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十,晨。

沈厭遲站在書房窗前,看着庭院裏那幾株光禿禿的樹。北地的秋天來得猛,幾場霜下來,葉子就掉光了,只剩下一把把枯瘦的枝椏,指着灰蒙蒙的天。

像極了前世家破人亡後,祠堂裏那些沒了牌位的空架子。

他手裏捏着的,不是銅錢,而是一封剛剛送到的密報。炭筆寫在粗劣草紙上,字跡凌亂,內容卻清晰得刺眼——“巳時三刻,林府車駕出,往沈府方向。隨行僅一嬤一婢,輕裝簡從。”

林月柔要來了。

比預想的,早了半。

沈厭遲面無表情地將紙條湊到燭火上。火舌舔舐邊緣,迅速蜷曲、發黑,化作一小撮灰燼,落在青磚地上。他用腳尖碾了碾,那點灰痕便混入了常的塵土裏,再也分辨不出。

來了也好。

該演的戲,遲早要演。早一點,晚一點,區別只在於他準備得是否足夠充分。

而他的準備,從重生第三夜,在“舍身崖”外親手埋掉那枚浸透“醉心蓮”的玉佩和四百一十七條灰燼時,就已經開始了。

情感已剝離,焚毀,深埋。

剩下的,只是一套需要精密執行的戰術程序。

目標明確:讓宰相林氏相信,沈厭遲仍是那個癡戀林月柔到失去理智、可供控的傀儡。

阻礙清晰:林月柔本人,就是最敏銳的試金石。她太了解“以前”的沈厭遲了——了解他的喜好,他的弱點,他看向她時眼裏不容錯辨的光。任何一絲表演的偏差,都可能被她捕捉,進而懷疑。

不能流露出“知曉她和太子私情”的痕跡。那是底牌,也是炸藥,現在還不是點燃的時候。

他需要呈現的狀態,是一種微妙的、精心調配的“深情但不疑”。要讓她覺得,他依舊愛她入骨,卻因自身處境狼狽(酗酒、消沉、疑似中毒)而自卑、惶恐,不敢僭越,只會用笨拙的方式默默付出,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無暇他顧。

一個哀傷、執拗、滿心都是她、卻又被現實打擊得有些恍惚的舊戀人。

完美的傀儡畫像。

沈厭遲轉身,走到書案旁。案上攤着一張北境粗略輿圖,他隨手拿起朱筆,在幾處關隘上畫了圈,又塗抹掉,仿佛心緒不寧。墨跡未的狼毫筆尖,在指尖轉了一圈,染上一點暗紅,像凝固的血。

“來人。”他開口,聲音帶着宿醉未醒般的沙啞和一絲刻意的不穩。

老仆應聲而入,垂手而立。

“江南……加急送來的東西,到了嗎?”沈厭遲問,目光卻依舊落在輿圖上,眉頭微蹙,仿佛在爲什麼軍國大事煩惱,問得心不在焉。

“回公爵,剛到。”老仆忙道,“是兩株‘暮山紫’牡丹,用特制的竹簍裝着,填了溼泥,一路快馬加鞭,葉子都有些蔫了,但花苞還護得挺好。花匠說,北地天寒,須得趕緊入土,或許還能趕在霜凍前再開一茬。”

暮山紫。

林月柔最愛的牡丹品種。花瓣是那種極深的紫紅,邊緣泛着近乎黑色的暗影,開到極盛時,有種驚心動魄的、帶着頹敗氣息的豔麗。前世某次宮宴,她指着御花園裏一叢牡丹隨口說過:“暮山紫最好,色濃如血,豔極而衰,像戲文裏的刹那芳華。”

她當時說這話時,眼角餘光瞥着太子蕭景琰的方向,嘴角帶着一抹若有似無的、沈厭遲當時看不懂的笑意。

他現在懂了。那不是欣賞花,那是在說她自己的處境和野心——要麼濃豔到極致,要麼徹底衰敗。而太子,是她選中的,能讓她“濃豔”的倚仗。

沈厭遲當時只覺她話語傷感,特意記下,後來還曾想過爲她尋來栽種。可惜,花未尋到,沈家已傾。

如今,這花成了道具。

“嗯。”沈厭遲淡淡應了一聲,似乎對花的狀態並不十分在意,依舊看着地圖,“種了吧。就種在……前院影壁旁邊,那處空着的地方。”

老仆愣了一下。影壁旁邊?那是進府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但土質似乎並不算最好,而且……

“公爵,那地方頭有些毒,又當風,‘暮山紫’性喜陰涼溼潤,怕是……”花匠出身的忠仆忍不住多嘴。

“就那裏。”沈厭遲打斷他,語氣沒什麼起伏,卻帶着不容置疑,“找個大點的陶缸,土配好些。現在就去。”

老仆不敢再言,躬身退下:“是,奴才這就去辦。”

沈厭遲這才放下朱筆,走到水盆邊,慢條斯理地洗掉指尖那點“血跡”。盆水微涼,映出他平靜無波的眼睛。

位置選在影壁旁,是有講究的。顯眼,每個進出府門的人都能看見,足以證明他“特意”爲她尋花、並“鄭重”栽種的“心意”。但同時,那地方確實不是最佳的生長位置,暗示着他如今“處境不佳”、“能力有限”,連爲她種好一叢花都可能力不從心。

而且,用陶缸,而非直接種入精心打理的花圃。陶缸可以移動,暗示着某種“不確定”和“臨時”。若將來需要,這缸花可以“消失”得很合理——比如不小心被打碎,比如挪到別處未能成活。

每一個細節,都是台詞。

他擦手,重新坐回書案後。時間一點點近巳時。庭院裏傳來隱約的動靜,是仆役們在搬運陶缸和花株。他沒有出去看。

他在等。

等那輛來自宰相府的馬車,碾過青石街道的聲音。

***

巳時三刻,分毫不差。

門房通傳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稟公爵,林……林小姐來訪。”

沈厭遲正在“瀏覽”一份無關緊要的兵部舊檔,聞聲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抬起頭,臉上掠過一絲混雜着驚訝、局促、還有竭力掩飾卻仍泄露出的些許歡喜的神情。他放下文書,快速整理了一下並未凌亂的衣襟,又似乎覺得不妥,手在半空停了停,最終有些無力地垂下。

“請……請到前廳。”他的聲音比剛才更啞了些,還輕輕咳了一下。

他沒有親自出迎。按照他目前“意志消沉、身體不佳”且“深知身份尷尬”(罪臣之後,且已與林家解除婚約)的人設,過於急切熱情的迎接反而不合情理。這種帶着距離感的“請入”,以及掩飾不住的細微慌亂,才更真實。

他故意在書房多耽擱了片刻,估摸着林月柔已被引入前廳坐下,才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走了出去。

步伐略顯虛浮,肩膀微微垮着。

前廳裏,林月柔已經在了。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錦緞衣裙,外罩月白薄絨披風,發髻梳得一絲不苟,着一支低調卻價值不菲的羊脂玉簪。妝容精致,眉眼如畫,坐在那裏,端着茶杯,儀態無可挑剔。只是眼角眉梢,那股子若有似無的、習慣性的優越感和審視,如同她身上淡淡的蘭香,無聲彌漫。

看到沈厭遲進來,她放下茶杯,站起身,微微頷首,姿態禮貌而疏離:“沈公爵。”聲音清潤,聽不出太多情緒。

沈厭遲腳步在門口滯了一瞬,目光落在她臉上,像是被燙到般迅速移開,又忍不住飛快地瞥回一眼。他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想稱呼“月柔”,卻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低低回了句:“林小姐……請坐。”

他走到主位坐下,中間隔着寬敞的廳堂。兩人之間,是冰冷的空氣和心照不宣的往事。

“聽聞公爵近來身體欠安,”林月柔開口,語調平緩,像在念一段準備好的台詞,“家父頗爲掛念,特命我前來探視。”她目光掃過沈厭遲略顯蒼白憔悴的臉,和眼下淡淡的青黑,“不知可好些了?”

“勞煩宰相大人記掛,也……有勞林小姐跑這一趟。”沈厭遲垂下眼瞼,盯着自己放在膝上、微微蜷起的手指,“只是些舊傷,加上……近貪杯,傷了脾胃,歇息幾便好。無甚大礙。”

他語氣裏的艱澀和逃避,恰到好處。

林月柔靜靜看着他,那雙美麗的眼睛裏,倒映着沈厭遲此刻“狼狽”的模樣。她沒有立刻接話,似乎在評估,在衡量。廳內一時寂靜。

“方才進來時,”她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目光轉向廳外庭院的方向,“看見下人在影壁旁忙活,像是在栽種什麼?這個時節,北地還能移栽花木麼?”

來了。

試探的第一擊,看似隨意,實則精準。觀察他府內動向,並引出話題。

沈厭遲肩膀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隨即又放鬆下來,像是被問到了什麼難以啓齒的事情。他抿了抿唇,抬起眼,這次目光沒有躲閃,而是直直看向廳外那個方向,眼神變得有些復雜,混雜着一絲遙遠的痛苦和空洞。

“是……是幾株牡丹。”他聲音更低了,帶着一種夢囈般的飄忽,“從江南……加急送來的。”

“牡丹?”林月柔適時地流露出些許恰到好處的訝異,“北地霜重,牡丹難活。是何名品,讓公爵如此費心?”

沈厭遲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憶,又像是在掙扎。終於,他輕輕吐出了那三個字:“暮山紫。”

林月柔端着茶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睫毛微垂,遮住了眼底瞬間閃過的情緒——是驚訝?是了然?還是一絲嘲諷?

她知道他記得。她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時候,用這種方式“記得”。

“暮山紫……”她緩緩重復了一遍,聲音裏聽不出喜怒,“花色濃豔,確非凡品。公爵好雅興。”這話聽着像是誇獎,細品卻帶着一絲淡淡的、居高臨下的審視。仿佛在說:都這般境地了,還有心思弄這些風花雪月?

沈厭遲仿佛沒有聽出那層意思,他的目光依舊望着廳外,像是透過牆壁,看到了那正在被栽入陶缸的花株。他的側臉線條在透過窗櫺的光線下,顯得有些冷硬,又有些蕭索。

“雅興談不上。”他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奇異的、壓抑的力度,“只是那顏色……看着像血。涸了的,戰場上的血。”

林月柔怔住了。

她預想過沈厭遲可能的反應——或許會借花訴情,或許會黯然神傷,或許會強作歡笑。唯獨沒想到,他會把“暮山紫”和她最愛的“豔極而衰”,直接扯到“血”和“戰場”上。

沈厭遲轉過頭,看向她。眼神裏沒有她預想中的纏綿情意,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疲憊,和一種近乎偏執的、自我折磨般的清醒。

“種在那裏,”他指了指影壁方向,每個字都說得很慢,很清晰,“進出都能看見。可以提醒我……有些東西,看着濃豔,底下是命,是血,是你怎麼逃也逃不掉的……戰場。”

他頓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還難看,空洞得嚇人。

“我如今……也就只剩這點記性了。”

話音落下,前廳裏一片死寂。

林月柔徹底愣住了。她準備好的所有應對,所有在心底推演過的沈厭遲可能的情感流露,在這一刻都落了空。她看着眼前這個男人,他確實提到了“暮山紫”,確實爲她“千裏運花”,確實將它種在最顯眼的地方。可他的解讀,他的情緒,完全偏離了“深情”的軌道,沉入了一種自我毀滅式的、沉浸在過往血腥創傷中的詭異執拗。

他記得她喜歡的花,但這記憶,被他扭曲成了對自己痛苦戰爭的提醒。

這不是愛。這更像是一種…… PTSD 般的創傷聯想,一種無法擺脫過去夢魘的瘋癲征兆。

他依舊“在意”與她相關的事物,但這“在意”,已經和情愛無關,變成了他精神世界崩塌後,一塊扭曲的、帶着血腥味的碎片。

可控嗎?

一個沉浸在自身痛苦和戰爭記憶裏、行爲邏輯看似深情實則混亂的男人……

林月柔心底那緊繃的弦,微妙地鬆了一絲。警惕仍在,但某種更隱蔽的、屬於獵食者對虛弱獵物確認後的安心感,悄然浮現。緊接着,便是幾乎抑制不住的輕蔑。

沈厭遲啊沈厭遲,你真的完了。

爲了家族,爲了父親的大計,她或許還需要再觀察,再確認。但眼前這一幕,已經足夠讓她回去稟報父親:沈厭遲,心智已失,不足爲慮,或許……仍可利用其殘存的那點“執念”,在兵權交接上做做文章。

她迅速調整了表情,臉上適當地露出一絲混合着同情和無奈的神色,輕輕嘆了口氣:“公爵……往事已矣,還需保重自身才是。”語氣溫和,卻帶着明顯的距離感和“到此爲止”的意味。

沈厭遲像是被這聲嘆息驚醒,猛地回過神,眼神裏的冰冷和偏執迅速褪去,重新被那種局促、不安和隱約的自卑取代。他慌忙移開視線,低聲道:“是……是我失態了。林小姐見諒。”

他這副前一刻還冰冷偏執、後一刻又慌張失措的樣子,更坐實了“精神不穩”的推斷。

林月柔不欲再多待。目的已達到,甚至超出了預期。她優雅地起身:“探望已畢,見公爵氣色雖弱,精神尚可,我也好回去向家父復命了。還請公爵務必珍重,好生調理。”

沈厭遲也跟着起身,想送,又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我送送林小姐……”

“不必了。”林月柔抬手制止,笑容溫婉得體,卻不容拒絕,“公爵留步。靜養爲宜。”

她微微頷首,轉身,帶着嬤和婢女,款款向外走去。披風的下擺,拂過光潔的地磚,沒有一絲留戀。

沈厭遲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影壁之後。直到徹底看不見了,他臉上所有殘存的表情——局促、不安、空洞、疲憊——如同水般退得淨淨。

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靜。

他慢慢走到前廳門口,望向影壁旁。

那口碩大的陶缸已經安置好,兩株“暮山紫”被小心地栽入其中,枝葉經過打理,稍微精神了些。深紫帶黑的花苞緊緊閉合着,在秋稀薄的陽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澤。

像凝固的血塊。

他看了片刻,轉身,往回走。

腳步穩定,背脊挺直。

剛才那場表演,每一個眼神的轉換,每一句話的停頓,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在他心中演練過無數次。林月柔的每一個反應,也基本在他預料之中。

她眼中的“安心”,他捕捉到了。那抹“輕蔑”,他也“看”到了。

很好。

宰相府的心理圍剿預演,第一回合,看似他潰不成軍,精神錯亂。

實則,他精準地將自己“深情傀儡”的人設,巧妙地扭曲成了“因創傷而執拗、因崩潰而可控”的瘋子形象。前者可能還有心機,後者則徹底淪爲工具。

他不僅沒有暴露絲毫對林月柔和太子私情的知曉,反而通過將“暮山紫”與血腥戰場強行關聯,徹底撇清了“借花傳情”的可能,堵死了林月柔進一步情感試探的路徑。

她安心了。因爲她確認了他的“無用”和“瘋癲”。

她輕蔑了。因爲她認定他已徹底跌落塵埃,再無威脅。

而這,正是沈厭遲要的。

他走回書房,關上門。隔絕了外界所有的窺探和算計。

從懷裏取出那枚刻着“此刻”的銅錢,冰涼的觸感傳入指尖。

“此刻,”他低聲自語,目光掃過書房角落那盆無人注意的、真正茁壯的蘭草,“棋子已落定。”

落在敵人以爲的,死局裏。

他坐下,重新攤開那份北境輿圖。朱筆提起,在其中一個關隘上,畫了一個極其微小、卻異常堅定的紅點。

那才是他真正要看的方向。

窗外,秋風掠過庭院,吹動陶缸中“暮山紫”的葉片,瑟瑟作響。

像一聲無人聽見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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