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福特全順廂式車如同一尾受驚的遊魚,在曼哈頓午後密集的車流中瘋狂穿梭、變道,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嘶吼。
司機顯然受過極端駕駛訓練,技術精湛而悍勇,在狹窄的縫隙間硬生生擠出一條生路。
葉瑾蜷縮在冰冷顛簸的車廂地板上,雙手死死抓住一旁的貨物固定帶,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車外,刺耳的急刹車聲、憤怒的鳴笛聲、輪胎摩擦地面的尖嘯聲不絕於耳,交織成一首亡命奔逃的協奏曲。
她的心髒仿佛要從喉嚨裏跳出來,每一次劇烈的晃動都讓她胃裏翻江倒海。
“坐穩了!”副駕駛上那個精幹的男子低吼一聲,目光銳利地掃過後視鏡。
話音剛落,後方傳來更加狂暴的引擎轟鳴聲!
透過車廂後部狹窄的透氣網格,葉瑾驚恐地看到,數輛黑色的全尺寸SUV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群,以一種蠻橫不講理的氣勢沖破車流,緊追不舍!是卡萊爾的人!
“他們追上來了!”葉瑾的聲音帶着哭腔和絕望。
就在這時,前方岔路口,毫無征兆地猛地竄出兩輛黑色的路虎攬勝,橫擋在去路之上!
車門打開,幾名身着便裝但眼神凌厲、動作迅捷的男子手持武器,依托車門作爲掩體,顯然是要進行攔截!
是亞歷克斯安排接應和阻截的人!
“低頭!”副駕駛的男子厲聲喝道,同時他自己和司機迅速俯低了身體。
幾乎在同一時間,槍聲炸響!
“砰!砰!砰!”
清脆而致命的射擊聲瞬間撕裂了都市的喧囂。
子彈擊打在廂式車的車身和防彈玻璃上,發出沉悶可怕的“咄咄”聲,留下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彈痕和白點。
前方的路虎也立刻開火還擊,子彈在空中尖銳地呼嘯交錯。
一場發生在光天化日、紐約街頭的激烈槍戰,驟然爆發!
普通的車輛嚇得紛紛急刹避讓,引發了一片混亂的碰撞和刺耳的警報聲。
行人驚恐地尖叫着四散奔逃,尋找掩體。原本秩序井然的街道瞬間化作戰場。
葉瑾死死捂住耳朵,蜷縮成一團,劇烈的恐懼讓她渾身冰冷,無法思考。她能感覺到子彈撞擊車身的震動,每一次都讓她心驚肉跳。
而在後方追擊的最前方那輛黑色凱雷德裏,卡萊爾·沃爾夫透過車窗,冷靜地注視着前方的混亂交火。
他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戴上了一張冰冷的面具,只有那雙墨藍色的眼眸,此刻翻涌着幾乎要實質化的黑色風暴,駭人之極。
他的目光,穿透交火的硝煙和混亂的車流,死死鎖定着那輛左沖右突的灰色廂式車。他能想象出她此刻在裏面是何等的驚恐無助。
“避開油箱和輪胎,壓制性射擊,清除障礙。”
他對着通訊器,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下達了精準而冷酷的命令。
他顧忌她在車上,不能使用重火力,也不能直接射擊可能導致車輛失控翻覆的關鍵部位,但他的耐心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消耗殆盡。
得到指令,沃爾夫家族的手下射擊變得更加精準而具有壓迫性。
子彈如同雨點般潑灑向那些試圖阻截的路虎車輛,壓制得對方幾乎抬不起頭。
一輛路虎的引擎蓋被打得冒起黑煙,另一輛的輪胎被打爆,車身猛地傾斜。
灰色廂式車抓住這短暫的間隙,司機猛地一腳油門,車子發出一聲咆哮,如同脫繮的野馬,從一個幾乎不可能的角度,險之又險地擦着受損的路虎沖了過去!
就在廂式車沖破阻截的瞬間,副駕駛上那個一直戴着鴨舌帽、低着頭的男人,終於抬起了頭,摘下了帽子。
露出一張葉瑾熟悉的臉龐——深棕色的頭發,如同春日森林湖泊般清澈的綠色眼眸,此刻雖然帶着緊張和肅殺,但那份溫和的底色未變。
是伊桑!他竟然親自來了!
“伊桑!”葉瑾失聲喊道,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是絕處逢生的激動,也是爲他身處險境的擔憂。
亞歷克斯快速回頭看了她一眼,綠眼睛裏充滿了安撫和決絕:“葉醫生!聽着!冷靜點!”
他的聲音在槍聲和引擎的轟鳴中顯得異常清晰,
“卡萊爾·沃爾夫的勢力遍布北美乃至歐洲,根深蒂固,能動用的人力物力遠超你的想象!在整個西方世界,能真正在實力上與他抗衡的,恐怕只有歐洲那個傳聞中的洛倫佐·德·桑蒂斯!”
他語速極快,目光警惕地掃視着後方再次逼近的追兵。“我的家族雖然也有些根基,但無法與他正面長期抗衡!我只能幫你到這裏,制造混亂,協助你逃脫他的直接控制!”
他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最關鍵的計劃:
“現在,你要立刻和你的母親離開美國,去中國!中國,是全世界主權最完整、治安最嚴格的國家,沒有灰色地帶容他橫行!他的勢力在那裏會受到極大的限制,那是你目前最安全的選擇!”
“我已經安排人接應你的母親,她會以參加海外醫學交流的名義,直接前往機場。
我會通過家族的關系,聯系中國駐紐約總領事館,說明情況,請求他們以合理的、不引人注目的方式,爲你們提供必要的協助,確保你們能盡快、安全地登機離境!”
亞歷克斯的語氣斬釘截鐵,顯然已經做了周密的安排。
聽到母親已經安全,並且有了明確可行的逃生路線,葉瑾如同在無邊黑暗中看到了一座燈塔,一直緊繃到極致的心弦,終於稍微鬆弛了一些,淚水流得更凶,但這一次,是帶着希望的淚水。
“那你呢?”她哽咽着問,擔心他會因爲幫助自己而遭到卡萊爾殘酷的報復。
亞歷克斯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盡管那笑容帶着一絲凝重:
“不用擔心我。我的家族和歐洲的桑蒂斯家族還算有些交情。接下來,我會嚐試聯系洛倫佐·德·桑蒂斯先生。(夢幻聯動洛倫佐)
卡萊爾這次的行爲已經越界,或許……桑蒂斯先生會提供一些幫助,沃爾夫暫時還不敢輕易對我們格雷厄姆家族發動全面戰爭。”
他的話語帶着一種古老家族的底蘊和自信,暫時安撫了葉瑾的擔憂。
然而,就在這時,後方傳來更加狂暴的引擎聲!
卡萊爾乘坐的那輛凱雷德,如同被激怒的黑色巨獸,竟然憑借其強悍的性能和司機的亡命駕駛,強行沖開了零星的火力阻擋,再次逼近!
距離近得幾乎能透過車窗,看到卡萊爾那雙冰冷徹骨、燃燒着熊熊怒火的墨藍色眼眸!
亞歷克斯眼神一凜,毫不猶豫地探身到後窗邊,舉起手中的手槍,瞄準後方凱雷德的輪胎,冷靜地扣動了扳機!
“砰!砰!”
子彈呼嘯而出!
凱雷德的車身猛地一晃,司機顯然技術極高,在千鈞一發之際做出了規避動作,子彈擦着輪胎邊緣飛過,打在路面上濺起火星。
車內的卡萊爾·沃爾夫,身體因爲車輛的晃動而微微傾斜,但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如同最精準的制導系統,死死地鎖定着前方廂式車後窗邊,那個敢於向他開槍的棕發男人,以及車廂裏那個他勢在必得的身影。
他看到亞歷克斯護在葉瑾身前的姿態,看到葉瑾臉上對那個男人流露出的信任和依賴……
一股從未有過的、混合着滔天怒意、被背叛的刺痛以及毀滅一切的暴戾,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轟然爆發!
他那張英俊的面容上,最後一絲僞裝的平靜徹底碎裂,只剩下冰封千裏的殺意。
“亞歷克斯·格雷厄姆……”他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這個名字,聲音低沉沙啞,如同地獄的喪鍾。
他緩緩抬起手,對着通訊器,下達了最終的命令,每一個字都帶着凍結空氣的寒意:
“解決他。”
“是,先生!”通訊器那頭傳來德克冰冷無情的回應。
命令下達的瞬間,沃爾夫家族追兵的射擊風格陡然改變!
更加精準、更加致命的火力,如同長了眼睛一般,開始重點關照亞歷克斯所在的位置以及廂式車的駕駛室!
“噗!”一顆子彈擊穿了後窗玻璃,打在車廂內壁上,離亞歷克斯的頭顱只有寸許之遙!
司機也悶哼一聲,手臂似乎被流彈擦傷,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袖,但他依舊死死握住方向盤。
形勢急轉直下!
亞歷克斯知道,卡萊爾已經徹底瘋狂,不再有任何顧忌。他猛地縮回身體,對司機大吼:“甩掉他們!按計劃路線走!”
司機咬牙,將油門踩到底,廂式車發出一聲瀕臨極限的咆哮,在一個復雜的立交橋岔路口,猛地甩尾,沖入了一條車流相對較少的隧道之中!
卡萊爾的凱雷德和幾輛追兵緊隨其後,也一頭扎進了隧道陰暗的光線裏。
然而,就在隧道中段,借着光線明暗變化的瞬間,以及對面車道駛來的大型貨車的短暫遮擋,灰色廂式車憑借其相對較小的體型和司機精湛的技術,在一個極其隱蔽的應急出口處,猛地拐入,瞬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等卡萊爾的車隊沖出隧道,眼前只剩下空曠的道路和遠處模糊的城市輪廓。
那輛載着葉瑾和亞歷克斯的廂式車,如同人間蒸發一般,失去了蹤跡。
“吱嘎——!”
數輛黑色的SUV猛地刹停在路邊。
卡萊爾·沃爾夫推開車門,走了下來。他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午後的風中,金棕色的發絲被風吹得有些凌亂,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敞開着。
他望着廂式車消失的方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墨藍色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如同能夠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洞,裏面翻涌着足以毀天滅地的風暴。
他緩緩抬起手,用手背擦了一下下頜——那裏不知何時,沾染上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來自剛才躲避子彈時被飛濺玻璃劃傷的血痕。
那一點猩紅,映在他冷白的皮膚上,與他眼中駭人的殺意交織,構成了一幅極具沖擊力的畫面,充滿了暴戾而危險的性張力。
他沉默地站了許久,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阿爾弗雷德,”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仿佛剛才那場激烈的追逐和失利從未發生,
“啓動所有暗線,我要知道格雷厄姆家族未來七十二小時內的所有動向,尤其是亞歷山大·格雷厄姆的。同時,監視紐約所有通往機場、尤其是國際航站樓的所有通道。”
他頓了頓,墨藍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望向東方。
“另外……搜集所有關於中國……特別是與她母親可能前往城市相關的信息。要快。”
電話掛斷。
卡萊爾·沃爾夫依舊站在原地,如同一座凝固的、散發着無盡寒意的雕像。
獵物的暫時脫逃,並未讓他放棄,反而徹底激發了他骨子裏的掠奪本能和偏執。
遊戲,還遠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