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透過酒店落地窗,晃得人睜不開眼。
王權是被客廳裏的喧鬧聲吵醒的,他揉了揉眉心坐起身,就看見屋裏的人都在忙着收拾行李——周天璟正對着行李箱清點特產,作爲魔都周府現任家主,他得回府報備此行的細節,順便處理積壓的族中事務。
姚依南嘴裏叼着油條,手裏還在把玩着一枚刻着姚字的玉佩,京都姚家的規矩向來嚴苛,他得趕回去跟長輩們交代行蹤。
沈婧汐和許祈妍頭挨着頭整理衣料,沈婧汐來自魔都沈府,歸家不過是尋常事,許祈妍卻蹙着眉,金陵許世的風氣,讓她每次回去都免不了要應付幾句閒言碎語。
謝清予安安靜靜坐在一旁擦拭指尖,作爲湘北清影宗的首席弟子,她此番回去,還要向宗門匯報靈能修煉的進度。
劉蕪煙正翻看着手機裏的消息,柳州的父母早就在催她回家,獨生女的身份,讓她成了家裏時時刻刻的牽掛。白旭易靠在門框上刷機票,北域白府的那位女人此刻怕是已經在機場等着,要帶他去吃那家心心念念的牛肉粉。
“醒了?”周天璟抬眼瞥他一下,將最後一盒茶點塞進箱子,“票都訂好了,下午一點的航班飛湘中,咱們一起回去,正好各自跟家裏報備下秘境的事。”王權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麼,只是彎腰撿起散落在沙發上的外套,指尖拂過衣料上的褶皺,眼底沒什麼波瀾。
他不像其他人,歸家有明確的期待,也沒有翹首以盼的家人,湘中的那棟老房子,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個暫時落腳的地方。
候機廳裏人聲鼎沸,八個人湊在一起,格外惹眼。
周天璟剛接通電話,那頭就傳來族老的叮囑聲,語氣裏滿是威嚴,他應着聲,眉宇間不自覺地帶上了家主的沉穩,掛了電話還忍不住吐槽:“府裏的事真是沒完沒了,這次回去又得開三天的會。”
姚依南跟母親通話的嗓門極大,一句“媽,我想吃你做的紅燒牛肉,多加辣椒”,惹得周圍人紛紛側目,他掛了電話還嘿嘿笑:“我媽說早就給我滷好了牛肉,就等我回去解饞。”
沈婧汐和許祈妍聊着回去要帶的伴手禮,沈婧汐說要給家裏帶些湘中特產的臘肉和米酒,許祈妍的聲音卻低了些,輕聲道:“帶點就好,免得又被叔伯們說鋪張浪費,說女孩子家不用這麼講究。”話語裏的無奈,讓旁邊的沈婧汐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背。
姚依南跟家裏通着話,語氣裏滿是不耐煩,掛了電話就撇嘴:“煩死了,又念叨我修煉不刻苦,說我成天就知道玩。”
謝清予對着手機發送宗門報備的郵件,指尖起落間,滿是首席弟子的利落,她抬頭看向衆人,淡淡道:“我回宗門待兩天就回來,秘境的事,隨時聯系。”
劉蕪煙則笑着跟父母視頻,鏡頭裏的父母絮絮叨叨,全是關切,一會兒問她吃沒吃好,一會兒問她有沒有受傷,末了還叮囑:“回來媽給你做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王權坐在人群邊緣,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點了點,通訊錄裏那兩個存了多年的號碼亮了又暗,最終還是沒撥出去。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打過去會不會有人接。
上了飛機,他選了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雲層漸漸漫上來,像扯不開的棉絮。身旁的許祈妍正跟他說着老宅竹林的趣事,說小時候她總愛在竹林裏捉蝴蝶,說會在竹林邊的石桌上擺上桂花糕等她,他聽着,偶爾應一聲,目光卻始終飄向窗外。
雲層翻涌,像極了他心裏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孤獨又茫然。
兩個多小時的航程轉瞬即逝,飛機降落在湘中機場時,地面的熱浪撲面而來,帶着熟悉的溼氣息。
一出機場,大家便分道揚鑣。周天璟被周府的車隊接走,黑色的轎車浩浩蕩蕩,盡顯家主排場,他搖下車窗沖衆人揮手:“有事隨時喊我,周府的大門永遠爲你們敞開。”
白旭易撲進母親的懷裏,北域女子的爽朗笑聲,隔得老遠都能聽見,母子倆互相拌嘴地往停車場走,背影裏滿是溫情。
沈婧汐坐上沈家的車,車窗搖起時,還沖衆人揮了揮手,眉眼彎彎。
姚依南被姚家的管家接走,臨走前還嚷嚷着:“等我回來帶京都的醬板鴨給你們吃,比湘中的還正宗。”
謝清予轉身走向通往湘北的大巴,清影宗的宗門服飾在人群裏格外顯眼,她腳步輕快,宗門於她而言,亦是家。
劉蕪煙被父母挽着胳膊,一家三口說說笑笑地往停車場走,母親還在不停給她遞水擦汗,滿是心疼。
許祈妍望着遠處駛來的許世家車,輕輕嘆了口氣,還是抬腳走了過去,那輛車的車門打開,她的繼母探出頭,語氣算不上多熱絡:“趕緊上車吧,你爸還等着呢。”
喧囂散去,機場出口很快只剩下王權一人。周圍人來人往,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歸家的喜悅,唯有他,站在原地,像一株被遺忘的植物。
他攔了輛出租車,報了個熟悉的地址。車子在巷子裏七拐八繞,穿過一條條熟悉的街道,路邊的梧桐樹葉被曬得發蔫,蟬鳴聲此起彼伏,帶着夏特有的聒噪。
最終,車子停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下,牆面斑駁,爬滿了爬山虎的枯藤。
他掏出鑰匙開門,金屬鑰匙進鎖孔,轉動時發出咔噠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巷子裏格外清晰。
鞋櫃上積着薄薄一層灰,他的拖鞋還擺在最外面的位置,和離開時一模一樣,仿佛他從未離開過。
客廳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光線昏暗,空氣裏浮着一股長久無人居住的沉悶味道,混雜着灰塵和舊物的氣息。
他伸手拉開窗簾,正午的陽光瞬間涌進來,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塵埃,那些細小的塵埃在光柱裏沉浮,像極了他這些年的子,看似輕飄飄,卻始終落不了地。
冰箱是空的,裏面只剩下幾瓶過期的牛,茶幾上放着幾張早就過期的報紙,角落裏的綠植枯了半截,耷拉着葉子,毫無生氣。
他走到客廳中央,目光落在牆壁上的全家福上,照片裏的父母笑得溫和,他站在中間,還是個小小的孩子,手裏舉着一支棒棒糖。這是家裏唯一一張全家福,也是他關於家庭溫暖,最清晰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