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哥，這……”
王俊看着徐然，眼神裏充滿了憂慮和不解。
將一樁牽扯到逍遙堡的命案，說成是自己的私事。
這在王俊看來，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徐然沒有解釋，只是平靜地看着他：“你怕了？”
王俊的身體一僵，隨即挺直了膛，咬牙道：“屬下不怕！徐哥去哪，我就去哪！”
徐然搖了搖頭，失笑道：“行了，別在我面前表忠心，這事你別手，回去當你的差，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說完，他便轉身，獨自一人走入了青陽城熙熙攘攘的大街。
王俊看着他孤身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化作一聲長嘆。
他知道，自己和徐然，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
逍遙堡。
這三個字，在青陽城一帶，是能止小兒夜啼的恐怖存在。
它盤踞在城外三十裏的黑風山上，地勢險要，建有堅固的城堡，易守難攻。
堡主，人稱“逍遙法王”，真實姓名無人知曉。
此人，是一名貨真價實的六品武師。
這世間武道，共分九品。
九品、八品、七品，統稱爲武者，算是剛剛踏入武道門檻，能做到內力外放，生撕虎豹，已是尋常百姓眼中的絕頂高手。
而六品、五品、四品，則被尊稱爲武師。
達到這個境界，才算是真正出師，內力雄渾，可開宗立派，開館授徒，是一方豪強。
至於三品以上，那便是宗師之境，神龍見首不見尾，每一位都是足以撼動一方局勢的大人物。
一個六品武師坐鎮的匪窩，其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逍遙堡內高手如雲，亡命之徒數以百計，燒搶掠，無惡不作。
這些年來，青陽城周邊的百姓怨聲載道，官府也曾數次派兵攻打，卻無一例外，盡數無功而返，反而折損了大量兵丁，損失慘重。
久而久之，無論是官府還是錦衣衛，都對這顆毒瘤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態度。
只要他們不攻進城來，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逍遙堡也懂規矩，每個月都會給百戶所和縣衙送上大筆孝敬，換取安寧。
這便成了青陽城一個心照不宣的潛規則。
當然，這些秘密，平民百姓是不知道的。
但徐然身爲錦衣衛，卻是一清二楚。
按理說，這些孝敬，他也應該有份，只不過，到不了他的手上。
徐然走在大街上，腦中飛速整理着關於逍遙堡的一切情報。
他沒有急着出城。
此事，得從長計議。
一身嶄新的飛魚服，腰佩繡春刀，讓徐然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街道上的行人，無論販夫走卒，還是商賈富戶，看到他走來，都紛紛避讓到道路兩旁，低下頭，恭敬地躬身行禮。
“大人安好。”
“見過大人。”
他們的臉上，帶着謙卑而畏懼的笑容。
徐然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地從他們中間走過。
他知道，這身官服帶來的，不是尊敬，而是恐懼。
果然，他剛走過去沒多遠，身後便傳來了壓抑着的，充滿了怨毒的竊竊私語。
“呸！狗的鷹犬，一群只會欺負我們老百姓的狗東西！”
“就是！王百萬那麼大的家業，說沒就沒了，女兒還被畜生擄走了，他們這些鷹犬就只會收屍，屁用沒有！”
“噓！小聲點，不要命了！”
一個壓低了聲音的男聲，充滿了悲憤與不甘。
“我怕什麼？我婆娘去年就是被逍遙堡那群畜生擄走的，至今生死不知！這幫錦衣衛呢？他們管過嗎？”
“有本事，就去逍遙堡的畜生啊！只敢在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算什麼東西？”
那漢子越說越怒，引得周圍人紛紛勸阻，生怕被前面的徐然聽到。
然而，徐然三十七年的功力，聽力何其敏銳？
每一個字，都清晰地落入他的耳中。
他腳步未停，心中卻只是有些冷。
罵得沒一點毛病！
若不是自己穿越而來，這身飛魚服下包裹的，確實就是這樣一個欺軟怕硬，與匪寇沆瀣一氣的爛人。
前身徐然，膽小怕事，不就是其中的一員麼？
若自己是平民百姓，只怕罵的會更難聽，這算什麼？
徐然微嘆！
就在這時，一個輕佻而戲謔的聲音，突兀地在那漢子身後響起。
“你剛才罵誰是畜生？”
那漢子正罵得起勁，聽到這問話，想也不想地回頭吼道：“當然是逍遙……”
他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只見他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兩個身材高大的壯漢。
這兩人穿着打扮與尋常百姓截然不同，一身勁裝，滿臉橫肉，眼神中帶着一股尋常人沒有的悍匪之氣。
其中一人，左臉頰上還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隨着他嘴角的笑容牽動，顯得愈發可怖。
他們腰間都配着刀，手大骨粗，一看就是練家子。
那刀疤臉壯漢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饒有興致地看着眼前這個嚇得臉色慘白的漢子。
“你剛才說，逍遙堡的都是什麼？”
他一步上前，巨大的陰影將那漢子完全籠罩，一股濃烈的煞氣撲面而來。
“說啊，怎麼不說了？”
那漢子嚇得渾身發抖，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周圍的百姓更是嚇得魂飛魄散，紛紛尖叫着四散奔逃，仿佛看到了什麼瘟神。
原本還算熱鬧的街道，頃刻間變得空空蕩蕩。
只剩下那兩個壯漢，和已經面無人色的罵人漢子。
以及，不遠處，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的徐然。
那刀疤臉壯漢瞅了一眼徐然，卻是一臉獰笑。
本沒把徐然這一身飛魚服放在眼裏！
仿佛是在示威似的！
“小子，嘴巴不淨，是要付出代價的！”
刀疤臉獰笑着，緩緩抬起手，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朝着那漢子的臉扇了過去。
他似乎很享受這種在城裏公然行凶，而無人敢管的。
那漢子閉上眼睛，絕望地等待着即將到來的暴打。
然而，預想中的劇痛並沒有傳來。
他顫抖着睜開一條眼縫，卻看到了一只手。
一只白皙修長，卻又穩定有力的手，在半空中，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刀疤臉壯漢的手腕。
刀疤臉壯漢的手腕，被那只手像鐵鉗一樣死死箍住，動彈不得。
刀疤臉一愣，隨即勃然大怒。
他用力想要掙脫，卻發現對方的手紋絲不動，自己的手腕反倒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骨頭都仿佛要被捏碎了。
刀疤臉的臉色瞬間變了，他知道，自己碰上硬茬了。
錦衣衛的人，他們都認識，但這個好像不怎麼熟啊！
“這位官爺，我在和這小子開個玩笑而已！”壯漢強忍着劇痛，語氣緩和了一些，又道：“我們是逍遙堡的人，給個面子？”
徐然看着他，眼神平靜。
他鬆開手，淡淡地說道：“滾！”
只有一個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