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長孫元媛正在與楊辰哲爲輸贏吵鬧不休的時候,外面傳來了午夜的鍾聲,她們兩個好像被驚醒了一般,同時停下了爭吵的聲音。兩個人都有些尷尬,是什麼環節出了問題,居然像兩個小孩子似的爭執這些可笑的輸贏。
“咳,皇後,舊的一年過去了,新的一年開始了。”楊辰哲假裝鎮定地開口,打破了一瞬間的安靜。
長孫元媛本來還有些臉紅自己耍賴的時候,就聽到他說了這麼一句沒有營養的話,便忍着笑回道:“是的,陛下,新的一年要開始了。”說完她實在是沒忍住笑了出聲,趕緊用手絹遮了遮嘴角後正了正神色。“陛下,明日還有大朝會,今夜的守歲已經算是過了,您還是早些休息吧。”
“嗯,就聽皇後的。”楊辰哲雖也對自己的行爲感覺到好笑,可爲了維持自己僅有的威嚴形象,故作深沉地回道。
當兩個人躺在床上時,楊辰哲突然有些失眠。他翻了個身,借着殿裏微弱的燭光,愣愣的看着長孫元媛紅潤的臉龐出神。他已經好久沒像今天這樣開懷大笑了,雖然前朝的公務並不算十分繁重,朝臣們也都算是賢良有爲,可每天要面對着他們,還是要拿出作爲皇帝的威嚴,不能讓他們認爲你柔弱可欺,自然是不能總笑的。在後宮裏,後妃們想着辦法得到他的寵愛,怕他有一丁點的不喜,從來都是謹小慎微的怕出錯,看到她們這樣,他也只能報以溫柔的微笑,好讓她們安心,實在是不能在這樣的她們面前卸下防備。可今日,他爲何笑得這樣開懷,是因爲長孫元媛並沒有在他面前掩飾自己嗎?楊辰哲無奈的笑了笑。
想當初,他還只是個皇子,不需要考慮當皇帝這件事情,畢竟他上面還有兩個哥哥,他也沒有野心要與兩個哥哥一爭高下。那時候的他與長孫元媛相識,從小一起長大的長孫元媛對他就好像對待家人般,從不遮掩自己的喜怒哀樂。還記得剛成親那陣子也過了一段自由自在,開心快樂的日子。可好景不長,長兄突然的去世,父皇傷心欲絕,彌留之際竟沒有立二皇兄爲太子,而是立了他爲太子,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在父皇與二皇兄懇談了一夜後,二皇兄居然連夜奔赴邊塞,雙手把皇位讓給了他。隨後父皇薨逝,他繼位,過了很長一段兵荒馬亂的日子。等到他終於安穩下來,想起了長孫元媛,再見之時她卻已不是那般隨性,整個人都守規矩的緊,對他也始終是畢恭畢敬,讓他感到陌生。再之後的幾年他不斷的納妃,她們間的感情似乎更加淡漠了。每次相見,他都會感到窒息,她的壓抑讓他窒息。他也不是不明白她的不開心,可皇家不都是這樣,納妃也不只是爲了享樂,更多的事一種後宮的平衡,一種前朝的制衡。他相信長孫元媛都懂,但她卻不快樂。
可自從這次失憶之後她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她是真的對自己不上心了,可也真的沒有了心結,輕鬆了起來。他不知這樣是好是壞,只是這樣,他在她身邊感到很輕鬆,他更喜歡待在這樣的她的身邊。所以他不想讓她掌理後宮,這樣她才不會被卷入後宮那些是是非非裏面,但他又要給她足夠的尊重,這樣後宮的那些人才不敢肆意妄爲。想着她以後可以過自己喜歡的日子,心裏有些安慰。楊辰哲又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在楊辰哲翻到裏面去後,長孫元媛在心裏長長的籲了口氣,剛剛真是嚇壞她了,楊辰哲那麼盯着她,她以爲是被發現了什麼,她差點就要憋不住起來問問他到底想幹什麼,還好他什麼也沒說就轉過去睡了,她默默地下了個決定,以後一定不能像今天這樣胡鬧了,免得露出馬腳。
這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楊辰哲與長孫元媛就分別被侍女喚醒了。這天皇帝要接受群臣拜見,而皇後也要接受外命婦的拜見,兩個人都被侍女扶起,站着穿衣的時候,長孫元媛十分無奈的發現,這是目前爲止,她穿過的最繁復的一套宮裝了,一層套着一層,感覺她好像是俄羅斯套娃,頭上戴的也是滿滿當當,腦袋一動上面的金釵就好像能掉下來似的。她轉頭看了看楊辰哲,發現他的衣服也沒有比她輕便多少,可他卻一副稀鬆平常的樣子。等一切終於收拾妥當,可以坐在椅子上了,她還要化妝……
“娘娘,今天只能委屈您先墊兩口了,不要喝太多的水,這套華服如廁不方便。”綠蕊端了一盤點心,小心的遞給長孫元媛。可憐的長孫元媛昨晚就沒吃多少多少東西,早就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可看了一眼身上的華服,又看了看香甜軟糯的點心,只能含淚小口地吃了兩口點心,她真心覺得這大朝會真不是人幹的事!
楊辰哲比她早一步收拾好,也是在旁邊吃了兩塊點心,他似乎已經習慣了,並沒有覺得穿着這樣的厚重的華服是一件讓人多麼難受的事。“皇後,朕先行一步,你慢慢收拾。”說着便背着雙手走了出去,背影瀟灑得令人羨慕。
“綠裳,我們也快點吧,切莫耽誤了時辰。”長孫元媛放下手中的點心,連忙催促到,皇帝都已經出發了,她怎麼還能安心的吃點心。侍女們加快了手上的動作,爲她畫了一個大妝。長孫元媛看着鏡中的自己十分心痛,這畫的是什麼玩意兒啊!臉上被鉛粉敷的雪白;眉毛畫成細細的一根,這也就是直的,但凡彎一點就是蚯蚓了;眉間貼花鈿,可能是爲了突出她的地位崇高,貼了一朵十分繁復的花鈿,好看是好看,可與她臉的比例就有些失調;兩腮那兩團紅紅的就更沒法看了,那是腮紅嗎?那時候猴屁股吧!還有那嘴唇……“櫻桃小口”嗎?呵呵~總之就是十分的不符合她的審美!
她看着鏡中的自己嘴角直抽抽,綠裳好似沒看見她的表情,十分賣力的誇着:“娘娘上大妝的樣子果然最美了!”聽得長孫元媛有一種掀桌子的沖動!她現在十分想把發明這套妝容的人拉出去砍了!
“娘娘,時辰到了,請你起駕。”木嵐進來的時候愣了一下,長孫元媛可以十分肯定她定是被嚇到了!
“走吧。”雖然覺得現在帶着這副妝容出去,就是親媽都不能認識,可也只能任命地被木嵐扶着緩緩地站起身,走入正殿。正殿裏,其他嬪妃已等在外面。長孫元媛看到她們的妝容,心裏一下子就平衡了不少,每個人都差不多,醜的都千篇一律。
大朝會,嬪妃是不會出席的,她們只能在這裏等着,只有長孫元媛要坐着轎輦前往昭陽宮接受拜見。“請娘娘上輦。”一個內侍官在一旁福了個禮。長孫元媛拖着沉重的華服坐上轎輦往昭陽宮而去。她看着抬着她的八個人,十分爲他們擔憂,他們會不會把她摔下去。好在這樣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他們好好地把她抬到了昭陽宮門口。
到了昭陽宮,下輦,所有外命婦已等在殿外,長孫元媛拾級而上,走上殿門前的台階,站定。莊嚴的音樂響起,一人唱賀詞,具體唱的什麼長孫元媛是沒有聽清楚,大概應該是什麼祝賀新年的詞匯。等他唱罷,樂聲停。衆人皆下跪叩拜,等到都站起來,只聽那人又唱:“再拜!”衆人再次行跪拜之禮。兩拜之後,長孫元媛要唱:“履新之慶,與夫人等同之。”那人在唱:“再拜!”衆人再次拜倒。如此這般要三拜才算第一步結束。
長孫元媛在台階之上看着衆人拜了又拜,到了這個之後她才清楚的才認識到古時皇家權利之大,威嚴之盛!不得不再次感嘆自己穿越成皇後這件事真是太好運了些。這天下除了皇帝之外她也不需再拜什麼其他的人。
三拜結束,樂聲再起。這讓長孫元媛覺得有些好笑,有一種在現代入場音樂和退場音樂響起的既視感。在這段時間內,外命婦都回到自己的席位上站好,長孫元媛也在台階之上的席位坐好。剛剛那人再唱:“再拜!”所有的外命婦再次向皇後跪拜。等衆外命婦重新坐好後,長孫元媛需舉酒敬衆人,外命婦再次跪拜謝恩。席上的飯菜大多都是冷盤,長孫元媛隨手夾了兩筷子就停了。她觀察下面的外命婦們也幾乎不見動筷子的,可見大家的衣服都不是太方便。等衆人都停筷,宴席結束,衆人還需跪拜皇後,然後才算朝拜結束,衆外命婦還需按品級依次退席。這次宴會的菜品和位置就是賢妃與德妃操持準備的,還好並沒有出現什麼意外,長孫元媛也是鬆了一口氣。
等到長孫元媛回到棲梧殿,衆嬪妃還是盛裝等在那裏,桌上的茶水點心也未見減少,她心下明了,這盛裝大家都不敢吃喝,接下來衆嬪妃見她回來,便又對她拜了三拜,長孫元媛說了象征性地說了一些新年的祝詞,大家互幫互愛的場面話就讓她們回去了。
等衆人終於走了個幹淨,長孫元媛才懶懶地倚着靠椅,神情有些委頓,沒了剛才的精神。綠裳好笑地幫她卸了滿頭的釵環。長孫元媛猛地坐起來。“快,叫人打水,本宮要先洗臉。”
“娘娘上妝很好看呢!”綠裳不解,這女人都是喜歡把自己畫得漂漂亮亮的嗎?她怎麼覺得娘娘好像迫不及待的要把臉上的妝容洗下去似的呢?
“呵呵~這也叫好看?你等本宮哪天親自化個妝,讓你們好好見識見識,什麼叫好看!”長孫元媛說的十分自傲,她相信以她現代人的審美,絕對吊打這幫古人!
等她終於把身上收拾的清清爽爽,時間已經到了晚膳時間。當她看到滿桌子熱氣騰騰的飯菜,感動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這一天下來,她終於體會到了那句俗語:“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吃完飯,她滿足地打了個飽嗝,真香,不愧是綠蕊的手藝!
“娘娘,您可要出去消消食?”木槿見她吃得有些多,已命人做了一碗山楂消食茶,長孫元媛喝着消食茶,揉了揉肚子,她覺得還好,不用出去。“不用了,本宮覺得吃得剛剛好!”剛說完就又打了個飽嗝,她實在是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木槿,木槿正不太贊同的看着她。“娘娘,您要是吃得太飽了,晚上會睡不踏實的。”
雖然長孫元媛覺得今天這麼累,睡覺一定非常踏實,可看着木槿殷切的眼神,她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說不去。“行吧,就在小花園溜溜吧。”
正殿外面的屋檐下掛着紅彤彤的燈籠,看着這些紅燈籠長孫元媛又想起了現在過年時的情景。那時候,由於爸媽都是獨生子女,每到過年,她們都會把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接到一起,家裏四處都掛着紅燈籠,窗上要貼上喜慶的窗花,四位老人都對她非常好,小的時候總是各種各樣給她買各種玩具,想發設發的哄着她玩,還會給她做很多的好吃的!等她大了,帶了男朋友回家,他們也是對趙坤各種的噓寒問暖,希望他們小兩口能過的好!他們家的氛圍永遠都是那麼溫馨,每年過年的那幾天都是她最快樂的日子。當他們知道她懷孕的時候特別高興,還說這家裏又要熱鬧了。可是沒過多久爸媽就坐飛機出了事故,她也被人推下了懸崖,也不知她在現代是死是活,他們會怎麼樣,希望他們不要太傷心,不然他們這麼大歲數了,對身體的傷害太大了!想到這她深深地嘆了口氣。
木槿在一旁聽到長孫元媛的嘆息有些不明所以,木嵐對她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多話。看娘娘落寞的表情,必然是想陛下了,她們還是不要過去添堵了,讓娘娘一個人靜靜。不得不說,這真是個美好的誤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