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臉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揉着自己發紫的手腕,死死地盯着徐然。
在青陽城,還從來沒人敢這麼跟他們逍遙堡的人說話。
他的同伴見狀,也上前一步,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眼神不善。
“你是新來的錦衣衛?哪位總旗的手下?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刀疤臉給了同伴一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眼前這小子實力深不可測,硬碰硬討不到好。
“徐然!”
徐然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
刀疤臉一聽,陰惻惻地笑了笑,說道:“徐然?好,很好,山水轉,朋友,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他便拉着同伴,轉身就走。
臨走前,他還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癱在地上的漢子,眼神裏的意思很明顯。
你死定了。
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那得救的漢子回過神來,連滾帶爬地跑到徐然面前,不住地磕頭。
“多謝恩公!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徐然沒有理會他,只是看着那兩個逍遙堡匪徒消失的方向。
“正愁找不到人開刀,自己倒送上門來了!”
徐然轉身,沒有回百戶所,而是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以他如今三十七年的功力,跟蹤兩個最多不過九品實力的匪徒,簡直易如反掌。
那兩人罵罵咧咧地在街上走着,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跟着一個人。
徐然悄無聲息地綴在後面,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目光始終鎖定着那兩道背影,如同獵人盯着自己的獵物。
兩人在街上橫沖直撞,顯然是囂張慣了。
很快,他們拐進了一條更爲熱鬧的巷子,在一家張燈結彩,門口站着幾個花枝招展女人的樓前停下。
百花樓!
青陽城最大的銷金窟,也是最著名的青樓。
徐然看到兩人被門口的老鴇熱情地迎了進去,便停下了腳步,沒有再跟進。
他轉身,迅速回了家。
“少爺?”
蘭兒看到徐然這麼快就回來,有些意外。
徐然沒有多言,徑直回到自己房間,脫下那身顯眼的飛魚服,換上了一套普通的青色布衣。
又從床下摸出一個布包,裏面是這些子當上小旗後,收的一些孝敬銀兩。
他換了一把刀,這才重新出了門!
徐然再次來到百花樓前時,已然變成了一個氣質冷峻,腰間掛着一把長刀的普通江湖客。
百花樓內,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脂粉香和酒氣,靡靡之音不絕於耳。
一個個身着暴露的女子穿梭在酒客之間,巧笑嫣然,投懷送抱。
徐然找了一個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這裏視野開闊,能將整個大堂的景象盡收眼底。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兩個逍遙堡的人。
他們正坐在一張大桌上,左擁右抱,大聲劃拳,桌上擺滿了酒肉,好不快活。
“客官,一個人多寂寞呀,讓奴家陪您喝一杯嘛。”
一個衣着暴露的女子扭着腰肢走了過來,就要往徐然懷裏坐。
徐然的眼神都沒有看她,只是從懷裏摸出一塊碎銀,放在桌上。
“我等人,別來煩我!”
他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那女子看到銀子,眼睛一亮,但接觸到徐然那仿佛能將人凍結的目光時,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她訕訕一笑,拿起銀子,識趣地退開了。
徐然叫了一壺最好的酒,自斟自飲,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那兩個逍遙堡匪徒。
接下來,不斷有鶯鶯燕燕試圖靠近,但在徐然那生人勿近的氣場下,都悻悻離去。
漸漸地,整個百花樓的姑娘都知道了,角落裏來了個怪人,到百花樓來喝酒,卻不近女色!
時間一點點過去。
從午後,到黃昏,再到夜幕降臨。
那兩個逍遙堡的匪徒,已經喝得酩酊大醉,舌頭都大了,還在那裏吹噓着自己多麼厲害,一天了多少人,一夜幾次郎什麼什麼的……
周圍的酒客們聽得臉色發白,卻敢怒不敢言,紛紛結賬離去。
終於,在將近三更天時,那兩人才在老鴇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走出了百花樓。
“兩位爺慢走,明兒再來啊!”
徐然將杯中最後一口酒飲盡,丟下一塊碎銀在桌上,起身,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街道漸漸無人,雨水打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那兩個匪徒勾肩搭背,嘴裏哼着不堪入耳的小調,朝着城外而去。
徐然撐開一把油紙傘,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身後,雨滴敲打在傘面上,發出單調的聲響。
兩人走出了城門,踏上了通往黑風山的泥濘小路。
城外的夜,比城裏更加黑暗,也更加壓抑。
只有雨聲,和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腳步聲!
走着走着,那刀疤臉壯漢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酒意醒了三分。
他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令他臉色一變。
只見身後百步之外,一個模糊的人影撐着傘,正不緊不慢地跟着他們。
在這樣漆黑的雨夜,空無一人的城外小路上,這樣一幅畫面,顯得無比詭異。
“媽的,誰在後面?”
刀疤臉罵了一句,拉了拉身邊的同伴。
同伴也回頭看了一眼,同樣嚇了一跳。
“誰啊?大晚上的,有病吧?”
兩人停下腳步,想等後面的人走過去。
但詭異的是,他們停下,後面那個人影也停下了,始終保持着那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一股寒意,從兩人心底升起。
他們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起來。
然而,無論他們多快,身後的那道身影,就如同跗骨之蛆,始終綴在後面,腳步聲和雨聲混雜在一起,敲打在他們的心頭。
兩人心中的酒意,徹底被恐懼所取代。
驚恐不安,在黑暗中被無限放大。
他們甚至不敢再回頭看。
終於,在拐過一個山坳後,刀疤臉再也承受不住這種精神上的折磨。
他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對着那越來越近的身影,色厲內荏地吼道:“你他媽到底是誰?”
雨聲中,那道人影緩緩走近。
油紙傘下,露出一張清秀而冷漠的臉。
徐然收起傘,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他手中的握着一把刀。
他看着眼前這兩個已經面無人色的匪徒,平靜地吐出兩個字:“徐然!”
“是你!”
二人終於認出了,正是白天那名年輕的錦衣衛小旗官。
“你……你跟着我們什麼?”
“你們!”
徐然手已按住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