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阿碧說完,王語嫣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片刻,她忽然看向阿碧與阿朱,神色決然:
“我也要去七俠鎮!”
……
王語嫣執意同行。
態度堅決,連母親李青蘿也勸不住。
慕容復只得帶着表妹、兩名侍女,另加兩位家將,一同啓程。
此時,從各地趕往七俠鎮的武林人士,已難以計數。
其中有如李 ** 這般絕頂高手,也有似王語嫣這般全無功夫的新人。
甚至還有如歐陽克這般前來尋仇的。
但更多的,是武林中數量最衆、來歷最雜的三流人物。
他們或困於資質,或限於機緣,始終停滯當下,再難寸進,終成江湖路人。
如今聽聞王楚點評武學,只覺機緣已至。
王楚既敢如此評斷天下武學,手中必有依憑,若能得之,豈非一步登天?
想到此處,衆人頓時趨之若鶩,恨不能一到七俠鎮便綁了王楚,逼問諸般絕學。
當然,亦有少數真心求教之人,只是不多罷了。
不知不覺間,成百上千的武林人如溪流般從四方匯攏。
所向之處,皆是七俠鎮同福客棧。
……
另一頭,王楚對這一切恍若未覺,依舊安穩說書、修行。
日子規律如常。
如此兩日過去,客棧內外不僅風平浪靜,反而越發興旺。
這般情景,讓白展堂、郭芙蓉等夥計原本懸着的心,漸漸放下大半。
唯獨李大嘴叫苦不迭——他忙得不可開交,已揚言再不請幫廚,便回老家陪伴瞎眼老母。
幸而佟掌櫃尚能周旋,暫且穩住李大嘴,順便也壓下了白展堂、郭芙蓉與莫小貝三人蠢蠢欲動的“ ** ”
。
這些時日,王楚深居簡出。
除說書用飯時現身,其餘光陰或在房中打坐,或至僻靜處練拳鍛身。
只是可惜……
王楚的修爲始終困在苦海秘境,難以引動生命精氣貫通神源通道。
這並非他天資不足,而是此方天地靈氣太過稀薄,僅比他前世所處的末法時代稍好一絲。
自從首次抽得九妙不死藥後,後續幾次說書獲得的獎勵皆不盡如人意,僅有一瓶百草液入賬。
這點資源對苦海境的修行而言無異於杯水車薪,僅讓他苦海內多凝出一粒紫晶,施展武技版翻天印時,雙掌間隱約流轉紫色輝光。
此招之下,千斤巨石可碎爲齏粉,亦能只留一道深透石骨的掌印而不損其形。
王楚並未焦躁,只默默清理了練功痕跡,便回到房中靜修。
連日修行讓他隱隱感到苦海即將突破,只待契機來臨,實力便可更進一步。
這些時日,他也搜集了此世武林的相關情報。
江湖中境界分明:內力初成者爲三流高手;內外功夫登堂入室可稱二流;一流高手則武藝純熟,內力運轉自如。
三者皆屬後天之境,因其力僅限己身。
若能感悟天地之力並引爲己用,便可踏入先天境界,招式中蘊藏靈氣,威能驚人,已近乎修行之人。
先天之上,更有天人、無上大宗師、破碎虛空等境界。
天人者心神通明,武道意志可幹涉外物,舉手投足皆帶磅礴之勢。
如今的王楚,實力近似外功精深的一流高手,但因苦海未通神源,丹田空蕩,在外人眼中不過尋常練過拳腳的普通人,甚至未入流品。
唯有黃蓉曾隔門窺見他開辟苦海時的異象,心知此人絕非表面那般簡單。
午後,同福客棧房內。
王楚 ** 椅中,氣度沉靜。
自一掌碎巨石後,他便感知突破之機將近,連日於房中溫養苦海。
正閉目調息時,敲門聲響起。
王楚睜眼含笑:“請進。”
黃蓉推門而入,仍是一身破舊百衲衣,臉上沾着煤灰,雙眸卻靈動如初。
“你倒坐得住?那般議論歐陽鋒,就不怕他上門尋仇?”
見他從容模樣,黃蓉莫名氣惱,嗔怪一句,卻自然落座在他身旁,目光緊鎖。
“我本無懼,何況歐陽鋒大抵不會親至。”
王楚神色未變,斟了杯熱茶推給她。
“他不來?這兩日不見白駝山莊那人蹤影,怕是接人去了。
那你以爲來者會是誰?”
黃蓉捧茶抬眼,卻正對上王楚視線,頰生薄紅,幸有煤灰遮掩。
她不知王楚目力可辨三百米外蠅翅,灰漬毫無遮蔽之效。
王楚心中微動,生出幾分戲謔之意,輕聲笑道:“你猜?”
黃蓉險些惱羞成怒,眼珠一轉又復靈動:“你莫非在虛張聲勢?”
“我從無虛言。
且問你,爲何離家出走?”
“自是因……咦?你怎知我離家?”
黃蓉猝然警醒。
“我既知東邪之名,又曉桃花島絕學,怎會不知黃老邪有位聰慧靈秀、容顏絕世的女兒?”
王楚淡然反問。
此前二人雖彼此心照,卻從未點破。
此刻言明,黃蓉頓覺羞惱,似被捉弄,又感此人神秘莫測,仿佛世事皆知。
這般心緒交織,竟化爲一縷微妙悸動。
她輕橫王楚一眼,眸光嬌媚。
王楚亦覺心頭一震,片刻方定神續道:“若我所料不差,你與父親爭執後方才離島?”
“沒錯,我爹前陣子不知怎的,忽然說要給我安排親事,催我早日成婚。
我自然不肯,同他爭執一番後,便賭氣離了家。”
黃蓉也回過神來,並不追問王楚如何知曉此事,只將自己離家出走的緣由娓娓道來。
言談間仍帶着幾分氣惱。
王楚爲她續了杯熱茶,接着問道:
“你爹替你相中的人,莫非是歐陽鋒之子歐陽克?”
“正是他。
我也不明白爹爹爲何會選這個人,還說近日便要帶我去見一面。”
“我同他吵了一架,索性就離家出走了。”
“後來我悄悄去瞧了那歐陽克一眼。”
“誰知竟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不僅生性 ** ,還常糾纏清白女子,實在不堪!”
“我不慎被他纏上,後來扮作乞丐,才總算脫身。”
說到此處,黃蓉既有些氣憤,亦很是不解。
她不明白,一向如世外高人般的爹爹,爲何突然做出這般糊塗的決定?
“這次來找麻煩的,恐怕也是他了。”
王楚聽黃蓉說起被歐陽克糾纏,心中忽覺一陣不快,冷哼道:
“來的竟是歐陽克?”
“此人雖品行不端,武功卻不算弱。”
“不如……你與我一同避一避?”
黃蓉一聽是歐陽克,急忙提議。
“何必怕他。”
“歐陽克並非我的對手。
況且,你難道不想徹底擺脫他,讓你爹改了主意嗎?”
王楚擺了擺手,並無躲避之意,也不想讓黃蓉離開,便如此說道。
果然,聽到這話,黃蓉頓時精神一振。
她絕不願與歐陽克那般年長又好色的輕薄之徒成親。
“哦?那你快說說看。”
“當初爹爹告訴我之後,我打聽到歐陽克強搶民女之事,便告訴了爹爹。”
“誰知爹爹竟說什麼‘禮法豈爲我輩所設’,反倒說他灑脫不羈。”
“你還有什麼法子能讓我爹回心轉意?”
說到這裏,黃蓉面露無奈,顯然也被爹爹古怪的脾氣折騰得夠嗆。
“黃老邪既帶個‘邪’字,行事自然與衆不同,否則怎稱得上邪性。”
“依我看,你爹中意歐陽克,想讓你與他相見,無非是因爲歐陽克的叔父是西毒歐陽鋒,與他同列五絕罷了!”
“屆時,我自有辦法讓白駝山莊聲名掃地,看你爹還願不願讓你去和歐陽克相見!”
王楚見狀,只得向黃蓉解釋。
在他看來,黃藥師看似超然物外,不循禮法,行事怪誕,實則仍在紅塵之中。
他中意歐陽克,不過是因爲西毒歐陽鋒與他齊名,兩家堪稱門當戶對而已。
黃老邪終究未能全然放下“名”
之一字,否則當年也不會設法從老頑童手中取得《九陰真經》下冊了。
當然還有一層緣由,王楚並未當面對黃蓉言明。
畢竟事關她的雙親。
黃老邪與黃蓉的母親,亦是年紀相差頗大。
因此歐陽克三十餘歲的年紀,在黃老邪眼中或許反成優點。
但無論如何,只要黃老邪仍在意聲名,他便有辦法將此事攪散。
另一邊,黃蓉聽得眼眸發亮,隨即又有些懷疑是否真能奏效。
畢竟她爹爹那人,確實從不走尋常路。
片刻後,黃蓉輕輕吐了口氣,說道:
“再過幾日,我爹大抵也要尋來了。
到時便看你的了。”
“若是不成……我可要哼……”
後半句她未說出口,只朝王楚嬌嗔一瞥,便起身離了房間,往客棧另一頭的客房去了。
原來她早已租下一間屋子。
王楚見狀,無奈一笑,重新閉目溫養苦海。
……
隔壁房中,一名身姿纖巧、氣質清冷的女子正 ** 調息。
方才黃蓉與王楚在房內的對話,皆被她聽入耳中。
倒非她有意窺聽。
身爲移花宮宮主,邀月自有其傲氣。
只是這客房隔音不佳,而她所修《明玉功》已達第九層,耳聰目明,周遭動靜難逃其感知。
“有趣。”
“一個尋常說書人,竟對武林秘辛如此熟知,連東邪之事也了如指掌。”
“倒是小瞧這位先生了。”
“本座倒要看看,你還藏着什麼秘密。”
話音未落,邀月已站起身,似欲有所行動。
0016 不急,先養兩日!
說來,邀月此番忽然來到同福客棧,並非爲王楚點評的武功絕學而來。
她自身所修的《明玉功》,已是武林中頂尖的絕學,練至第八層更有青春永駐之效。
她真正在意的,其實是王楚所講的《遮天》故事。
前些日子,邀月閱過移花宮探子傳來的飛信,便被其中所述《遮天》情節吸引。
尤其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狠人大帝,更令她心向往之。
於是邀月動身來到七俠鎮同福客棧,今日終於聽得最新的《遮天》章節,大爲滿足。
不料王楚此番說書,又在關鍵處戛然而止。
這便讓邀月很是難耐。
她本想直接去問王楚後續故事何時再講,又覺太過唐突。
她畢竟是移花宮宮主,並非黃蓉那般活潑直率的丫頭。
一時之間,竟有些躊躇。
向來行事果決的邀月,此刻竟也生出了幾分遲疑。
恰在此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虛浮、散亂,不似習武之人。
隨即,隔壁便響起了叩門聲與女子的詢問:
“小王,你在屋裏嗎?”
邀月眉頭微蹙,聽出是客棧掌櫃的聲音,便又安然坐了回去。
……
“掌櫃的,您怎麼這時候來了?”
王楚拉開門,見佟湘玉立在門外,忙側身請她進來,輕聲問道。
“哎呀,小王你別緊張嘛,額就是來瞧瞧你。”
佟湘玉坐下後,笑吟吟地望着王楚,如同瞧見財神爺般噓寒問暖:
“最近吃住都還順心不?”
王楚卻被她這態度弄得渾身不自在,只得應道:
“都挺好的……掌櫃的,您沒事吧?”
“額好着呢,再好不過了!”
佟湘玉擺擺手,笑意更深,“小王啊,額得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