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陳助理準時將車開到了別墅門口。
蘇晚深吸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她換上了今天下午買的一條藕粉色的及膝連衣裙，款式簡潔大方，面料垂墜，剪裁合體，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身和柔美的線條。她很少穿這樣柔和的顏色，但導購極力推薦，說這個顏色顯得溫婉又不會過於稚嫩。
她將長發鬆鬆地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頸，臉上只撲了淡淡的粉底，點了些唇彩。沒有過多的裝飾，卻已然褪去了之前的青澀和局促，多了一份沉靜的柔美。
當她走下樓梯時，明顯感覺到等在那裏的凌曜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依舊是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只是換了條銀灰色的領帶，整個人顯得愈發挺拔冷峻。他的眼神銳利如常，但在那短暫的審視裏，蘇晚似乎沒有捕捉到之前那種明顯的嫌棄。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微頷首，算是認可了她這身符合“凌太太”身份的打扮。
兩人一前一後坐進車裏。依舊是沉默。
車子朝着市郊駛去，最終駛入一片更爲幽靜、占地極廣的傳統園林式莊園。這裏與凌曜那座現代冰冷的別墅截然不同，充滿了厚重的歷史感和底蘊，每一處景致都透着低調的奢華。
凌家老宅到了。
管家早已在門口等候，恭敬地引他們入內。穿過曲折的回廊，來到一個燈火通明、古色古香的大廳。
廳內已經坐了不少人。
主位上是一位精神矍鑠、面帶威儀的老人，雖然坐着，也能看出身形高大，眼神睿智而深沉，正是凌家的定海神針——凌老爺子。他看到凌曜和蘇晚進來，臉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阿曜，小晚，來了。”
“祖父。”凌曜上前一步，語氣是蘇晚從未聽過的恭敬。
蘇晚也連忙跟着微微鞠躬，學着凌曜的稱呼，聲音輕柔：“祖父好。”
“好好好，快過來坐。”凌老爺子顯然很高興，目光在蘇晚身上打量了一下，流露出幾分滿意，“小晚看着就是個乖巧的孩子。”
這時，凌曜的手臂極其自然地環上了蘇晚的腰，將她輕輕帶向祖父身邊的位置坐下。他的動作流暢而親昵，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傳來溫熱的觸感，讓蘇晚的身體瞬間繃緊，但臉上卻不得不維持着羞澀而甜蜜的微笑。
她能感覺到大廳裏其他目光的注視。
左手邊坐着一位穿着貴氣、珠光寶氣的中年婦人，是凌曜的姑媽凌美娟，她正用一種挑剔而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蘇晚，嘴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
旁邊是她的女兒，凌薇，一個打扮時髦、眼神裏帶着明顯嫉妒和不滿的年輕女孩。
右手邊則是凌曜的一位堂叔凌志遠和他的兒子，看起來較爲低調，但眼神閃爍，不知在盤算什麼。
還有幾位旁支的親戚，整個大廳可謂各懷心思。
“這位就是蘇晚吧？果然長得水靈，怪不得能讓我們阿曜動了凡心。”凌美娟率先開口，語氣帶着誇張的笑意，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溫暖，“不知道蘇小姐家裏是做什麼的？以前好像沒在這個圈子裏見過。”
來了。蘇晚心裏一緊。她就知道會面臨盤問。
凌曜放在她腰間的手幾不可查地緊了一下，像是無聲的警告，也是提醒。
蘇晚按照之前凌曜讓她背熟的“資料”，露出一個得體的、略帶羞澀的笑容：“姑媽好。我父母都是普通教師，已經退休了。我和阿曜……是偶然認識的。”
她不能說得太詳細，言多必失。
“教師啊？那也是書香門第了。”凌美娟拖長了語調，眼神裏的輕蔑更濃了，“怪不得看着這麼……樸素。跟我們阿曜站在一起，倒是挺特別的。”
這話裏的諷刺意味十足，暗示蘇晚寒酸，配不上凌曜。
凌薇在一旁嗤笑一聲，聲音不大，卻足夠刺耳。
蘇晚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心裏涌起怒意，但感受到腰間那只手傳來的力量，她只能強迫自己忍耐下去。
就在這時，凌曜開口了。他並沒有看凌美娟，而是拿起桌上的茶壺，親自給蘇晚面前的茶杯斟了七分滿，動作自然體貼，聲音低沉溫和：“晚晚不喜歡太吵鬧，性子靜，我覺得很好。”
他叫她“晚晚”，一個親昵到近乎寵溺的稱呼。
然後，他抬起眼，目光淡淡地掃過凌美娟和凌薇，雖然唇角還帶着淺淡的笑意，眼神卻瞬間變得冰冷銳利，帶着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我的妻子，我喜歡就好。姑媽覺得呢？”
凌美娟被他看得心裏一咯噔，臉上的假笑差點掛不住，連忙道：“那是自然，阿曜你喜歡最重要。姑媽就是關心一下，沒別的意思。”
凌老爺子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呵呵一笑，打了圓場：“好了好了，孩子們的事情他們自己高興就好。小晚啊，別拘束，以後這裏就是自己家。”
“謝謝祖父。”蘇晚連忙道謝，心裏卻微微鬆了口氣。剛才那一刻，凌曜的維護雖然可能依舊是爲了演戲和面子，但卻實實在在地幫她擋掉了刁難。
她偷偷抬眼看向身邊的男人。他側臉線條完美，正微笑着和祖父說話，仿佛剛才那個瞬間放出冷氣的人不是他。
這個男人，演技真是登峰造極。在他身邊，就像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驚心動魄。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放鬆多久，凌薇似乎不甘心，又笑着開口，語氣天真無邪，卻暗藏毒針：“嫂子，你和曜哥哥是怎麼認識的呀？一定很浪漫吧？我們都好奇死了！曜哥哥以前可是……”
“薇薇。”凌曜淡淡地打斷她，聲音不高，卻帶着明確的警告，“食不言寢不語，家裏的規矩忘了？”
凌薇瞬間噤聲，不甘地撇了撇嘴，低下頭去。
但蘇晚的心卻被提了起來。
凌薇沒說完的話是什麼？凌曜以前可是……什麼？和他那個“白月光”夏安安有關嗎？
她下意識地看向凌曜，卻只看到他冷硬的下頜線和微微抿起的唇。
家宴尚未正式開始，這微笑面具下的刀光劍影，已然讓蘇晚感到疲憊不堪。而那個關於“過去”的疑問，像一根刺，悄悄扎進了她的心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