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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聿沉默着,面上盡是愧色。
“溫小姐,不怪阿聿!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
阿珊忽然沖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在病床邊。
額頭“咚咚”地磕在冰冷的地板上,發出令人口發悶的聲響。
“阿聿他......他救出我之後,跟瘋了一樣!他不要命地用手去挖你那邊塌下來的水泥塊!誰也拉不住!他的手......他在實驗室做最精密作的手,指甲全都翻了,指頭血肉模糊,骨頭都差點露出來!是他硬生生把你從鬼門關搶回來的啊溫小姐!你看他的手!”
阿珊哭喊着,想去拉傅承聿纏滿紗布的手給溫以凝看。
溫以凝靜靜地看着他們,惡心感從胃裏翻涌上來,堵在喉嚨口。
徒手去挖?
她差點就死在廢墟裏,而他爛了手指,這就算扯平了麼?
就能抹他看見她眼睛後,依然指向另一個方向的瞬間麼?
她不說話。
用力地握緊藏在被單下的手指。
她必須自救。
要令傅承聿放鬆警惕,給溫家傳遞消息,救她出去。
溫以凝開始配合着治療,安靜地進食,忍受復健的劇痛。
她對傅承聿懺悔話語置若罔聞,對阿珊愈發殷勤卻依舊暗藏針尖的伺候也毫無反應。
她變得順從與配合。
在傅承聿再次提及小寶手術,和只有溫家資金會能提供的特效藥時。
她主動啞聲開口:“把文件拿來,我籤字。”
溫家的慈善基金雖是傅承聿帶頭組成,但作爲溫家大小姐,將來的繼承人,所有特效藥的使用必須經由溫以凝籤名後,送往董事會審核。
傅承聿欣喜若狂。
他認爲這是冰釋的開始,是她在爲孩子考慮,是原諒的征兆。
他忙不迭地拿來文件。
溫以凝穩住還有些無力的手腕,落下名字。
她的字跡工整,看着毫無破綻。
卻在筆鋒裏暗藏了幼年時由爺爺握着手指教出來的求救信號。
阿珊帶着小寶想來磕頭謝恩,被溫以凝冷漠地擋在病房外。
阿珊紅着眼眶,拽着傅承聿的衣袖,“阿聿,溫小姐這樣......她心裏還是恨着我和小寶的。這次是籤字了,以後呢?小寶手術要是......我和小寶以後該怎麼辦啊?”
傅承聿將她帶到走廊盡頭,沉默片刻。
“阿珊,”他嘶啞的聲音中帶着下定決心的冷硬,“我和阿凝才是法律承認的夫妻。等小寶病好了,我會給你一筆足夠你後半生無憂的錢,你就帶着他回老家,好好生活吧。這樣對你,對阿凝,對我的未來,都好。”
阿珊如遭雷擊,臉上血色盡褪。
“回老家?!”她的眼底閃過不敢置信,“阿聿,你要趕我們走?小寶是你的兒子啊!”
“這件事我已經做了決定,我答應過阿凝,等小寶手術以後就會給她一個交代。”
傅承聿轉身,語氣不容置疑,“你早點準備好東西,手術一做完,我會找人送你們回大陸。”
“阿聿!”阿珊哭喊着,“你不能離開我們!”
盯着傅承聿離開的背影的眼神,逐漸從哀戚一點點變得怨毒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