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是最過分的。”
蘇蔓頓了頓,喝了口水。
“你知道圈子裏後來都怎麼傳你嗎?說你倒貼周揚,給他買名表,送昂貴西裝,甚至還想動關系給他升職。周揚那人也是不要臉,一邊吊着你拿好處,一邊還在公司裏以陸總連襟的身份自居,把部門搞得烏煙瘴氣。”
“什麼?我給他買名表?送西裝?還倒貼?”
林晚聽到這裏,再也坐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聲音陡然拔高,引得旁邊幾桌客人紛紛側目。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臉漲得通紅,又是氣又是羞,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林晚眼光再差也不可能差到這種地步!去舔周揚?那個高中時連三角函數都搞不明白,整天就知道吹牛炫富的草包?我瘋了嗎我?”
她氣得在原地轉了個圈,揮舞着手臂。
“長大後的我腦子裏是進了多少噸水啊?陸珩他就算是個冰山,是個自大狂,但他至少長得帥、有能力、不草包吧?我放着家裏現成的鑲鑽冰山不要,去舔外面那坨鍍金的大便?我圖什麼啊我?圖他年紀大?圖他不洗澡?圖他欠債多?”
蘇蔓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犀利吐槽逗得差點笑出來,趕緊伸手把她拉回座位。
“小聲點!我的祖宗!你還嫌當年不夠出名是不是?”
林晚氣鼓鼓地坐下,膛還在劇烈起伏,抓起桌上的冰水猛灌了一大口,才勉強壓下那口老血。
“抱歉,蔓蔓,我太激動了。”
她喘了口氣,但眼神裏的荒謬感絲毫未減。
“我只是完全無法理解,這十年,我到底經歷了什麼?怎麼會把好好的子,過成這麼一灘爛泥?”
蘇蔓看着她因爲激動而格外生動的臉,那上面充滿了屬於年輕人的鮮活氣,和記憶中那個死氣沉沉、怨天尤人的林晚判若兩人。
蘇蔓的聲音柔和下來,“晚晚,我覺得,你那時候,可能是病了。”
“病?”
“嗯,抑鬱症,而且可能比診斷書上寫的更嚴重。”
蘇蔓認真地分析,“你自己偷偷去看過醫生,確診了。但你誰也沒敢告訴,連陸珩都不知道。你只跟我提過一次,說每天醒來都覺得活着沒意思,看到孩子哭鬧會覺得無比煩躁,看到陸珩,心裏就充滿了恨意,覺得是他毀了你的人生。”
林晚閉上了眼睛。
難怪……
那些病歷,那些藥。
不是矯情,不是作,是病了。
病得失去了快樂的能力,病得扭曲了感知,才會把周揚那種廉價的安慰當成救命稻草,才會把所有的痛苦源都歸結於陸珩和這段婚姻。
“那你沒勸過我嗎?沒讓我好好治病?”她睜開眼,眼眶有些發紅。
“我勸過。”蘇蔓苦笑,“不止一次,但你不聽。你說陸珩不會理解,只會覺得你軟弱、矯情。你說吃藥沒用,看心理醫生丟人。後來,你連我的電話都很少接了,約你出來也越來越難,我們就這樣慢慢疏遠了。”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滿滿的傷感。
曾經無話不談的閨蜜,因爲疾病和心結,最終形同陌路。
咖啡廳裏流淌着輕柔的音樂,林晚低垂着眼眸,卻不知從何說起。
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蔓蔓,你覺得陸珩他,恨我嗎?”
蘇蔓擰眉思考了很久。
“我不知道。”她搖了搖頭,“陸珩那個人,心思藏得太深,沒人看得透。但我知道,他對你,已經算得上非常容忍了。”
她看着林晚不解的眼神,解釋道:“以他的能力和地位,如果真想離婚,有一百種方法讓你淨身出戶,甚至讓你和你的家族都很難看,但他沒有,你作天作地,他最多就是冷處理,該給的家用一分沒少,孩子也照顧得很好。而且……”
蘇蔓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復雜:“他從來沒有在外面說過你一句不是,圈子裏那些關於你們婚姻不幸,關於他冷暴力甚至出軌的傳言,追溯源,其實都是從你這裏傳出去的。”
林晚徹底愣住了:“我傳的?我爲什麼要傳這些?”
“也許是爲了博取同情,也許是爲了合理化自己的一些行爲,也許,只是病態心理下的發泄。”
蘇蔓嘆了口氣,“你說他嫌棄你產後身材走樣,所以不碰你。說他在外面有人,說他本不在乎這個家,但說實話,晚晚,我認識陸珩這麼多年,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是那種人。如果他真的對你毫無感情,只有厭惡,以他的性格,絕不會拖泥帶水這麼多年。”
林晚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羞臊得無地自容。
自己不僅作,還造謠中傷自己的丈夫?
“還有,”蘇蔓又加了一句,“你知道你家公司現在怎麼樣了嗎?”
林晚茫然搖頭。
“活得好好的,甚至比當年規模擴大了好幾倍。陸珩注資後,你家不僅渡過了危機,還引入了新的管理模式和資源,把你爸那個傳統的家族企業,帶上了新的軌道。現在林氏建材,起碼一半的股份在陸珩手裏握着,他要是真想報復你,對付你家,易如反掌。”
林晚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所以,她以爲自己是受害者,其實一直在依賴陸珩的庇護和扶持?
她以爲的冷漠丈夫,其實在背後默默收拾着她留下的一堆爛攤子,甚至保全了她娘家的產業?
瞬間,她羞愧不已,無地自容。
“蔓蔓……”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哽咽起來,“我是不是特別差勁?特別?”
蘇蔓看着她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於心不忍,伸手越過桌子,輕輕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晚晚,別這麼說。”蘇蔓安慰道,“你只是生病了,生病的人,思維和行爲都會不受控制,做出很多自己事後都無法理解的事情。那不是真正的你。”
她用力握了握林晚的手:“現在,你回來了,既然回來了,既然有了重新看清一切的機會,那就抓住它,重新開始。”
“可陸珩……”林晚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他還會給我機會嗎?他看起來,那麼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