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石欒就拎着那只獸皮鞋子,臉色陰沉得像要滴出水來。
他站在自家倉庫裏,看着被挪開的陶缸、被撬開的密室入口、還有空了一大半的物資箱,手在抖——不是怕,是氣的。
“大人。”一個幽冥族使者站在他身後,聲音冰冷,“解釋。”
石欒撲通跪下:“上使明察!這、這一定是有人栽贓!昨夜我一直在屋裏睡覺,本不知道……”
“睡覺?”使者打斷他,指了指空酒壇,“喝成這樣,別說有人搬空你的倉庫,就是有人把你房子拆了,你也醒不了吧?”
石欒額頭冒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使者彎腰撿起那只鞋子,翻過來看了看鞋底,又聞了聞:“新鮮的泥土味,還有……驅蟲草的味道。昨夜有人用驅蟲草掩蓋蹤跡,進了密室,還碰倒了陶罐——這是你養的那條狗告訴我的。”
石欒愣住:“狗?可它昨晚一直睡着……”
“是‘聞’出來的。”使者不耐煩地解釋,“我們幽冥族對氣味敏感,尤其是驅蟲草這種性味道,三天內都散不掉。這只鞋子上有,密室裏也有,而且濃度最高點在陶缸附近——那人就藏在那兒。”
他頓了頓,看向石欒:“你說,石村誰會用驅蟲草?誰有本事悄無聲息地潛進來?還有……誰穿這種獸皮鞋子?”
石欒腦子裏閃過一個人影。
姬浩。
只有那小子會鼓搗草藥,只有那小子身手靈活得像猴子,也只有……他爹姬長風,會縫這種獨特的獸皮鞋。
“是姬浩!”石欒咬牙切齒,“一定是那小!他妹妹被選爲主祭品,他懷恨在心,所以……”
“所以他就來偷東西?還專門偷魂晶和那幅畫?”使者冷笑,“石欒,你是不是把我們當傻子?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能有這膽子、這本事?”
“可、可除了他……”
“除了他,還有別人。”使者打斷他,“比如……你。”
石欒臉色瞬間慘白:“上使!冤枉啊!我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使者走近一步,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私藏魂晶,私留魂精,還偷偷研究人族上古的東西——那幅畫,你以爲我們不知道?石欒,你是不是覺得,投靠了我們,就能腳踏兩條船?”
“我沒有!那畫、那畫是我偶然得到的,我只是……”
“夠了。”使者抬手,制止了他的辯解,“不管是誰的,事情已經發生了。魂晶丟了,畫丟了,密室暴露了。最重要的是——那人聽到了我們的談話。”
石欒渾身一顫。
昨夜兩個使者來取東西時說的話,如果被外人聽去……
“聖主蘇醒需要一百縷魂精”、“加快進度”、“必要時用手段”……
這些要是傳出去,別說石村,整個東荒的人族都會暴動。雖然鎮壓得住,但會打亂計劃,影響聖主蘇醒的時間。
“那、那怎麼辦?”石欒聲音發顫。
使者沉默了片刻,然後說:“加強監視。尤其是姬家,還有跟姬浩走得近的那幾個人——石猛、林月。另外,血祭提前。”
“提前?可還有六天……”
“三天。”使者斬釘截鐵,“三天後,月圓之夜,舉行血祭。到時候所有祭品就位,開啓接引大陣,召喚聖主部分力量降臨。只要聖主降臨,就算有人想搗亂,也掀不起風浪。”
石欒咽了口唾沫:“是……”
“還有,”使者把鞋子扔給他,“這只鞋,我會帶走,用追蹤術鎖定主人。但在此之前,你別打草驚蛇。該監視監視,該演戲演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等血祭那天……一網打盡。”
說完,使者轉身離開。
石欒癱坐在地上,看着手裏的鞋子,又看看空蕩蕩的倉庫,突然狠狠一拳捶在地上。
“姬浩……小……壞我好事……我讓你死無全屍!”
同一時間,姬浩正在溫泉谷,對着火鱗蟒的屍體發呆。
不是悲傷,是在研究怎麼把這玩意兒最大化利用。皮剝下來能做皮甲,肉醃制了能吃,骨頭磨粉能做肥料,獸核……
他拿起那顆鴿蛋大小的紅色晶體,放在掌心。
獸核溫潤,表面有細微的脈動,像是活的心髒。他嚐試集中精神,去感知裏面的能量——這是白靈教他的粗淺法門,叫“內視”,能模糊感知到能量流動。
閉上眼睛,世界變成黑白。但在那片黑白中,獸核的位置,有一團熾烈的紅光在緩緩旋轉,像個小太陽。
那就是火屬性能量,精純、暴躁、充滿破壞力。
姬浩嚐試引導一絲能量出來——不是吸收,他現在還太弱,吸收獸核會爆體而亡。只是引導,像引線點火。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意識沉入獸核,輕輕“撥動”那團紅光。
一縷極細的紅絲從獸核中飄出,順着他的手臂經脈,流向掌心。
很燙,像有熔岩在血管裏流淌。但他咬牙忍住,繼續引導。
紅絲到達掌心的瞬間——
“噗。”
一團火焰在他掌心燃起。
不是普通的紅色火焰,是混沌的灰白色,像霧又像火,溫度不高,甚至有點涼,但姬浩能感覺到裏面蘊含的恐怖能量——那是薪火的力量,雖然現在只有一絲,但本質極高。
火焰只燃燒了三息,就熄滅了。姬浩感覺整個人像被抽空,頭暈眼花,差點站不穩。
“消耗這麼大……”他苦笑,收起獸核。
但至少證明了,他能引導能量,而且薪火確實在他體內——雖然微弱,但確實存在。
接下來三天,他需要做三件事:第一,徹底掌握這種引導能力,至少能在關鍵時刻用出來;第二,拿到第三把鑰匙——按照母親殘魂的說法,鑰匙在石碑那裏,他得再去一次祠堂;第三,制定完整的血祭破壞計劃,包括怎麼救人、怎麼破壞儀式、怎麼撤退。
任務重得像山。
但他沒時間抱怨。
因爲石欒那邊,肯定已經發現鞋子丟了,加強了監視。他今天早上出門時,就感覺暗處多了好幾雙眼睛——不是石虎那種蠢貨,是更專業的,可能是幽冥族的人。
暴露了,但還沒完全暴露。對方在等,等血祭那天一網打盡。
那就看看,誰網住誰吧。
姬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朝溫泉谷深處走去。
他得去找白靈,問清楚鑰匙的事,還有……那幅畫。
那幅畫着火焰、寫着“薪火不滅,人族永昌”的畫,爲什麼會掛在石欒臥室?幽冥族又爲什麼要特意來取?
答案,可能就在那只老狐狸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