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墨宸以近乎慘烈的方式“僥幸”戰勝墨山,雖在絕境中博得了一線生機,卻也如同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真正將自己推到了家族內外所有目光匯聚的風口浪尖。然而,未等他稍作喘息,一個更嚴峻、幾乎令人絕望的消息便如冰水般潑來:另一賽區的墨雷,憑借大長老一系的傾力支持,竟在決賽前強行突破,踏入了煉體四重之境!並以摧枯拉朽的碾壓之勢進入決賽!

決賽之期,定於三日後。這意味着,留給墨宸的時間,僅有短短三日。而他此刻的狀況,可謂糟糕透頂:內腑受創,氣血虧虛,實力遠未恢復。面對一個境界完全碾壓、對自己恨之入骨、且必然被大長老武裝到牙齒的對手,形勢之險惡,已非“逆境”二字可以形容。

墨宸強忍着經脈中傳來的陣陣抽痛,盤膝調息,準備煉制最基本的療傷藥物。然而,因傷勢過重導致的氣血紊亂,使得他對爐火的掌控都變得艱澀。就在他心神浮躁、幾乎難以爲繼之時,隔壁柴房內,沉睡中的林婉兒無意識間,那股精純的玄陰寒氣再次悄然彌漫開來,如同夜露般浸潤着狹小的空間。

這股純淨的至陰寒意掠過墨宸身體,奇跡般地撫平了他體內躁動不安的氣血,帶來一絲冰泉般的清明。墨宸心念如電光石火般閃動,一個大膽的想法躍入腦海。他毫不猶豫,服下竊天丹,當即將那只“黑瓦罐”,移至寒氣所能波及的邊緣範圍。

果然,在玄陰之氣那不可思議的調和作用下,原本桀驁不馴的藥力,在融合過程中變得異常順滑與溫馴。當爐火熄滅,丹成之時,藥香並非撲鼻而來,而是奇異地內斂於丹丸之中。只見三枚龍眼大小、表面隱現淡銀色雲紋的丹藥靜靜躺在爐底——“回天丹”成!其品質之佳,藥性之平和,遠超尋常丹方所能達到的極限。墨宸立刻服下一枚,丹藥入腹,化作一股溫和卻沛然的藥力,迅速滋養着受損的經脈與內腑,暗傷以肉眼可感的速度開始愈合。

驚喜之餘,墨宸趁熱打鐵,如法炮制,又煉制出了一批“焚血丹”。更令人振奮的是,經由玄陰寒氣淬煉提純後,性質發生了微妙變化,藥性更爲酷烈集中,而事後對經脈的沖擊副作用竟有所減弱。

傷勢雖得以奇跡般快速痊愈,但墨宸深知,僅憑“焚血丹”和現有的手段,想要跨越煉體期每一個小境界都如同天塹的差距去戰勝墨雷,無異於癡人說夢。他必須引動丹田深處那縷沉寂已久、關乎前世根本的虛空涅槃炎的本源氣息,方有一線勝機。而要做到這一點,則需要品階更高、蘊含精純火元力的藥材作爲引子。資源,必須靠自己去爭,去奪!“塵先生”是時候出面了。

他喚來墨小山,將手頭僅剩的資源交予他,低聲吩咐其前往坊市,采購一批數量龐大的基礎藥材。而墨小山本來就對這位堂兄上次武學的指點心存感激,自然很樂意去完成墨宸的吩咐。隨後,墨宸閉門不出開始夜以繼日地批量煉制數種低階修士最常用、卻也最考驗煉丹師基本功的丹藥:效果卓著的金瘡藥、能快速恢復些許真氣的回氣散、以及可抵數日飢渴的辟谷丹。

他所煉制的這些丹藥,雖因材料所限,依舊不入品階,但藥力之純淨、效果之持久穩定,已將青陽城市面上流通的同類產品遠遠甩在身後,堪稱凡丹中的極品。

當夜,月黑風高,萬籟俱寂。墨宸換上一身漿洗得發白的灰色舊袍,用幾種草藥混合的汁液略微改變了膚色與面部輪廓,以粗布蒙面,徹底隱去本來面目,化身神秘莫測的“塵先生”。他將煉制好的部分丹藥裝入一個毫不起眼的普通包裹,如同暗夜中的幽靈,憑借着強大的神識避開所有明哨暗崗,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墨府高牆。

青陽城的街巷在夜色中靜謐而深邃。墨宸身形如煙,穿梭於陰影之間,最終來到了已然打烊的百草齋後門。他並未急於叩門,而是靜立片刻,確認四周無人後,才伸出手指,以一種獨特的、富有節奏的韻律,輕輕叩響了門板。

“篤…篤篤…”

片刻沉寂後,二樓一扇窗戶的縫隙悄然擴大了一絲,露出吳老板那張帶着警惕與疑惑的臉龐。夜色深沉,他看不清來者面目,只能壓低聲音問道:“誰?”

墨宸並不答話,只是將手中的包裹徑直從窗隙遞了過去,嗓音沙啞低沉,仿佛飽經風霜:“吳老板,先看看貨色。”

吳老板滿心疑惑地接過包裹,就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小心翼翼地打開。他先是取出裝有金瘡藥的小瓶,拔開塞子,用手指沾了點藥粉捻開,起初眼神還有些漫不經心,但隨着對藥粉色澤、細膩程度和隱隱透出的藥香感知,他的表情逐漸變爲驚訝,繼而轉爲難以置信的震驚!他又迅速檢查了回氣散和辟谷丹,最終確定,這些看似普通的基礎丹藥,其品質之高、藥力之精純,實乃他經營百草齋多年來所罕見!

“閣下……這,這些丹藥是……”吳老板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塵。”墨宸只吐出一個字,卻重若千鈞。他繼續用那僞裝過的沙啞聲音道,語氣幹脆利落,不帶絲毫商榷餘地:“這些貨,交由你代售,所得利潤,三七分成,我七,你三。包裹內附有清單一份,明日此時,備齊上面所列藥材,用以換取下一批貨。應,則合作;不應,今夜之事,當作從未發生。”

吳老板心髒狂跳,呼吸都急促起來。這簡直是天降橫財!更是讓百草齋一舉崛起的巨大機遇!對方展現出的丹藥品質和神秘做派,都預示着其背後深不可測的能量。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斬釘截鐵地應承:“應!塵先生快人快語,吳某必定竭盡全力,將事情辦得妥妥帖帖!”

交易在黑暗中瞬間達成,墨宸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閃,便徹底融入了濃鬱的夜色之中,未留下任何痕跡,只留下吳老板捧着那袋丹藥,激動得難以自持。

次日深夜,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墨宸再次化身“塵先生”悄然前來。他用新一批品質極高的丹藥,順利換回了吳老板精心備好的藥材。當墨宸的目光掃過那些藥材時,心中一定——那株至關重要的、通體赤紅、隱隱散發着地火氣息的 “地心火芝”(二品靈草),赫然在列!一個以利益爲紐帶、各取所需的隱秘同盟,就此初步建立。

最後一日,小院內的氣氛凝重到了極點。墨宸開始了煉制最終殺手鐗—— “炎陽焚脈丹” 的凶險歷程。此丹方源自他前世記憶,霸道無比,旨在以極端猛烈的藥力爲引,強行刺激肉身經脈,從而導引出深藏於丹田的一絲虛空涅槃炎的本源氣息。其煉制難度與風險極大,稍有差池,便是丹毀人亡的下場,墨宸服下竊天丹,靜待靈力穩固。

當那株“地心火芝”被投入黑瓦罐的刹那,狂暴精純的火元力瞬間爆發,使得整個爐身變得赤紅滾燙,仿佛隨時可能融化。墨宸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分神,神識如同最精密的蛛網,勉強約束着爐內躁動不安、幾欲噴薄的藥力。他依次投入各種輔藥,試圖進行調和,每一步都如同在萬丈懸崖邊緣行走,藥力沖突產生的能量漣漪不斷沖擊着他的心神與脆弱的肉身,嘴角已在不經意間溢出了一縷鮮紅的血跡。

最關鍵的融合時刻終於到來。墨宸一咬牙,逼出自身一縷蘊含魂力的精血,作爲最終藥引,試圖與地心火芝的精華進行終極融合。這無異於要將至陽與至陰、狂暴與生命強行糅合,其產生的排斥力堪稱恐怖!

“轟——!”

黑瓦罐猛地劇烈震動起來,內部仿佛有驚雷炸響!赤紅色的藥液瘋狂沸騰、翻滾,狂暴的能量徹底失去了控制,眼看就要沖破神識的束縛,徹底炸爐!墨宸面色瞬間慘白如金紙,精神力如同決堤的江河般飛速消耗,身體因過度透支而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他感覺自己就像暴風雨中一艘即將散架的小船,下一刻便要被毀滅性的能量狂濤徹底吞噬。

“不行……修爲差距實在太大了……還是太勉強了……”一股深沉的無力與絕望感涌上心頭,前世的浩瀚經驗與今生這具軀殼的孱弱局限,產生了尖銳而令人頹喪的沖突。炸爐,似乎已成無法挽回的定局。

就在這千鈞一發、生死攸關之際,或許是感應到了墨宸體內因極度危機而產生的氣血劇烈波動,以及那近乎崩潰邊緣的精神力,隔壁柴房內早已入睡的林婉兒,在睡夢中眉頭緊緊蹙起,無意識地翻了個身。這一次,不再是平日細微的氣息散發,她體內那玄奧的玄陰蘊火體,仿佛被某種同源的危險氣機所觸動,一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加清晰、更加精純凜冽的玄陰寒氣,不受控制地透體而出!這股寒氣如同一條擁有生命的冰藍色絲帶,悄然穿越阻隔的土牆,精準地縈繞在灼熱欲焚的丹爐周圍!

這股至精至純的玄陰寒氣的出現,並非與爐內狂暴的至陽火元力進行蠻橫對抗,而是如同一位技藝已臻化境的調和者,輕柔卻堅定地滲透進去。奇妙無比的一幕發生了:那原本如同脫繮野馬、即將爆炸的赤紅藥液,在這股至陰寒氣的浸潤與安撫下,狂暴之氣驟然削減,沸騰之勢漸漸緩和,原本水火難容、激烈沖突的陰陽藥力,竟開始尋找並趨向於一個微妙的、動態的平衡點!

墨宸福至心靈,於絕望中窺見這稍縱即逝的唯一生機!他強提體內最後一絲殘存的精神與力氣,手中控火法印猛然一變,引導着那縷玄陰寒氣融入最後的凝丹過程!

“陰陽相濟,納元歸真,丹成!”

“嗡……”

丹爐發出了一聲悠長而平穩的輕鳴,徹底穩定下來。爐內,赤紅色的藥液中心,一道暗金色的流光如同擁有生命般悄然一閃,旋即徹底內斂,融入丹體。當墨宸顫抖着手揭開爐蓋時,一枚龍眼大小、通體赤紅宛如瑪瑙、表面卻清晰烙印着一道暗金細紋的丹藥,正靜靜躺在爐底,散發着一股灼熱卻無比穩定、內蘊着磅礴能量的氣息。

炎陽焚脈丹,成了!

墨宸虛脫般癱坐在地,渾身大汗淋漓,如同剛從水中撈出,臉色蒼白,心中卻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後怕與難以抑制的狂喜。他目光復雜地望向柴房的方向,內心震撼無比:“又一次……若非婉兒這玄陰寒氣在最後關頭適時出現,中和了地心火芝那最後的狂暴戾氣,引導了至關重要的陰陽平衡……此次煉丹,必是炸爐毀丹、身死道消之局!這玄陰蘊火體,對於煉丹之道,竟有如此化腐朽爲神奇的輔助神效!”

至此,他徹底明悟,林婉兒絕不僅僅是一個需要庇護的累贅,更是他能否在此危機四伏的異世快速崛起、重返巔峰的關鍵所在!她那獨特的體質,與他所追求的丹道極致,堪稱是天作之合。

最強底牌已然就位。墨宸強撐着疲憊不堪的身體,調息片刻,眼中重新燃起堅定而冷冽的火焰。明日決賽,縱是龍潭虎穴,刀山火海,他亦無所畏懼。

與此同時,大長老墨承的院落深處,燈火通明。墨雷周身靈氣充盈,臉上帶着絕對的自信與猙獰的殺意。大長老不僅將一門殺傷力極強的黃階高級功法 “裂金掌” 傾囊相授,更賜下一枚猩紅如血、散發着危險氣息的 “暴血丹” 。此丹服用後,可在短時間內令力量再度暴漲三成,但代價是事後會元氣大傷,需調養許久。最後,大長老面色陰沉地遞過一枚細如牛毛、泛着幽藍光澤的 “噬魂針” ,針尖淬有劇毒,堪稱見血封喉。

“決賽台上,拳腳無眼,難免有所損傷。”大長老的聲音冰冷得如同數九寒冰,眼中殺機畢露,“找準機會,永絕後患。家族問責方面,我自有交代。”

墨雷重重地點了點頭,將噬魂針小心翼翼地藏於指縫之間,眼中沸騰的殺意幾乎要溢出來。他已迫不及待,要在萬衆矚目之下,將那個廢物徹底碾碎!

決賽的陰雲,伴隨着濃重的殺機,徹底籠罩了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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