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沒睡。
咖啡因和腎上腺素在我血管裏瘋狂涌動,比我弟在重症監護室(ICU)裏的心電圖還要活躍。
我,姜茶茶,一個在公關界摸爬滾打了五年的職場社畜,第一次把專業技能用在了正道上——對付我那狼心狗肺的親叔叔,姜德海。
我把他公司近三年的財務報表、內部資金流水、項目報銷單全都翻了出來,像拼樂高積木一樣,一項項進行比對。
虛報的發票,被挪用的公款,每一筆都清晰得如同高清截圖。
當代那些拼命內卷的人都沒我這麼敬業。
整理好的證據鏈,我可沒傻到直接交給紀檢委。
我知道,走正規流程太慢了,根本等不到給我弟的救命錢。
我要迅速行動,要手段狠辣,要讓他痛徹心扉。
我熟練地打開一個加密郵箱,把所有材料打包,命名爲《給xx公關的一份大禮》。
收件人,是姜德海公司最大的競爭對手。
我太了解他們了,當年我還親自幫他們處理過危機公關,知道他們輿情監測部門的那些人,最喜歡撿這種從天而降的便宜。
這叫什麼?這叫師夷長技以制夷。
第二天,我還在補覺,就被我閨蜜林小雨的奪命連環call給吵醒了。
“茶茶!快看看行業論壇!你叔叔火了!火得發紫那種!”
我頂着一頭亂發點開鏈接,一個加粗標紅的帖子瞬間映入我的眼簾。
《扒一扒!
某知名公關公司副總,涉嫌侵吞亡兄遺產,逼迫親侄女賣地救弟!
》
好家夥,這標題,深得咪蒙的真傳,又深刻又響亮。
點進去,不僅有我精心整理的賬目截圖,還有一段經過處理的錄音,正是我在病房外和姜德海對峙的內容。
我的聲音被處理得模糊不清,但姜德海那句“那塊地不賣,你弟就等死吧”卻清晰得震耳欲聾。
評論區已經炸開了鍋。
“臥槽,現實版樊勝美plus?”
“這叔叔是人嗎?吃絕戶啊!”
“已截圖,剛和他們公司解約,合作不起,怕被克死。”
輿論發酵的速度比病毒還快,幾個小時內,姜德海公司的幾個大客戶紛紛發布聲明,暫停合作。
我幾乎能想象到姜德海在辦公室暴跳如雷,把我的照片當靶子扎的場景。
果然,沒多久他就打電話過來,聲音像是要把我生吞了一樣:“姜茶茶!是不是你幹的!你這個小……!”
我打着哈欠,用最無辜的語氣說:“叔叔,說什麼呢?我弟弟還躺在醫院,我哪有空上網沖浪啊。”
掛掉電話,我冷笑一聲。查我?盡管查。
這次行動,我用的是公司早就廢棄的內部測試賬號,全程掛着代理,IP地址在境外跳轉了三次,最後落在非洲某個偏僻的角落。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想抓到我,除非他是美國聯邦調查局(FBI)的人。
就在我爲自己的神機妙算暗自得意時,陸沉的電話打了進來。
“來一趟墓園。”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冰冷,但似乎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我趕到時,他正站在監控室裏,盯着屏幕上的一段回放。
畫面裏,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深夜潛入墓地區,正是我那好叔叔姜德海。
他沒帶祭品,反而在我爸媽的墓碑附近,小心翼翼地安裝了一個針孔大小的微型攝像頭。
“他在找東西。”陸沉的結論言簡意賅。
他轉頭,看向身邊一直如同隱形人般的趙秘書,下達了一個讓我匪夷所思的命令:“把B區37號墳,立刻遷移到備用倉。”
B區37號,是我父母的墓。
一直沉默寡言的趙秘書,第一次在我面前開了口,聲音沙啞得像是生鏽的鐵門在摩擦:“是,長官。”
我驚得瞪大了眼睛。
長官?!
我震驚地看着陸沉,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哥們兒,你還真有軍隊編制啊?!那你這墓園保安當得也太屈才了吧!”
陸沉只是扯了扯嘴角,笑而不語,那高深莫測的樣子,讓我更覺得他渾身都是秘密。
與此同時,我的最佳損友兼臥底林小雨,也給我發來了戰報。
她趁着姜德海辦公室大亂,溜進去復制了他辦公電腦裏的U盤數據。
在無數文件中,她發現了一份極其詭異的合同。
委托方,是一家名爲“永寧殯儀服務有限公司”的機構。
委托內容,居然是定制一批高精度的“骨灰盒定位芯片”,用途說明上寫着:便於追蹤特定遺體移動軌跡,防止丟失。
林小雨在微信裏語音咆哮:“茶茶!這玩意兒聽着怎麼像盜墓導航啊!你叔叔不會是想刨你家祖墳吧?”
盜墓導航……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個被我忽略的細節,瞬間在腦海裏炸開。
陸沉說過,我父母墓地那塊地,是“戰備基站舊址”。
我立刻沖出墓園,連夜開車去了市城市規劃檔案館。
憑着以前跑項目時辦的通行證,我翻出了塵封已久的舊資料。
在故紙堆裏,我終於找到了一張1987年的城市軍事用地紅線圖。
當我顫抖的手指,點在地圖上那個標注着“地下信號中繼站唯一出入口”的位置時,我的呼吸幾乎停滯了。
那個位置,正是我父母合葬的墓穴。
我強壓着心頭的巨浪,又查了那個“永寧殯儀服務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
當看到屏幕上跳出的那個熟悉又妖嬈的名字時,我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是姜德海養在外面的情婦。
所有線索,在這一刻串聯成了一條淬着劇毒的鎖鏈。
我瘋了似的開車回到墓園。
陸沉正站在一座墓碑前,默默地燒着紙錢。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祭拜,火光映着他半邊冷峻的臉,明暗交錯。
我沖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聲音都在發抖:“你早就知道這塊地的秘密,對不對?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我爸媽……他們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陸沉的動作頓住了。
他緩緩抬頭,黑沉的眸子在火光中看不清情緒。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
他停頓了一下,將最後一張紙錢扔進火盆,風卷起漫天紙灰,像一場無聲的黑色大雪。
“但我記得那天晚上,有輛沒牌照的殯葬車,從後山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