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剛漫過山林的肩頭,金芒如碎鑽般穿透層層疊疊的枝葉,在林間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
營地的炊煙率先嫋嫋升起,裹挾着新熬米粥的清甜與烤野栗的焦香,在溼潤的晨霧裏悠悠散開,勾得枝頭雀鳥啁啾盤旋,不肯離去。
溪邊的鵝卵石被晨露浸潤得瑩潤透亮,不知名的野花怯生生地在草叢裏探頭探腦,遠處的山尖裹着一層薄如蟬翼的雲霧,恰似披着輕紗的少女,眉眼朦朧,婉約動人。
黃曜蹲在火堆邊,指尖搖着那串鎏金流鈴,叮當脆響驚飛了枝椏間膽小的雀鳥。他身前的火堆上架着幾片寬大的荷葉,荷葉裏裹着圓滾滾的野栗,火苗溫柔地舔舐着荷葉邊緣,烤得葉片微微蜷縮,陣陣誘人的香氣肆意漫溢,鑽入每一個人的鼻尖。
他扭頭看向不遠處盤膝打坐的白旭易,揚聲喊道:“小白!快過來嚐嚐我烤的野栗,火候剛好,焦香四溢,保準你一口一個停不下來!”
白旭易眼都沒睜,手捧一籠瑪瑙般的紅棗,正一顆顆慢悠悠地往嘴裏扔,聲音懶洋洋的:“就你那手藝?還是算了吧。上次烤紅薯把半座小土坡的草都燎着了,最後紅薯烤得炭黑一片,我可不想再幫你撲火。”
黃曜立刻跳起來,叉着腰瞪他,臉上卻掛着藏不住的笑意:“那是意外!意外懂不懂?再說了,姚依南不也吃得挺香!他還說我烤的比嶽山魁的烤肉好吃!”
坐在溪邊青石頭上的姚依南聞言,差點被嘴裏的粥嗆到,他抬手拍着口咳嗽兩聲,沒好氣地沖黃曜喊:“少扯上我!我那是給你面子,怕你蹲在這兒沒人搭理,太可憐了!”話音剛落,他瞥見白旭易嘴角勾起的弧度,頓時瞪過去,“你笑什麼?難不成你覺得你烤的東西能吃?”
白旭易頓時急了,挑眉睨着他:“總比某人連火都升不起來強。”
姚依南臉頰一紅,抓起手邊的小石子就朝他扔過去:“白旭易!你胡說八道什麼!”石子擦着白旭易的衣角飛過,落進溪水裏,濺起一串細碎的水花。
旁邊正低頭擦拭通玄盤的天策冀輕笑出聲,他修長的手指捻着羅盤,銅針在盤面上滴溜溜轉個不停,側頭看向姚依南泛紅的臉頰,眉眼間滿是笑意。
姚依南更窘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拌嘴,清脆的聲音惹得旁邊整理藥材的沈婧汐和綾明凰相視一笑。
綾明凰指尖捏着一枚赤銅菱鏢,鏢身泛着冷冽的寒光,柔聲勸道:“好了好了,再鬧下去粥都涼了。白旭易就是純嘴賤。”
沈婧汐則笑着遞過一個淨的木碗,碗沿還帶着溫熱的觸感:“再盛一碗吧,剛熬好的,加了野蜜和蓮子,甜絲絲的,綾凰姐特意給你留的。”
營地西側的高坡上,墨盡和王權並肩而立,眺望着遠方連綿起伏的青山。山風拂過,卷起兩人的衣擺輕輕翻飛,空氣中夾雜着草木的清芬與泥土的氣息。
墨盡雙手抱,目光悠遠,半晌才緩緩開口:“這裏的視野不錯,能看到雲霧聚散的模樣,比悶在營地裏舒服多了。”
王權點點頭,輕聲附和:“確實,待在城市裏太久,都快忘了山林的清逸自在了。”
兩人沒有再多言語,只是安靜地站着,看雲霧順着山脊緩緩流淌,看飛鳥舒展翅膀掠過天際,看霞光一點點染上山尖。靜謐的氛圍裏,透着幾分難得的愜意安然。
不遠處的老槐樹下,許書玄正鋪開一張泛黃的宣紙,手裏握着那支羊毫玉管的萬象筆,沾着澄澈的溪水,在紙上隨意勾勒着山水輪廓,墨色濃淡相宜,頗有幾分逸趣。
劉蕪煙站在他身側,手裏捧着一籃剛采來的野花,粉的如雲霞,黃的似碎金,開得格外嬌豔明媚。她偶爾伸手拈起一朵小花,輕輕放在宣紙上,襯着墨色的山水,倒添了幾分靈動鮮活。許書玄也不惱,只是順着花的位置,添了幾筆淡淡的枝丫,落筆輕盈,渾然天成。
兩人沒有交談,卻有着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陽光透過槐樹葉的縫隙落在宣紙上,將那些墨色的紋路和鮮豔的花瓣襯得愈發好看。
營地最僻靜的角落,清月璃正坐在一塊光滑的木頭上,手裏捧着那盞琉璃渡魂燈,燈芯燃着淡白色的魂火,暖融融的光芒輕輕搖曳,映得她眉眼溫柔似水,宛如謫仙。
許忻妍依偎在她身邊,手裏拿着一本泛黃的醫書,書頁上畫着各種草藥的圖譜,她小聲詢問,聲音軟乎乎的:“月璃姐姐,這魂火除了溫養魂靈,真的能催生草藥嗎?我昨天試着用你教的治愈術催發芽的種子,長得好慢。”
清月璃笑着點點頭,伸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頭發,指尖帶着魂火的暖意:“當然能。魂火裏蘊含着精純的生機,比普通的陽光和露水更醇厚。你把上次采的靈草種子拿過來試試,我教你怎麼引動魂火。”
許忻妍眼睛一亮,立刻蹦起來,小跑到不遠處的行囊邊,翻找着裝種子的小布包,嘴裏還念叨着:“謝謝月璃姐姐!我一定好好學!”
而在營地另一側的青石上,周天璟正盤膝而坐,雙目緊閉,周身縈繞着淡淡的白色真氣。真氣緩緩流轉,在他周身形成一層薄薄的光暈,宛如披上了一件瑩白的紗衣。他對周圍的喧鬧充耳不聞,只是專心致志地運轉心法,氣境的真氣在丹田內緩緩流淌,每一次循環,都比之前更精純幾分。
嶽山魁扛着那柄玄鐵裂山斧從旁邊走過,斧面鑄着蒼鬆浮雕,沉甸甸的斧頭在他手裏輕若無物。看到周天璟這般專心修煉的模樣,他咧嘴一笑,腳步放得極輕,生怕打擾到他,還順手摘下一片寬大的樹葉,幫他擋了擋飄過來的落葉。他剛要轉身離開,又瞥見周天璟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便從行囊裏摸出一塊淨的帕子,輕輕放在他手邊的青石上,這才大步走向火堆,嚷嚷着要吃黃曜烤的野栗,嘴裏還不忘嘀咕:“這小子,倒是比我當年還要刻苦。”
溪邊的淺灘上,海溯正蹲在水邊擦拭着那把玄鐵吞海弓,弓身纏滿了深海玄線,在晨光下泛着暗啞的光澤。弓弦被他拉得筆直,又緩緩鬆開,發出輕微的嗡鳴,震顫着溼潤的空氣。
謝清予坐在不遠處的礁石上,一身素白衣裙,眉眼清冷如霜,手裏捧着一本線裝書,垂眸靜讀,連翻頁的動作都輕緩得近乎無聲,仿佛與這山水融爲一體。
海溯抬眸看了她一眼,揚聲問道:“這溪邊風大,你怎麼不去林子裏待着?”
謝清予頭也沒抬,聲音淡得像溪水潺潺:“清淨。”
海溯失笑,搖搖頭,繼續擦拭手裏的弓,沒有再搭話。溪水潺潺流淌,伴着書頁翻動的輕響,自成一片安然天地。
林間的風輕輕吹過,帶着歡聲笑語,卷着煙火氣息,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低聲吟唱一曲溫柔的歌謠。
漫天晚霞鋪滿天際,鎏金與緋紅交織,將每一個人的臉龐都染得溫暖明亮,也爲這場秘境裏的短暫休憩,暈染出最動人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