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天陰沉得像是要塌下來。

烏青的雲層壓着飛檐,連晨光都透不進來幾分,只有一片慘淡的灰白。風也停了,空氣凝滯,帶着一股子雨前特有的、令人悶的土腥氣。

沈厭遲坐在內室窗邊的矮榻上,手裏握着一卷書,半天沒翻一頁。他穿着家常的素色直裰,沒束冠,只用一木簪鬆鬆綰了發,臉色比窗紙好不了多少,眼下是兩團明顯的青黑。嘴唇有些裂,起了一層白皮。

整個人,從裏到外,透着一股被抽了精氣神的**頹**。

這不是演的——至少,不全是。

矮幾上,放着一個喝了一半的茶盞,茶湯顏色比尋常要深褐一些,散發着一股若有若無的、略帶清苦的草木氣。茶盞旁邊,是個不起眼的青瓷小藥瓶,瓶塞鬆垮地塞着,裏面是些褐綠色的草碎末。

離魂草。

西域傳來的偏門藥材,藥性奇特。微量服用,能讓人精神萎靡,反應遲鈍,思緒飄忽,產生類似重度憂鬱和恍惚的症狀。劑量若再大些,便會傷及神智,令人癲狂。再大,便是劇毒,無解。

沈厭遲手裏這瓶,是昨他借口“噩夢驚悸、神思不屬”,讓王太醫開的“安神散”中,他親自挑揀、重新研磨配比的。劑量,精確到毫厘。他要的,就是那種由內而外、連最精明的醫者都難以分辨真假的“崩潰”狀態,但內核,必須清醒。

阻礙一:皇帝的眼線首領,極度多疑。

尤其是那位母周嬤嬤。

自從那夜反向診斷,將她列爲最危險的“第十六號”眼線後,沈厭遲對她的觀察,已從審視變成了冰冷的監控。周嬤嬤依舊每來探望,送湯送水,噓寒問暖,慈祥得無懈可擊。但沈厭遲能感覺到,那慈祥目光下,一絲比發絲還細的、時刻在衡量、在評估的銳利。

她就像皇帝放在他枕邊最老練的獵犬,鼻子靈敏,耐心十足,一點點血腥味或僞裝的不自然,都逃不過她的感知。

要騙過她,必須從“”上爛起。生理的頹敗,必須真實。

他端起那半盞殘茶,湊到嘴邊,又抿了一小口。苦澀的味道在舌蔓延開,隨即,一股更深的疲憊和虛空感,從四肢百骸彌漫上來。視線有些發飄,書上的字跡似乎隔了一層毛玻璃,看久了,心口便涌起一陣無端的煩悶和厭棄,只想扔開一切,沉入黑暗。

他閉上眼,抵抗着藥物帶來的精神下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昨埋下“情感垃圾”時弄出的傷口再次崩裂,細微的刺痛像一針,刺破迷霧,維持着核心意識那一線清明。

阻礙二:僞造兵權移交的完整文書鏈。

兵權,鎮北公沈家的本,也是皇帝最忌憚、最想收回的東西。前世,皇帝用了無數手段,明升暗降,分化瓦解,安親信,最後才借着“謀逆”的罪名強行剝奪。這一世,沈厭遲要“主動”交出去,還得交得合情合理,交得讓皇帝相信他是真的“崩潰絕望、心灰意冷”之下,不得已而爲之。

這需要一套看似嚴謹、實則漏洞百出(但必須是精心設計的漏洞)的文書流程。從最初“意志動搖”的跡象,到“正式懇請”的奏章,再到具體兵符、印信、人員名冊、防區布防圖的“移交清單”,甚至後續“謝恩”和“乞骸骨”的折子,都要有。

這些文書,必須在他“精神恍惚”的狀態下,“艱難”完成。筆跡要符合狀態,內容要符合邏輯,但又必須留下關鍵的、只有內行和有心人才能發現的“破綻”。

阻礙三:制造“崩潰”的生理證據。

離魂草帶來的萎靡是其一。他還需要更直觀的、更具沖擊力的證據。比如,突然的情緒失控(痛哭或狂怒),無法自控的身體顫抖(書寫時),夢魘驚醒後的虛汗和囈語,甚至……輕微的自我傷害跡象。

這些,都要在周嬤嬤或其他皇帝眼線的“見證”下,自然發生。

時辰差不多了。

他放下書卷,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身形有些不穩,扶了一下榻邊的小幾才站住。他走到書案前,鋪開一張特制的、略帶暗紋的宮廷奏事專用箋紙。這筆墨紙硯,都是周嬤嬤前“關心”地送來的,說是內造的上品,用着順心。沈厭遲當時“感激”地收下了。此刻,他用着這些可能被動過手腳的東西,心頭一片冰寒的譏誚。

他提筆,蘸墨。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這不是僞裝的。離魂草的副作用,加上他刻意放鬆對手臂肌肉的控制,讓筆尖在紙上劃出歪歪扭扭、力道不均的痕跡。他寫得極慢,每一個字都仿佛要用盡全身力氣,眉頭緊鎖,嘴唇抿得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寫的是《請辭北境都督府事並上繳兵符印信疏》。

開篇自然是套話,陳述祖蔭、皇恩、職責,然後筆鋒一轉,提到“近舊疾頻發,精神恍惚,常有力不從心之感”,又“驚聞北漠異動,憂心如焚,然自知狀態難當大任,恐貽誤軍機,有負聖恩”。言辭懇切,甚至帶着卑微的哀告,將一個被傷病和壓力擊垮的將領形象勾勒出來。

寫到關鍵處——具體移交事項時,他故意停頓了很長時間,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陰沉的天空,喉結滾動,仿佛在極力壓抑某種情緒。然後,才顫抖着繼續下筆。

“北境都督府所轄……常備邊軍……計七萬八千四百餘人……” 他寫下這個數字時,筆尖重重一頓,留下一個難看的墨點。

七萬八千四百餘人。

前世,此時北境邊軍的實際在冊人數,是八萬一千七百餘人。他少寫了三千三百人。

這是第一個隱蔽的邏輯錯誤。一個精神崩潰、恍惚絕望的將領,在撰寫重要軍務文書時,因記憶模糊或計算失誤,少報部分兵力,合情合理。皇帝看到這裏,只會更加確信沈厭遲是真的不行了,連自己手下多少兵都記不清了。

但沈厭遲清楚,這少報的三千三百人,並非憑空消失。其中兩千人,是太子半年前以“協防京畿”爲名,暗中從北境調走,安到自己控制的西山銳健營中的,兵部檔案做了手腳,皇帝未必完全清楚具體數字。另外一千三百人,則是歷年吃空餉的虛額,各級將領(包括太子和皇帝的人)都在其中分潤,是一筆糊塗賬,誰也不敢輕易捅破。

他少報這三千三,等於把太子的私自調兵和邊軍的腐敗舊賬,輕飄飄地捅了個口子,埋在了這份“崩潰之作”裏。皇帝若細查,首先發現的會是太子的小動作,而沈厭遲,只是一個“可憐”的、連賬都算不清的病人。

他繼續寫,列出需要移交的各級將領名單、印信編號、糧草庫位置。在寫到“懷遠鎮守備將軍”人選時,他原本該寫“副將周猛暫代”,卻“筆誤”寫成了“參軍趙廷暫領”。

這是第二個錯誤。周猛是皇帝早年安的人,趙廷則與宰相林府有些拐彎抹角的關系。這個“筆誤”,在皇帝眼裏,可能是沈厭遲神志混亂,連手下將領的隸屬關系都搞錯了。但背後暗示的,是沈厭遲麾下將領派系復雜,連他自己都理不清,更進一步加深“失控”印象。同時,隱約將宰相的人也牽扯進來,攪渾水。

寫到防區交接注意事項時,他提到“黑水河冬季封凍期,需格外警惕北漠遊騎從‘狼嚎谷’潛越”。實際上,“狼嚎谷”地勢險峻,冬季本無法通行大隊人馬,只有極少數當地獵戶知道一條隱蔽小徑。這是北境將領口口相傳的常識。沈厭遲把這個常識性錯誤寫進去,是第三個,也是最致命的“破綻”。

一個久經沙場的鎮北公,連自己防區最基本的地理險要都搞錯?這不是崩潰是什麼?皇帝和兵部的老家夥們看到這裏,恐怕會嗤笑出聲,徹底打消對他“裝病”的最後一絲疑慮。

然而,只有沈厭遲知道,“狼嚎谷”那條獵戶小徑,在去年冬天,曾被太子派去的一支“商隊”秘密使用過,運送了一批違禁的軍械給北漠某個部落,以換取對方在某些事務上的“配合”。這是一樁絕密的交易,皇帝或許有所耳聞,但抓不到把柄。沈厭遲把這個地點以“錯誤”的方式點出來,就像在皇帝心裏埋下了一刺——太子的人,是不是和北漠在“狼嚎谷”真有勾結?沈厭遲這個“錯誤”,是不是歪打正着,透露了某種他本人都不知道的隱秘?

文書艱難地接近尾聲。沈厭遲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幾乎握不住筆。最後署名落款時,“沈厭遲”三個字寫得歪斜鬆散,毫無筋骨,與平力透紙背的籤名判若兩人。

寫完了。

他像是耗盡了最後一點力氣,頹然向後倒在椅背上,口劇烈起伏,閉着眼,臉色灰敗。那封墨跡未、滿是顫抖筆跡和“錯誤”的奏疏,就那樣攤在書案上,毫不設防。

他知道,有人會看。

果然,不到一刻鍾,門外響起細碎的腳步聲,還有周嬤嬤刻意放低的、充滿擔憂的聲音:“遲哥兒?嬤嬤能進來嗎?聽聞你一早就在書房勞神,這可如何使得……”

沈厭遲沒應聲,只是疲憊地抬了抬手,示意她進來。

周嬤嬤端着一盅參湯進來,目光先是迅速而隱蔽地掃過沈厭遲慘白的臉和汗溼的額發,然後,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書案那封攤開的奏疏上。她識字不多,但關鍵的字眼和那觸目驚心的顫抖筆跡,足以讓她明白這是什麼。

她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臉上慈祥的擔憂更濃了,還夾雜着真切的痛心:“我的兒!你這是……你這是要做什麼呀!這兵權是沈家祖輩掙下的,是你的命子,怎能……”

“嬤嬤……”沈厭遲睜開眼,眼神渙散,聲音嘶啞澀,帶着濃濃的鼻音,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我……我撐不住了……夜裏盡是噩夢……看見父親……看見戰場上死去的兄弟……我這樣……怎麼守得住北境?要是因爲我……誤了國事,我……我萬死難贖……” 他說得斷斷續續,氣息不穩,手指無意識地摳着椅子扶手,關節發白。

“胡說!”周嬤嬤放下參湯,走上前,想碰那奏疏又不敢,急得直跺腳,“你就是太累了!舊傷犯了!好生將養便是,何至於此!這奏疏……這奏疏不能遞啊!”

“遞……”沈厭遲喃喃重復,眼神更加空洞,“要遞……皇上……皇上會明白的……我……我是不中用了……” 說着,他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彎下腰,臉上涌起不正常的紅。

周嬤嬤連忙替他拍背,眼中閃過一抹極其復雜的情緒——有震驚,有評估,或許還有一絲計劃得逞的輕鬆?太快了,快得讓人抓不住。

咳嗽稍停,沈厭遲虛弱地擺擺手,氣若遊絲:“嬤嬤……幫我……收好……明……遞上去……”

周嬤嬤連連答應,小心地將那奏疏移到一旁,用鎮紙壓好,目光又在那些字句上流連了片刻,尤其是那幾個數字和地名。然後,她服侍沈厭遲喝了半盅參湯,又勸慰了許久,才憂心忡忡地退了出去。

門關上。

沈厭遲依舊癱在椅子裏,閉着眼,只有微微起伏的膛顯示他還活着。

他知道,周嬤嬤出去後,第一件事絕不是去煎熬湯藥,而是會想辦法,將這份奏疏的**內容**,一字不差(尤其是那些錯誤),通過她那條絕密的渠道,以最快的速度,送進皇宮大內,送到那位多疑的皇帝案頭。

甚至,可能比正式遞上去的奏疏還要快。

因爲皇帝需要時間“斟酌”,需要時間驗證沈厭遲是否真的“崩潰”到了這個地步。

接下來的兩,沈厭遲“病”得更重了。

他幾乎不出房門,飲食極少,常對着窗外發呆,一坐就是半天。夜裏,值夜的仆役能聽到他房中傳來壓抑的、痛苦的夢囈和悶哼。白天,周嬤嬤和秋芸(那個疑爲皇帝健康監控的眼線)頻繁出入,送藥,觀察,低聲交談。

王太醫又被請來兩次,診脈後,搖頭嘆息,只說是“憂思傷脾,驚悸損神,肝鬱化火,非尋常藥石可速效”,開了更重的安神藥,但私下對周嬤嬤搖頭,暗示情況不妙。

沈厭遲則“配合”地,在周嬤嬤或秋芸“偶然”在場時,提筆試圖謄抄那份奏疏的副本,或是寫一些雜亂的、語無倫次的句子,然後煩躁地撕掉。有一次,他甚至“失手”打翻了硯台,墨汁潑了一身,卻毫無反應,只是呆呆地看着,然後突然伏案,肩膀聳動,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音。

每一個細節,每一次“崩潰”的展演,都精準地通過周嬤嬤和秋芸的眼睛,轉化爲加密的信息流,流向皇宮。

第五,下午。

那份正式謄抄(依然顫抖,但稍顯工整)的《請辭北境都督府事並上繳兵符印信疏》,被裝進沈家專用的拜匣,由沈厭遲一名“忠心耿耿”的老仆(沈厭遲知道他淨,至少不是那三方核心眼線)遞往了通政司。

幾乎與此同時,皇宮,御書房。

皇帝蕭衍放下手中的密報,身體微微後仰,靠在龍椅的椅背上。他五十多歲,面容清癯,眼神深邃,此刻卻透着一種冰冷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

密報來自“癸三”(周嬤嬤的代號),詳細記錄了沈厭遲近三的言行、精神狀態、以及那份奏疏的**全文**,包括那三個刺眼的“錯誤”。

“七萬八千四百人……懷遠鎮趙廷……狼嚎谷需警惕……”皇帝手指輕輕敲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冷峭的弧度。

“沈厭遲啊沈厭遲,”他低聲自語,聲音在空曠的御書房裏顯得有些飄忽,“朕就知道,沈家這把刀,用久了,總是要卷刃、要生鏽的。只是沒想到,鏽得這麼快,這麼徹底。”

他並不完全相信沈厭遲是真的“崩潰”。但密報裏描述的細節太真實,太符合一個被傷病、壓力、或許還有失戀(林府那邊似乎也有些動靜)擊垮的年輕人的狀態。尤其是那份奏疏裏的錯誤——少報兵力,搞錯將領,地理常識出錯——這不是一個清醒的、有心機的人會犯的,這只能說明,他的腦子真的亂了。

“想交兵權?以退爲進?”皇帝眼神閃爍,“若是裝的,代價未免太大。兵權一交,便是虎落平陽。若不是裝的……” 他沉吟片刻。

“傳旨,”皇帝對侍立一旁、如同影子般的老太監道,“鎮北公沈厭遲,忠勤體國,勞苦功高。今既舊疾復發,不堪繁劇,朕心甚憫。準其所請,卸任北境都督府一切職務,安心靜養。北境軍務,暫由兵部尚書會同左右都督署理。一應兵符印信,着其妥善封存,移交兵部。另,賜宮中御用安神香料十盒,人參兩支,以示撫慰。”

旨意很快擬好,用了印。

老太監捧着聖旨退下時,皇帝又補充了一句:“告訴兵部,接收時仔細核驗,尤其是……兵員名冊,防區圖注。” 他特意在“仔細核驗”和“兵員名冊”上,微微加重了語氣。

“是。”老太監心領神會。

皇帝重新拿起另一份奏章,目光卻有些遊離。

沈厭遲的“崩潰”和“交權”,算是解決了他心頭一大患。但那份奏疏裏的錯誤,卻像幾細小的刺,扎進了他心裏。少報的三千多人去了哪裏?懷遠鎮的趙廷……和林文正有什麼關系?還有那個“狼嚎谷”……

他眼中寒光一閃。也許,該讓錦衣衛暗中查查太子那邊,還有北境的某些人了。沈厭遲這個“廢人”無意中留下的爛賬,正好用來清理一些不聽話的、或者手伸得太長的東西。

至於沈厭遲本人?一個沒了牙、連自己手下多少兵都記不清的老虎,已經不足爲慮。或許,留着這個“廢人”的爵位和空架子,還能顯得他皇帝陛下寬宏大量,不忘功臣。

想到此處,皇帝臉上露出一絲真正的、屬於勝利者的淡漠笑容。

鎮北公府,書房。

傳旨太監剛剛離去,香案上的煙氣還未散盡。

沈厭遲跪接聖旨的地方,地毯上還留有他膝蓋的壓痕。他獨自站在窗前,背對着門口,手裏捏着那卷明黃的聖旨,很輕,卻又仿佛有千鈞重。

窗外,終於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敲打着屋檐和庭院中的殘葉。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如釋重負,也沒有悲憤不甘。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第一步,虛假信號,投放成功。

皇帝相信了他的“崩潰”,收回了明面上的兵權,給予了“撫慰”。潛台詞是:你這只病虎,朕暫時懶得了,圈養着吧。

而那份奏疏裏埋下的三刺,此刻想必已經扎進了皇帝心裏。關於太子的,關於邊軍腐敗的,關於“狼嚎谷”的。

離間的種子,已經種下。只待合適的時機,澆灌,讓它發芽。

他緩緩展開聖旨,又看了一遍那冠冕堂皇的措辭。然後,將其卷好,放在書案最顯眼的位置。

接下來,他要繼續“病”下去,病得更重,更無害。

同時,也要開始真正編織那張復仇的網了。沒了明面的兵權,他還有暗處的記憶,還有對敵人弱點的洞察,還有……這具尚未完全垮掉的身體,和這台冷卻、高效、只爲復仇而存在的“程序”。

雨越下越大了,天地間一片混沌的灰白。

沈厭遲轉過身,走到書案後坐下。燈光將他半邊臉照亮,半邊臉隱在陰影裏。

眼神,在雨聲中,亮得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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