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股腥甜的氣味涌上喉嚨,我眼前一陣發黑,差點直接背過氣去。
因爲開了免提,嶽父那尖銳又刻薄的聲音在死寂的急救室裏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周圍正在準備器械的護士動作都僵住了,主治醫生更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你說什麼?”發小氣得渾身發抖,對着手機怒吼。
“你是不是人啊?趙宇現在大出血!是命懸一線!你讓他忍着?還要忍到過了十二點?你怎麼不讓你自己憋回去重造呢!”
腿部和腹部的劇痛如同巨浪般襲來,一波強過一波。
我感覺下半身已經完全麻木了,只有溫熱的液體還在不斷流失。
那是我的血,也是我的命。
我張着嘴,像條瀕死的魚,大口大口地喘息,卻吸不進多少氧氣。
護士看出了我的不適,趕緊把手術同意書遞過來,但我已經抬不起手來籤了。
我現在抬眼皮都費勁。
明明那麼近,籤了字就能有人救我,可是我的手怎麼也動不了。
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視線裏的天花板在旋轉,但我聽覺卻在這一刻變得異常敏銳。
電話那頭,嶽父顯然被發小罵懵了一瞬,隨即爆發出了更大的分貝:
“你是個什麼東西!敢這麼跟我說話?把電話給醫生!我有話跟醫生說!這可是關系到我們老林家的財運,要是動刀子動早了,破了財氣,以後我閨女發不了大財,你們醫院賠得起嗎?!”
發小氣得眼淚都出來了,剛想掛斷,那邊的醫生一把搶過了手機。
這位看起來有些嚴肅的中年女醫生,此刻眉頭緊鎖,語氣嚴厲到了極點:
“我是主治醫師。我現在明確告訴你,患者傷口嚴重崩裂,伴隨內髒出血,血壓正在急速下降。必須立刻進行手術,每一秒鍾的拖延都是在增加死亡或截肢的風險!如果阻撓手術,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我以爲醫生的話能震懾住嶽父。
可我低估了人性的惡。
嶽父在電話那頭撒起了潑:“我不聽你那些嚇唬人的話!我當年腿斷了也沒見這麼嬌氣!反正就是不能做!必須給我拖到明天!你要是敢現在動刀子,我就去衛健委告你!我去你們醫院拉橫幅!說你們謀害我家的前程!”
“瘋子......簡直是瘋子......”我聽到護士在一旁小聲嘀咕,語氣裏滿是驚恐。
發小怕我再受刺激,想去捂住聽筒,但我已經聽清了每一個字。
那一刻,心裏的痛甚至蓋過了身體的痛。
這就是我叫了三年“爸”的人。
在他們的迷信和貪婪面前,我的命,竟然比不上一個吉利的數字。
就在這時,電話那頭傳來了林婷的聲音,帶着海風的呼嘯,顯得那麼遙遠又冷漠:
“醫生,你看能不能打點什麼止痛針之類的,先穩住?我爸這人比較信這個,而且我們現在在三亞,排了好久的遊客照,馬上要到了,先不說了......”
眼淚順着我的眼角滑落,沒入鬢發,冰涼刺骨。
我的意識越來越渙散,耳邊的聲音也開始變得忽遠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