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暗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不是那種純粹的、安靜的黑暗。這是帶着粘稠質感的、仿佛能吸收一切聲音和光線的黑暗。壁上那些菌類的磷光在這裏變得稀薄黯淡,像是隨時會被周圍的暗吞噬,只能勉強勾勒出管道粗糙的輪廓。更多的細節——扭曲的管道、剝落的塗層、不明的污漬——都沉沒在看不透的陰影裏。

甜腥氣濃得令人作嘔。它不再是隱約的氣味,而是成了一種可以觸摸的實體,黏在鼻腔深處,黏在喉嚨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敗的糖漿。空氣溼冷,帶着地下深處特有的寒意,但那甜膩卻頑固地附着在每一次吸氣裏。

燼的腳步放慢了,幾乎無聲。戰術目鏡的邊緣流淌着幽藍的數據流,她微微側頭,耳廓似乎在捕捉黑暗中的細微聲響。鐵砧緊跟在她側後方一步,那根沉重的、沾滿鏽跡和不明粘液的金屬管被他提在手中,肌肉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賬簿縮在中間,終端屏幕的光被他調到最低,微弱的藍光只能照亮他緊張繃緊的下頜和飛快操作的手指。

已垣走在最後。

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要把腳從粘稠的泥沼裏拔出來。身體的疲憊像潮水一樣一陣陣拍打着意識的堤岸,但更重的負擔來自精神深處——不是“波紋之眼”的消耗,那能力在剛才的戰鬥後暫時沉寂了,沉在意識的海底。而是來自手裏這柄刀。

刀身的搏動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急促。

不再是規律的心跳感。那變成了一種牽引,一種召喚,一種帶着寒意的渴望。仿佛黑暗的最深處,有什麼東西正通過這柄纏繞着古老繃帶的刀,一下,又一下,敲擊着他的掌心,拽着他的骨髓,要把他拖向某個既定的地方。同時,燼那句話——“把自己,連着敵人,還有周圍的一切,一起‘葬’了”——像一根冰冷的釘子,釘在他的腦海裏。

“停。”燼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只是嘴唇微動帶出的氣流。

隊伍瞬間凝固在原地,連呼吸都放輕了。

已垣抬起頭,瞳孔適應着昏暗。前方管道的盡頭似乎豁然開朗,空間變大了。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地面——原本由金屬格柵和混凝土構成的地面,在這裏被一層厚厚的、暗紅色的、肉質般的東西覆蓋。那東西微微起伏,像是活物在緩慢呼吸,表面泛着溼漉漉的、不健康的光澤。甜腥氣,正濃烈地從那裏散發出來。

“生物質增殖。”賬簿的聲音帶着抑制不住的顫抖,他調高了手持掃描儀的靈敏度,屏幕上的波紋圖劇烈跳動,“讀數……亂七八糟。不是自然生長模式,有強烈的、持續的能量催化痕跡。這結構……這他媽像個培育池,或者說……巢?”

燼抬起左手,做了幾個簡潔的手勢。鐵砧點點頭,龐大而沉默的身軀悄無聲息地挪向側翼,緊貼着管壁的陰影,像一頭蓄勢的熊。燼自己則緩步上前,每一步都踩得極輕,脈沖手槍的槍口隨着她冰藍色眼眸的移動,緩緩指向每一個可能藏匿危險的角落。

已垣也屏息跟了上去。腳下傳來的觸感令人極度不適——柔軟、溼滑、帶着一種令人惡心的彈性,踩下去會有粘稠的汁液從邊緣滲出,像是踩在了某種巨大生物腐爛的內髒上。手中唐刀的搏動在這裏達到了一個高峰,刀身甚至開始散發出極其微弱的、只有貼近了才能察覺的暗金色光暈,像呼吸般明滅。這微弱的光照亮了周圍幾寸見方的菌毯,那些暗紅色的肉質組織在光暈下竟微微收縮、蠕動,仿佛有知覺般畏光。

他們來到了管道盡頭,進入一個相對開闊的空間,像是一個廢棄的維護艙或者小型儲藏室。空間的大部分都被那種暗紅色菌毯覆蓋,在中央位置尤其厚實,隆起成一個不規則的、半人高的鼓包。鼓包的表面,隱約可見某種金屬結構的輪廓——一個控制台,或者某種大型設備的一部分,被菌毯半包裹、半吞噬,像是被這生物組織緩慢消化着的金屬骨骼。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鼓包的頂端。

那裏靜靜地“生長”着三顆碩大的、卵狀物。每一顆都有嬰兒大小,外殼是半透明的暗紅色,像凝固的劣質琥珀。透過外殼,可以模糊地看到裏面蜷縮着的、尚未完全成型的陰影輪廓,依稀能分辨出類似噬鐵獸的尖吻和骨刃雛形。濃鬱的、令人作嘔的甜腥氣,正是從這些卵和整個菌毯上散發出來的。

“這是……下崽的窩?”鐵砧的聲音壓得極低,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厭惡,他握緊了手中的鐵管。

“不止。”燼的目光銳利如刀,鎖定在那被菌毯半掩埋的控制台上,“賬簿,核對信號源精確坐標。小心點。”

賬簿已經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控制台的另一側,盡量避開腳下厚實的菌毯。他用一個小型探針,顫抖着嚐試接觸一處裸露的、尚未被完全覆蓋的金屬面板。“信號源……就在這裏!強度……還在緩慢爬升!見鬼,這個控制台……它居然還有最低限度的供能!它在維持這個……這個‘巢’的生命活動!”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

燼腳下踩着的一塊看似平靜的菌毯,突然劇烈地蠕動起來!緊接着,一條足有成人手臂粗細、暗紅色的、頂端裂開如同口器般的肉質藤蔓,猛地從菌毯下彈射而出,速度快得只在空氣中留下一道殘影,直刺燼的小腿!

燼的反應比她腳下爆發的攻擊更快。她沒有向後或向側方閃避——那會失去平衡,落入更多可能潛伏的攻擊中——而是抬腳,用包裹着堅固作戰靴的腳跟,狠狠地、精準地向下跺去!同時,她手中的脈沖手槍幾乎沒有瞄準的過程,槍口下指——

噗!

一聲沉悶的爆響。湛藍色的能量光束在極近距離貫穿了那條觸手的根部,將其炸成一團四散飛濺的、冒着刺鼻青煙的碎肉塊。粘稠的、暗紅色的汁液噴濺在周圍的菌毯和牆壁上,發出“滋滋”的輕微腐蝕聲。

但這致命而精準的一擊,就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巨石。

整個空間“活”了過來。

咕嚕……咕嚕……

令人牙酸的、粘液翻涌般的聲音從腳下、從四周的菌毯下響起。緊接着,無數條粗細不一、頂端裂開着不同大小口器的肉質觸手,如同被驚醒的毒蛇,從菌毯下彈射、揮舞而出!空氣中令人作嘔的甜腥氣驟然濃烈了十倍,幾乎凝成實質!

“防御陣型!別被纏上!攻擊根部或口器!”燼的厲喝在粘膩的破空聲中響起,她手中的脈沖手槍化作死神的點名筆,每一次湛藍色的光芒閃爍,都精準地打斷一條觸手的襲擊或將其頭部炸碎。但觸手的數量實在太多,斷裂處噴濺的粘稠汁液在地面、牆壁上迅速蔓延,讓本就溼滑的環境變得更加危險。

鐵砧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吼,不再保留,那根沉重的金屬管被他揮舞得如同風車,帶着可怕的呼嘯聲,將靠近的觸手砸爛、掃飛。他的力量極大,往往一擊就能讓觸手斷成兩截。但他沉重的身軀和裝甲也成了負擔,軍靴很快被粘液和菌毯的碎屑裹住,移動開始變得遲滯。

“救我!啊——!”賬簿的尖叫響起。一條相對纖細但異常靈活的觸手纏上了他背上的設備包,巨大的拖拽力讓他幾乎摔倒。他拼命掙扎,用手中的掃描儀去砸,但效果甚微。

已垣的處境同樣危急。兩條從側面陰影中襲來的觸手盯上了他。它們無聲無息,直到近前才猛地彈射而出!一條卷向他的腳踝,另一條直撲他的腰部!

重傷的身體和透支的疲憊讓他的反應慢了致命的一拍。冰冷的、滑膩的觸感瞬間纏繞上他的腳踝,緊接着是巨大的拖拽力傳來!

“呃!”已垣被拖得一個踉蹌,單膝跪倒在粘滑的菌毯上。他本能地揮刀砍向纏住腳踝的觸手,但唐刀鋒利的刀刃斬入那堅韌的肉質中,卻像是砍進了浸水的厚皮革,只能切開一道不深的口子,更多粘稠腥臭的汁液噴濺出來,觸手非但沒有鬆開,反而因受刺激纏繞得更緊!

另一條觸手趁機如毒蛇般竄向他的腰間!

冰冷的滑膩感貼上皮膚的刹那——

嗡!

手中的唐刀,猛然傳來一股絕非震動的、刺入骨髓的寒意!這股寒意並非來自外界,而是從緊密貼合掌心的刀柄處爆發,逆流而上,瞬間沖過他酸疼的手臂,扎進他因戰鬥和疲憊而昏沉脹痛的大腦!

不是他主動睜開了“眼”。

是刀,強行替他,撕開了蒙在世界眼前的幕布。

刹那間,視覺、聽覺、觸覺……所有常規的感官仿佛被驟然剝離。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由流動的、粘稠的“信息”與“規則” 構成的、光怪陸離又令人極端痛苦的全新視界。

他不再“看到”揮舞的觸手和暗紅的菌毯。

他“感知”到的,是一片脈動的、暗紅與慘綠交織的、如同活體沼澤般的能量場。每一條揮舞的觸手,都是這沼澤中翻騰的、帶着純粹吞噬欲望的能量湍流。腳下的菌毯本身,則是一張緩慢起伏的、不斷分泌着甜腥“存在信息”的生物質神經網絡。

龐大、混亂、充滿惡意的信息洪流試圖像之前一樣沖垮他的意識。但這一次,不同了。

手中緊握的唐刀,像一塊沉入沸騰油鍋的絕對零度之冰。它沒有平息洪流,而是以一種霸道的方式,在狂暴的信息旋渦中爲他錨定了一個“坐標”,並強行將這片混沌能量場中最致命、最關鍵的“結構”與“連接”,直接映射、烙印進他的意識深處!

他“理解”了:

纏住他腳踝的觸手,其力量的根源並非觸手本身堅韌的肉質,而是在左前方三步、菌毯下方一個如同心髒般規律搏動的、拳頭大小的暗紅色能量結節。無數細若發絲、卻堅韌無比的能量脈絡(在他感知中如同閃光的規則絲線)從這個結節伸出,精準地控制着觸手的每一下扭動、每一次絞殺。

卷向他腰部與從右側陰影襲來的觸手,在更深的能量層面共享着同一個控制節點,一個位於右側觸手根部下方半尺、如同老舊電路板上焊點般的、閃爍不定的能量亮斑。攻擊這裏,能同時癱瘓兩者。

整個空間令人作嘔的能量,正如同百川歸海,向着中央那個被菌毯包裹的鼓包(控制台)下方匯聚,那裏有一個最龐大、最明亮、也最不穩定的復雜能量結構體在劇烈搏動——那是這個巢穴的“心髒”,也是持續散發信號的“源頭”。

而在這一片暗紅與慘綠的污濁能量場中,燼和鐵砧的身影顯得格外清晰。燼是一道穩定、銳利、軌跡精準的淡銀色光梭,每一次移動和射擊都在污濁中劃出幹淨利落的痕跡;鐵砧則是一團厚重、狂暴、邊界模糊的暗紅色力場,以純粹的力量碾壓着靠近的污穢。

所有這一切——混亂的能量圖譜、惡意的結構連接、同伴的攻擊軌跡——都以超越視覺的、近乎“直覺真理”的方式,瞬間塞滿了他的意識。劇烈的脹痛和撕裂感依舊存在,但多了一種冰冷的、由刀賦予的、不容置疑的“洞悉”。

沒有思考的餘地。身體在刀傳來的冰冷牽引和這種驟然降臨的洞悉下,本能地做出了反應。

他放棄了扭身躲避卷向腰部的觸手——在那個能量視界裏,那只會讓他失去平衡,陷入更多觸手的包圍。相反,他順着腳踝被拖拽的力道,反而猛地向前撲倒!

這個動作極其冒險,將自己完全暴露給了另一條觸手。但在撲倒的瞬間,卷向他腰部的觸手恰好掠過他的後背,抓了個空。

同時,他右手的唐刀,借着前撲的勢頭,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又像是早已預演過千遍,精準得令人心悸地刺向左前方三步的地面——那個“心髒結節”的精確能量坐標!

刀身沒入柔軟溼滑的菌毯,沒有遇到多少阻力。但在刺入的瞬間,繃帶縫隙裏,暗金色的光暈猛地一亮!那不是能量的猛烈爆發,更像是某種精準而冷酷的“湮滅”。

“嗤——!”

一聲輕響,如同燒紅的刀子切入凝固的豬油,又像滾燙的鐵塊烙進深冬的積雪。在已垣的感知視界裏,以刀尖爲中心,那片暗紅色的、搏動着的能量結節瞬間“壞死”——明亮的脈絡如同燒斷的保險絲般黯淡、崩斷,結節本身迅速萎縮、消散。纏住他腳踝的那條觸手,立刻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的死蛇,軟綿綿地鬆開、癱軟、幹癟下去。

而幾乎在他前撲、刺擊的同一時刻,他的左手(斷臂已被燼用簡易手段固定)在地上猛地一抓,撈起一塊被鐵砧之前砸碎的、邊緣鋒利的金屬殘片,用盡全身殘餘的力氣,朝着右側——那個共享控制節點的“電路焊點”能量坐標——狠狠甩去!

金屬殘片在空中劃過一道短促的弧線,精準地命中了那片在能量視界中閃爍不定的區域,深深嵌入菌毯與下方金屬結構的縫隙。

“嘶嘎——!”

兩條觸手——一條剛撲空,一條正準備再次襲來的——如同被同時切斷了提線的木偶,猛地一僵,然後劇烈地、無規則地抽搐起來,最後軟軟地垂落,搭在菌毯上,不再動彈。

這一切,發生在不到兩秒之內。

燼和鐵砧幾乎同時注意到了這詭異的、高效到不可思議的擊殺。

“已垣!”燼的聲音穿透了粘膩的觸手揮舞聲和能量槍的嗡鳴,冷靜依舊,卻帶上一絲急促的確認,“你能‘看見’它們的弱點?”

已垣從溼滑的菌毯上撐起身,劇烈地喘息着,頭痛欲裂,剛才那種冰冷的“洞悉感”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透支般的虛脫和嗡鳴的耳蝸。他勉強點了點頭,喉嚨幹澀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只是用刀指向另一個方向——那裏,在能量視界中,有三條觸手共享着一個稍大的節點。

“指給我看!”燼毫不猶豫,槍口瞬間調轉。

“你正前方,七步,地面下!偏左半尺!”已垣嘶啞地喊出感知到的位置。

燼甚至沒有低頭確認,完全信任了這突如其來的指引,對着已垣所指位置的下方,連續三次急促點射!脈沖能量穿透菌毯,鑽入地下。

嘭!一聲悶響,伴隨着菌毯下能量的紊亂爆發。那一片菌毯猛地炸開一個小坑,周圍三四條觸手的動作同時變得僵硬、遲緩,像是生鏽的機械。

“有效!”鐵砧精神一振,一管砸爛一條趁機撲向賬簿的觸手,吼道,“小子,指路!”

“右側牆壁!齊腰高!顏色最深的那塊後面!是它們的‘血管’匯流處!”已垣的目光快速掃過那令人眩暈的能量圖譜,指向另一處關鍵。

鐵砧怒吼一聲,不再保留,沉重的身軀猛地撞開兩條攔路的觸手,手中鐵管帶着全身力氣,狠狠砸向已垣所指的牆壁!

轟!鏽蝕的金屬牆壁被砸得凹陷、撕裂,露出後面纏繞的、粗大的、如同生物血管般搏動着的暗紅色肉質管道。鐵砧管尖一捅、一攪,腥臭粘稠的汁液如同噴泉般狂涌而出!又一片區域的觸手失去了力量來源,無力地垂落。

“中央!鼓包下面!控制台基座位置!最大的那個!是核心!”已垣指向菌毯最厚、孕育着卵的鼓包下方。在他的感知裏,那裏是整個污濁能量場的心髒,搏動得最劇烈,也是所有能量脈絡的最終交匯點,信號源的強度在那裏達到頂峰。

燼的眼神驟然銳利如冰錐。那裏被層層疊疊、最粗壯的觸手和厚實的菌毯保護着,強攻幾乎不可能瞬間突破。

“賬簿!”燼的聲音斬釘截鐵,“對準已垣指的位置,最大功率,定向能量幹擾!轟開一條路!”

“明、明白!”賬簿臉色慘白,但求生欲壓倒了一切。他手忙腳亂卻速度極快地將背包上一個碗口大的發射器對準鼓包下方,手指在虛擬面板上瘋狂滑動,“三秒後激發!注意能量反沖!”

燼深吸一口氣,仿佛將周圍粘膩的空氣都吸入肺中。她手中的脈沖手槍被她單手極快地調整着,槍身側面的能量指示器從藍色跳到了危險的紅色,發出低沉的、蓄能般的嗡鳴。她微微屈膝,重心下沉,持槍的手臂穩如磐石。

三。

二。

一!

賬簿猛地按下激發鍵!

嗡——!!!

一道無形的、卻帶着肉眼可見空氣扭曲的強烈脈沖波,從發射器口噴薄而出,瞬間掠過鼓包下方的區域!

所有菌毯、所有觸手,乃至整個空間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空氣中彌漫的甜腥氣仿佛都被震散了片刻。保護核心區域的粗壯觸手網絡出現了瞬間的僵直、抽搐,然後略顯鬆散地垂落——像是神經被高強度電流狠狠過載、麻痹。

就是現在!

燼扣動了扳機。

一道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粗壯、凝實、光芒刺目的湛藍色能量光束,如同從深海射向夜空的雷霆,撕裂粘稠的空氣,發出尖銳的破空厲嘯,精準無比地射向已垣所指、也是被脈沖波暫時“麻痹”暴露出的核心節點!

噗嗤——轟!!!

光束沒入菌毯和金屬的深處。先是一聲沉悶的貫穿響,緊接着,是仿佛從地心傳來的、低沉的爆炸轟鳴!整個空間劇烈震動!灰塵和碎屑從天花板簌簌落下。那些覆蓋地面的暗紅色菌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從邊緣開始迅速變得灰敗、枯萎、幹裂。無數揮舞的觸手如同被抽走了生命,無力地垂落、癱軟、繼而像脫水般萎縮。濃鬱的甜腥氣被一股蛋白質和有機物被瞬間高溫燒焦的刺鼻惡臭取代。

震動中,鼓包頂端那三顆半透明的卵,外殼上“咔嚓”一聲,蔓延開細密的裂紋。

“退後!遠離那些卵!”燼厲聲喝道,同時自己率先向後撤步。

衆人急忙後退,緊貼着尚未被菌毯完全覆蓋的牆壁。只見卵殼碎裂,裏面粘稠的、混濁的液體流淌出來,三只尚未完全成型、只有獵犬大小、表皮半透明、依稀能看到內髒輪廓的噬鐵獸幼體掙扎着探出頭,發出微弱而尖利的嘶鳴,但很快便隨着徹底失去活性的菌毯一同癱軟下去,不再動彈。

劇烈的震動和崩塌聲漸漸平息。空間裏只剩下菌毯枯萎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窸窣”聲,以及四人粗重不一的喘息。空氣中彌漫着焦臭、腥氣和塵埃混合的難聞氣味。

賬簿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尚且幹淨的一塊金屬地面上,背靠着冰冷潮溼的牆壁,臉色白得跟紙一樣,胸口劇烈起伏:“成……成功了?我們……我們幹掉了一個巢穴的……母體?”

燼沒有立刻回答。她持槍警戒着,緩步走向那被炸開的核心區域。用靴子撥開枯萎碳化的菌毯殘骸和仍在冒着青煙的金屬碎片。下面露出了控制台扭曲的殘骸,以及鑲嵌在控制台基座上一個已經被脈沖能量和葬火餘波燒得焦黑、但大致結構尚存的金屬球體。球體表面,一個模糊的、如同抽象化“眼睛”的標志,在焦痕下依稀可辨。

“‘觀星者’的標識……”賬簿連滾爬爬地湊過來,用掃描儀對準那個標志,倒吸一口涼氣,聲音帶着難以置信的驚駭,“這個巢穴……真的是被人爲啓動和維持的!用的是‘觀星者’時代的自律維護設備!這……這怎麼可能?那都是大災變前的古董了!”

燼蹲下身,用手指抹去金屬球體上更多的焦灰和污漬,露出下面更爲精密的紋路和接口。她的指尖停留在那個“眼睛”標志上,冰藍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微微收縮。

“不止是啓動和維護。”她的聲音在死寂、彌漫着焦臭的空間裏響起,清晰而冰冷,帶着某種沉重的洞悉,“這是一個信標。一個用生物質培育巢穴作爲活性屏障和防御機制的……長期運行的主動信標。”

她站起身,轉過頭,目光越過萎靡的賬簿和喘息未定的鐵砧,落在了靠牆支撐着自己、臉色蒼白、汗如雨下的已垣身上。更準確地說,是落在他手中那柄重新恢復平靜、但刀身似乎與腳下這片死寂巢穴、與那個焦黑的“觀星者”信標之間,仍殘留着某種詭異無形聯系的唐刀上。

“它在持續發送信號,”燼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地敲在每個人的耳膜上,也敲在已垣緊繃的心弦上,“也在……吸引某些特定的東西。比如,能被這種信號‘喚醒’或‘共鳴’的東西。”

已垣握緊了刀柄。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掌心中,刀身那微弱卻清晰的搏動並未隨着巢穴的死亡而停止。相反,它似乎更……明確了。像黑暗中終於校準了方向的指南針,堅定不移地指向管道更深處,那片依舊濃稠得仿佛能吞噬靈魂的黑暗。

甜腥味的源頭,或許就在這裏被終結了。

但黑暗深處,那真正的、持續呼喚的“源頭”,那與這把刀、與他體內暴烈的地獄火、與他破碎記憶深處那個燃燒的“第七扇區”糾纏不清的東西……

才剛剛開始,展露它冰山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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