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發布會當天，林悅站在會場後台的鏡子前，理了理白色西裝裙的領口。裙子是顧晏辰提過的那件，剪裁利落，領口處繡着細碎的銀線，在燈光下像撒了把星屑。她指尖劃過領口的刺繡，突然想起父親的白大褂——袖口總是沾着試劑，卻永遠洗得雪白，他說“搞科研的人，心裏得淨，身上也得亮堂”。
“緊張嗎？”顧晏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裝，領帶是低調的藏藍色，平裏略顯凌厲的眉眼柔和了許多。
林悅轉身，撞進他帶着笑意的眼眸：“有點。”她坦白道，“怕說不好‘星塵計劃’的意義，怕辜負那些等着救治的人。”
顧晏辰遞給她一杯溫水，杯壁上凝着細密的水珠：“你記得巴特爾父親說的話嗎？他說草原的星星像藥瓶，亮閃閃的。對他們來說，我們站在這裏，本身就是希望。”
後台的廣播響起提示音，距離發布會開始還有十分鍾。林悅深吸一口氣，將父親留下的銅制星盤從口袋裏摸出來，緊緊攥在手心。星盤的棱角硌着掌心，卻讓她混亂的心緒安定下來——這枚星盤見證了“星塵”的誕生，現在，該讓它見證“星塵”走向更廣闊的世界了。
推開會場大門的瞬間，閃光燈如水般涌來。林悅下意識地往顧晏辰身邊靠了靠，他不動聲色地伸出手，輕輕扶在她的腰後，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裙料傳來，像一道無聲的支撐。
主席台上，“星塵計劃國家推廣啓動儀式”的紅色橫幅格外醒目。林悅走到話筒前，目光掃過台下——有扛着攝像機的記者，有穿着白大褂的同行，還有幾個熟悉的身影：周老師坐在第一排，身邊是扎羊角辮的小女孩；巴特爾的父親穿着嶄新的藏青色長袍，手裏緊緊抱着一個用紅布包着的東西。
“各位來賓，上午好。”林悅的聲音透過音響傳遍會場，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清晰，“今天站在這裏，我想先給大家講個故事。二十年前，我的父親在一間簡陋的實驗室裏，畫下了第一幅‘星塵’的草圖。他說，這世界上有太多人困在病痛裏，像被烏雲遮住的星星，而他想做那個撥開烏雲的人……”
她的目光落在台下的星盤投影上，那裏正緩緩播放着“星塵計劃”的歷程：從父親最初的手稿，到顧晏辰補全的公式，再到首批患者康復的笑臉。畫面最後定格在荒地實驗室的光柱上，與天上的獵戶座重疊。
“現在，‘星塵’的光已經照亮了一百三十七個生命。”林悅的聲音漸漸堅定，“但這不是終點。今天，我們啓動‘星塵擴展計劃’，將在全國新增五十個基層醫療站，讓偏遠地區的患者不用再奔波千裏，在家門口就能接受治療。我們還會開放‘星塵’的基礎數據庫，供全球科研機構——因爲我們相信，醫學沒有國界，希望更該共享。”
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林悅看着巴特爾的父親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解開紅布——裏面是一尊用草原玉石雕刻的星星，底座上刻着“感恩星光”四個漢字，筆畫雖然生澀，卻透着沉甸甸的真誠。
“林醫生，顧醫生。”老人的漢語帶着濃重的口音，卻字字清晰，“我們草原人相信，星星是祖先變的，會守護善良的人。你們就是巴特爾的守護星，是我們全村的守護星。”
小女孩突然跑上台，將一幅畫塞到林悅手裏。畫上，無數顆星星從天空落到人間，每顆星星下面都牽着一個笑臉，最前面的兩顆大星星上，寫着“林悅”和“顧晏辰”的名字。
“姐姐，老師說，你們把星星摘下來，送給了我們。”小女孩仰着小臉，眼睛亮得像淬了光，“等我長大了，也要做摘星星的人。”
林悅蹲下身，輕輕抱了抱她，眼眶溫熱：“好，我們等你。”
發布會的問答環節，有記者問：“‘星塵計劃’投入巨大，完全公益化，你們不擔心後續資金問題嗎？”
顧晏辰接過話筒，語氣沉穩：“我們已經和二十家公益基金會達成，同時開放了個人捐贈通道。但更重要的是，‘星塵’的量產技術已經成熟，成本控制在預期的三分之一以內。我們相信，善良從來不是虧本的買賣，當光灑向更多地方，總會有更多人願意爲光添柴。”
他的目光轉向林悅，兩人相視一笑。那笑容裏，有對彼此的默契，有對未來的篤定，更有對父親未竟理想的告慰。
發布會結束後，林悅和顧晏辰站在會場外的陽光下，看着工作人員收拾設備。周老師走過來，遞上一本厚厚的筆記本：“這是我整理的基層教學方案，或許能幫你們培訓當地的醫護人員。”
“謝謝您，周老師。”林悅接過筆記本，封面上寫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巴特爾的父親把玉石星星遞給顧晏辰：“這石頭在草原上埋了百年，吸足了星光。你們帶着它，走到哪，光就跟到哪。”
顧晏辰鄭重地接過，將星星放在林悅手裏：“該由你來收着。”
林悅握着溫潤的玉石，指尖觸到上面的刻痕，突然想起父親記裏的最後一句話：“星塵的終點，不是照亮多少人，而是讓被照亮的人，再去照亮別人。”
陽光穿過雲層，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悅看着遠處的天際線，那裏有無數雙期盼的眼睛，有等待被點亮的星群。她側頭看向顧晏辰，他正低頭看着手機，屏幕上是西北醫療站發來的照片——巴特爾在草原上奔跑，身後跟着牧羊犬，風吹起他的衣角，像揚起的星光。
“走吧。”顧晏辰收起手機，伸手牽住她的手，“還有很多星星等着我們去摘。”
林悅點頭，握緊他的手，也握緊了掌心的玉石星星。兩人並肩往前走，影子在陽光下被拉得很長，像兩道正在延伸的星光軌跡。她知道，這場關於守護與傳承的旅程，才剛剛開始。那些曾經藏在實驗室裏的微光，那些寫在舊志裏的理想，終將在無數人的手中，匯聚成照亮世界的星河。
而她和顧晏辰，會一直走在星河的源頭，帶着父親的囑托，帶着患者的期盼，讓“星塵”的光，永遠明亮，永遠滾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