她三分。
嬴政盯着那枚玉簡,看了很久,最終緩緩點頭:
“既然是王母懿旨,那……朕就不強留了。”
他看向黃賢策,眼神深不見底:
“黃署長,早去早回。特區的事……等你回來再議。”
散會後,黃賢策和孟婆匆匆離開會場。
走到無人處,黃賢策才低聲問:“那玉簡是真的?”
“假的。”孟婆說,“是我用九百年前剩的天庭文書模板僞造的。但印章是真的——當年我離開天庭時,偷蓋了幾張空白玉簡,一直沒用。”
黃賢策:“……”
“放心,嬴政暫時不會懷疑。”孟婆說,“西王母確實喜歡新奇玩意兒,我的說辭合情合理。但最多瞞七天——七天後,天庭的述職記錄就會傳回來,到時候就露餡了。”
“所以我們要在七天內,取回你的仙骨?”
“不止。”孟婆說,“還要找回你的肉身——如果它真的在秦始皇陵的話。”
兩人對視一眼。
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決絕。
“什麼時候動身?”黃賢策問。
“現在。”孟婆說,“論壇還沒結束,嬴政暫時走不開。趁現在,我們去月宮找嫦娥。”
“怎麼去?”
“走‘星河古路’。”孟婆說,“那是連接陰司和天庭的隱秘通道,只有被貶的仙官知道。路很險,但……快。”
她伸手,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
弧線綻開,化作一道星光閃爍的門戶。
門後,是一條懸浮在虛空中的石階,石階兩旁是旋轉的星雲,遠處隱約可見巍峨的宮殿輪廓。
“走。”
孟婆率先踏入。
黃賢策緊隨其後。
門,在身後緩緩閉合。
論壇會場裏,嬴政坐在主位上,閉目養神。
趙高湊過來,低聲稟報:“陛下,他們走了。看方向……像是去了星河古路。”
“果然。”嬴政睜眼,眼中寒光一閃,“孟婆要回天庭取仙骨。”
“要不要攔?”
“攔不住。”嬴政搖頭,“星河古路有上古禁制,除了被貶的仙官,誰也進不去。但……”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他們以爲,朕只在陽間留了後手?”
他看向李斯:“李相,東西準備好了嗎?”
李斯躬身:“準備好了。按照陛下吩咐,已在秦始皇陵布下‘九幽鎖魂陣’,只要黃賢策的肉身一入陵,陣法即啓動——屆時,肉身與魂魄會產生共鳴,無論他在哪兒,都會被強行拉回陵中。”
“好。”嬴政起身,“那我們就……在陵中等他。”
他轉身離開。
身後,論壇還在繼續。
閻羅們在爭論特區該不該設。
外國使節在討論投資比例。
沒有人知道,一場決定陰司未來的暗戰,已經悄然開始。
星河古路上,黃賢策和孟婆正在狂奔。
石階很長,仿佛沒有盡頭。兩側的星雲旋轉着,散發出迷幻的光暈,看久了會頭暈目眩。
“還有多遠?”黃賢策喘着氣問。
“快了。”孟婆指着前方,“看到那輪明月了嗎?月宮就在月亮後面。”
黃賢策抬頭。
星雲深處,確實有一輪巨大的、銀白色的月亮——不是陰司的僞月,是真正的太陰星,清冷皎潔,散發着淡淡的仙氣。
“嫦娥真的會幫我們?”他有些不確定。
“會。”孟婆說,“她欠我的,不止一個人情。”
她頓了頓,輕聲說:
“當年她偷吃長生藥,其實……是我給的。”
黃賢策一愣。
“那藥,原本是王母賜給我的。”孟婆繼續道,“但我當時覺得,長生太苦,不如讓她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所以我把藥換給了她,自己領了貶謫的罪。”
她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
“現在想想,可能是我錯了。長生或許苦,但至少……不用煮九百年湯。”
黃賢策看着她側臉,忽然說:
“孟婆大人,等這事了了,我請你喝酒。”
“又是吃遍陽間那一套?”
“不,是喝遍三界。”黃賢策笑,“天庭的瓊漿,陰司的忘憂酒,陽間的茅台——咱們都嚐嚐。”
孟婆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但嘴角,微微揚起。
又走了一炷香時間,眼前豁然開朗。
他們站在了一座白玉宮殿前。
宮殿匾額上寫着三個古篆:
“廣寒宮”
門開了。
一個穿着白色紗裙、懷抱玉兔的絕美女子,站在門內,看着他們,嫣然一笑:
“孟姐姐,九百年不見,你終於……肯來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