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光和七年,三月初五。

太平裏的第一棵柳樹抽芽了。嫩綠的芽尖從枯褐的枝條上冒出來,細得像針,在依舊料峭的晨風裏微微顫抖。王伯蹲在樹下看了很久,伸手碰了碰那抹綠,然後轉頭對我說:

“先生,春天真的來了。”

春天來了,但太平裏的存糧也徹底見底了。三天前吃完最後一粒米後,五百多人全靠野菜、草和偶爾打到的野物撐着。每個人的臉都瘦得脫了形,但眼睛裏還有光——因爲那些撒進新墾荒地的種子,終於有幾壟冒出了稀稀拉拉的嫩苗。

今天要分肉。一頭瘦骨嶙峋的野豬,是趙三他們在深山裏埋伏兩天才獵到的,不到百斤,去了皮毛內髒,淨肉不到六十斤。按人頭分,每人不到一兩。

王伯:(用石刀小心翼翼地割肉)孩子和病人多給半兩,青壯減半,老人...老人和大家一樣。

人群安靜地排隊,沒有爭搶。一個母親領了自己那份,轉身掰了一半給旁邊的孤寡老人。老人推辭,她把肉塞進老人手裏,抱着孩子匆匆走了。

趙三:(蹲在我身邊,聲音沙啞)先生,這樣下去不行。五百張嘴,山裏再有東西也禁不住吃。

你:荒地裏那些苗,多久能收?

趙三:最快也要兩個月。而且今年春寒,苗長得慢。

兩個月。太平裏撐不到那時候。

我起身走到新屋那面寫着字的牆前。牆上的字又多了很多:“春”、“苗”、“雨”、“種”、“望”...都是最近教的新字。一個七八歲的女孩正在用樹枝在地上描“望”字,一筆一畫,很認真。

女孩:(抬頭看我)先生,“望”是不是就是...看着很遠的東西,等着它來?

你:是。但有時候,光“望”不夠,得自己去夠。

她似懂非懂地點頭,繼續描字。我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忽然想起廢馬市那個死去的嬰兒。如果太平裏撐不下去,這些孩子會是什麼下場?

午後,營地來了不速之客。

不是流民,也不是官兵。是三個穿粗布葛衣、頭纏黃巾的漢子,牽着一匹瘦馬,馬上馱着兩個鼓鼓囊囊的麻袋。他們站在營地外,朝裏面張望,眼神警惕又好奇。

趙三:(帶人攔住)什麼人?什麼的?

爲首的漢子:(拱手)這位兄弟,請問...張天師是不是在這裏?

空氣凝固了。趙三的手按在腰間的柴刀上,身後幾個青壯也圍了上來。太平裏的人都知道我的身份,但從未對外人提過——這是保命的秘密。

你:(走上前)我是張角。你們是誰?

三個漢子對視一眼,突然齊齊跪下。爲首的從懷裏掏出一面黃布,雙手捧過頭頂。布上繡着歪歪扭扭的字:“大賢良師”。

漢子:(聲音激動)钜鹿張寶將軍麾下,豫州方渠帥韓忠,拜見天師!將軍尋您數月,終於...終於有消息了!

我接過黃布。布很粗糙,針腳雜亂,但那個“張”字繡得格外用力,幾乎把布扯破。這是張寶的手筆——他性子急,做什麼都使狠勁。

你:張寶...我二弟,他現在何處?

韓忠:將軍在潁川!聚了五萬兄弟,正和官軍對峙!將軍說,只要天師回去登高一呼,天下三十六方百萬黃巾,皆聽號令!

他的聲音很大,營地裏很多人聽見了,都停下手裏的事,朝這邊看。眼神復雜——有驚訝,有擔憂,還有一絲...期待?

你:(收起黃布)進來說話。

新屋裏,韓忠打開麻袋。一袋是粟米,大約兩石;另一袋是鹽,粗糙的土鹽,但在這個缺鹽的時節,比黃金還貴重。

韓忠:這是將軍的一點心意。將軍說,天師在外受苦了...

你:他怎麼知道我在嵩山?

韓忠:是一個叫賈詡的先生指的信。他說天師在嵩山一帶,我們就分了幾十隊人,在山裏找了半個月。

賈詡。曹的人。我早該想到,他放我走,不止是仁慈,也是布局——把我這個“變數”放在山裏,等着被黃巾軍找到,然後...

然後怎樣?讓我回去領導起義?可歷史上張角病死了,黃巾敗了。我回去,能改變什麼?

王伯:(沏了野菜茶端進來,手在抖)幾位...將軍那邊,現在形勢如何?

韓忠:(喝口茶,皺眉又舒展開)好!好得很!冀州、青州、豫州,八州響應!官軍那幫廢物,本不是對手!上個月在長社,我們一把火燒了皇甫嵩三千人馬!

他說話時眉飛色舞,但王伯的臉色越來越白。趙三站在門口,拳頭攥得死緊。

你:死了多少人?

韓忠愣住:什麼?

你:我是問,我們這邊,死了多少人?

韓忠:(猶豫)這個...打仗嘛,總要死人的。將軍說,爲了黃天盛世,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這四個字像石頭砸進水裏,屋裏一片死寂。窗外,幾個孩子正好奇地探頭探腦,被大人趕緊拉走了。

你:韓渠帥,你們今晚在這歇腳。明天一早,帶我的口信回去給張寶。

韓忠:天師不跟我們走?

你:我現在還不能走。

韓忠急了:爲什麼?將軍和弟兄們都在等您!沒有天師,我們就像沒頭的蒼蠅...

你:(打斷他)你看見外面那些人了嗎?

透過窗,能看見營地裏忙碌的身影:婦人蹲在溪邊洗衣,老人編着藤筐,孩子們在空地上玩石子遊戲。雖然瘦,雖然苦,但每個人都還活着。

你:他們也是黃巾該救的人。如果我跟你走了,他們怎麼辦?

韓忠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他帶來的兩個年輕漢子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那手上也有老繭,也是窮苦人的手。

王伯:(輕聲)韓渠帥,你們...也吃過觀音土嗎?

觀音土。一種白色的黏土,餓極了的人會吃它充飢,但吃下去排不出來,最後腹脹而死。廢馬市很多人吃過,太平裏也有人吃過。

韓忠的臉抽搐了一下。他慢慢撩起袖子,手臂上有一道道淺淺的白色疤痕——那是腹脹時自己用指甲抓的。

韓忠:(聲音低下去)我娘...就是吃那個死的。死的時候肚子鼓得像懷了十個月孩子。

屋裏又安靜了。只有外面孩子的笑聲,那麼刺耳,又那麼珍貴。

你:今晚你們好好休息。明天,我寫封信,你們帶回去。

夜深了,韓忠他們睡在臨時搭的窩棚裏。我把王伯和趙三叫到溪邊。

月光很好,溪水泛着銀光。遠處山林黑黢黢的,像蟄伏的巨獸。

王伯:(先開口)先生,您真要寫信?

你:嗯。

趙三:(急)那您寫什麼?叫他們別打了?他們不會聽的!五萬人啊,都紅眼了!

你:我不叫他們別打。我叫他們...換個打法。

王伯和趙三都看着我。

我撿起一樹枝,在沙地上畫。先畫一個圈:這是黃巾軍現在占的地盤。再畫幾個箭頭:官軍在圍剿。然後畫很多小點:這些是百姓。

你:黃巾軍現在像什麼?像一頭闖進麥田的野豬,橫沖直撞,糟蹋莊稼,也把自己弄得滿身傷。官軍像什麼?像一群獵人,圍着野豬,等它累垮了,一擁而上。

趙三:那該怎麼辦?

你:(用樹枝把那些小點連起來)野豬不該沖,該藏。藏進麥田裏,變成麥子。獵人要打野豬,就會踩壞麥子——但麥子是百姓的命,百姓會恨誰?

王伯眼睛亮了:先生是說...讓黃巾軍化整爲零,混進百姓裏?

你:不止。還要幫百姓種地,修房,治病。讓百姓知道,黃巾軍不是來搶糧食的,是來一起活下去的。這樣,官軍來了,百姓會報信;官軍搶糧,百姓會反抗。

趙三:(皺眉)可這樣...還算造反嗎?

你:造反是爲了什麼?是爲了讓更多人活下去。如果人放火能讓天下太平,那這太平不要也罷。

風從溪谷吹過來,帶着初春泥土溼潤的氣息。遠處傳來貓頭鷹的叫聲,淒厲而孤獨。

王伯:先生,這信...張寶將軍會聽嗎?

我沉默。張寶不會聽。他性子急,野心大,現在手握五萬大軍,正做着“黃天當立”的夢。我這封信遞過去,他可能看都不看就撕了。

但還是要寫。

因爲總得有人說出另一條路。哪怕沒人走,至少它在那裏,像黑暗裏的螢火,證明過光亮的存在。

回到屋裏,我點起油燈。紙不夠,就用木片。炭筆在木片上劃過,留下深深的痕跡:

“寶弟如晤。見字如面。”

停筆。忽然想起原主張角的記憶:小時候,張寶總跟在他身後,哥哥長哥哥短。有一次張寶爬樹掏鳥蛋摔下來,他背着他跑了幾裏路找郎中。張寶在他背上哭:“哥,我腿是不是斷了?”他說:“斷了哥也養你一輩子。”

可後來,哥哥成了“大賢良師”,弟弟成了“地公將軍”。兄弟之間隔了千山萬水,隔了幾十萬條人命。

繼續寫:

“聞弟聚衆數萬,兄心甚憂。刀兵一起,生靈塗炭,非太平之始,實亂世之兆。”

寫得很慢,每個字都重如千鈞。

“今有一策,弟可細思:散兵於野,藏器於民。助農耕,修水利,施醫藥。民得活路,自會相護。待民心歸附,基乃固,屆時...”

屆時怎樣?屆時就能推翻朝廷?還是能建立一個新世界?

我放下炭筆,走到窗邊。月光下,太平裏的窩棚像一片寂靜的蘑菇。更遠處,群山如墨,而山外是烽火連天的平原。

系統面板忽然在腦海浮現。已經很久沒出現了,我以爲它徹底消失了。

但這次它閃着紅光:

【警告:歷史關鍵節點強制介入】

【檢測到黃巾軍主力正朝洛陽方向移動】

【原時間線:184年3月,張角病逝,黃巾軍潰散】

【當前時間線:184年3月,張角存活,黃巾軍試圖與主力匯合】

【偏差率:103%,突破臨界值】

【修正機制啓動倒計時:30天】

30天。一個月。

面板下方還有一行小字:

【修正方式:大規模瘟疫/天災/軍事潰敗(隨機)】

隨機。意思是,歷史會用最“合理”的方式,抹平我造成的偏差。可能是太平裏爆發瘟疫,可能是山洪,可能是官軍“恰好”搜山發現這裏。

總之,這個我一手建起來的小小烏托邦,可能只有一個月壽命了。

我關掉面板,回到桌邊。木片上的字在油燈下明明滅滅。

你:(低聲)如果...如果我不寫信呢?如果我跟你回去,領導起義,提前進攻洛陽...會怎樣?

這話是說給系統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如果歷史的修正無可避免,那我至少可以選擇怎樣被修正——是作爲太平裏的教書先生默默死去,還是作爲黃巾軍領袖轟轟烈烈戰死?

沒有回答。系統沉默得像塊石頭。

我重新拿起炭筆,在木片最後寫下:

“兄在嵩山,建‘太平裏’,收流民五百,墾荒授字。雖艱難,人皆活。弟若願,可來一見。若不願...望弟珍重,少造孽。”

“珍重”兩個字寫得格外用力,木屑都刮起來了。

寫完,天已經快亮了。我把木片用布包好,走出屋子。

韓忠他們已經在收拾行裝。看見我,韓忠迎上來:天師,信寫好了?

你:(遞過布包)一定要親手交到張寶手裏。

韓忠:(鄭重接過)放心!就是死,我也送到!

他頓了頓,看着我的眼睛:天師,您真的...不跟我們一起走?

你:這裏的人需要我。

韓忠點頭,沒再勸。他翻身上馬,兩個同伴也上了馬。晨光熹微,他們的身影在薄霧中漸漸模糊。

韓忠:(忽然回頭大喊)天師!將軍說,他永遠記得您背他找郎中那天!他說,您永遠是他哥!

馬蹄聲遠去,山谷恢復寂靜。

我站在原地,很久。手心裏全是汗。

王伯和趙三走過來,一左一右站着。

王伯:先生,信送走了?

你:嗯。

趙三:那我們現在...

你:修圍牆。

兩人都愣了。

你:太平裏太顯眼了。從今天起,所有青壯分成三班:一班繼續墾荒,一班進山打獵采藥,一班修圍牆。圍牆要高,要厚,要能擋箭。

趙三:先生,您是不是...預感要出事?

我沒回答,只是看向東方。那裏,太陽正在升起,把天空染成血色。

春天來了。

驚蟄了。

冬眠的蟲子要醒了,冬眠的野獸也要醒了。而這個亂世,才剛剛開始沸騰。

接下來的十天,太平裏變成了一座工地。

圍牆沿着山谷最窄處修建,用石頭和黃泥壘成,雖然粗糙,但足夠厚實。趙三帶人在牆外挖了壕溝,上削尖的竹刺。沒有門,只留一個狹窄的入口,用粗木做的柵欄擋住,隨時可以封閉。

孩子們被禁止跑出圍牆。識字課改在中午,地點就在新屋前的空地上,這樣大人活時也能聽見。我教的新字變成了:“牆”、“守”、“警”、“安”。

女孩:(指着“安”字)先生,這個字裏面有個“女”,是不是說女人在家裏,就安全了?

你:不。是說,有房子(宀),有女人(女),才是一個完整的“安”。男人在外面修牆,女人在家裏做飯織布,孩子讀書認字——這就是“安”。

她想了想:那要是牆壞了呢?

你:那就修。一遍修不好就修兩遍,一直修到它牢固爲止。

圍牆修到第五天,山裏來了第二批人。

不是黃巾軍,也不是官兵。是一群山民,大約二十幾個,背着獵弓和柴刀,由一個白發老獵戶領着。他們在圍牆外停下,警惕地打量。

老獵戶:(嗓門洪亮)裏面管事的!出來說話!

趙三帶着幾個人上牆:你們是哪裏的?

老獵戶:北邊黑風寨的!聽說你們這兒收留流民,還教認字?

趙三看向我。我爬上圍牆:是。但太平裏規矩:不搶不偷,不欺不騙,有力出力,有糧分糧。

老獵戶:(盯着我看了很久)你就是那個張先生?

你:是我。

老獵戶:我有個孫子,十歲了,想識字。我們能進來嗎?

你:能。但獵弓和刀要留在牆外,離開時再拿走。

老獵戶身後的年輕人不樂意了:憑什麼?山裏危險,沒武器怎麼行!

老獵戶:(回頭瞪了一眼)閉嘴!張先生的規矩,肯定有道理!

他們交出了武器。我打開柵欄,放他們進來。二十幾個山民,大多是青壯,有幾個半大孩子,還有一個抱着嬰兒的年輕婦人。

太平裏的人好奇地圍過來,但保持距離。王伯端來野菜湯,山民們接過,咕咚咕咚喝光,顯然餓壞了。

老獵戶:(抹抹嘴)張先生,不瞞您說,我們黑風寨...沒了。

你:怎麼回事?

老獵戶:七天前,一夥官兵路過,說我們寨子“通匪”,要搜查。搜就搜吧,可他們...(他眼睛紅了)他們把糧食全搶了,幾個年輕姑娘也被...寨主反抗,被一刀砍了腦袋。

他身後一個年輕人攥緊拳頭,指甲陷進肉裏。

老獵戶:我們這些打獵的,當時正好在山裏,躲過一劫。回去一看,寨子燒了,人死的死,散的散。我們在山裏躲了幾天,聽說這邊有個太平裏,就...

他沒說完,但意思明了。亂世裏,沒有一塊地方是安全的。官兵、土匪、潰兵,甚至飢餓的流民,都可能變成野獸。

你:留下吧。但太平裏不養閒人。

老獵戶:(單膝跪下)張先生放心!我們打獵是一把好手,修牆挖溝也不在話下!只求...給孩子找個能識字的地方。

那天晚上,太平裏多了二十三個新成員。獵戶們帶來的不僅僅是人手,還有寶貴的山林知識:哪裏野物多,哪裏草藥豐,哪裏有隱蔽的山洞可以藏身。

圍牆修得更快了。

三月初十,驚蟄後第五天,出事了。

打獵隊在山裏遇到了另一夥人——不是山民,不是流民,是一隊潰兵。大約三十人,穿着破爛的漢軍皮甲,但武器齊全:刀、矛、還有三把弓。

趙三他們只有五個人,兩把弓,硬拼肯定吃虧。他們悄悄撤回,潰兵發現了蹤跡,一路追到太平裏圍牆外。

潰兵頭目:(是個獨眼大漢,嗓門嘶啞)裏面的人聽着!把糧食和女人交出來,饒你們不死!

太平裏所有人都上了圍牆。男人拿着削尖的竹竿,女人握着石頭,孩子被護在中間。獵戶們拿回了自己的弓,箭搭在弦上。

趙三:(對我低聲)先生,打不打?

你:先問問。

我爬上最高的瞭望台:各位軍爺,我們這裏只有野菜野果,沒有糧食。女人孩子都是苦命人,放她們一條生路吧。

獨眼頭目:(啐了一口)放屁!老子看見煙了!有煙就有飯!識相的快開門!

他身後一個瘦高個潰兵拉滿弓,一箭射來。箭釘在木柵欄上,嗡嗡作響。

人群一陣動。一個孩子嚇哭了,被母親捂住嘴。

老獵戶:(悄悄摸到我身邊)張先生,我數了,他們只有三把弓。等他們射完一輪,我們沖出去,先拿弓的。

你:會死多少人?

老獵戶:不知道。但比等死強。

我看向圍牆裏的人。一張張臉,有恐懼,有憤怒,有麻木。他們信任我,跟着我建起這個小小的庇護所。而現在,我要決定他們的生死。

獨眼頭目:(不耐煩了)數到三!一!

潰兵們舉起武器。

“二!”

獵戶們的弓弦繃緊。

你:(突然大喊)等等!我們開門!但請軍爺答應,只取糧食,不傷人命!

趙三和王伯同時看向我,眼神驚愕。但沒時間解釋了。

獨眼頭目:(咧嘴笑)算你識相!快開門!

我示意趙三打開柵欄。柵欄緩緩拉開一條縫,足夠兩人並排通過。潰兵們一擁而入,看見圍牆裏的土屋、菜地、還有晾在繩子上的破衣服,眼睛都亮了。

獨眼頭目:(踢翻一個陶罐,裏面只有野菜)媽的,真這麼窮?

他環視四周,目光落在幾個年輕婦人身上,舔了舔嘴唇:糧食沒有,女人總有吧?

就在這時,圍牆高處傳來一聲尖銳的骨哨聲。

那是太平裏的警報信號。

幾乎同時,圍牆的陰影裏、土屋後、柴堆旁,沖出幾十個人。不是拿着武器的青壯,而是老人、婦人、甚至半大孩子。他們手裏端着陶盆、木桶,裏面是滾燙的熱水——燒了一整天的、用來燙野菜消毒的熱水。

熱水潑向潰兵。慘叫聲頓時響起。

趁潰兵慌亂,獵戶們的箭射出,精準地命中拿弓的那三個。趙三帶人從正面沖上去,柴刀、鋤頭、削尖的竹竿,朝着皮甲的縫隙猛刺。

戰鬥很短。不到一刻鍾,三十個潰兵死了十二個,剩下的受傷被俘。太平裏這邊,死了三個老人——他們是主動沖在最前面,用身體擋住刀,給後面潑熱水的人創造機會。

王伯:(跪在一個死者身邊,手顫抖着合上他的眼睛)老陳頭...你明明說過,要活到看見太平的...

老陳頭。那個在廢馬市問我“人死了會去哪”的老人。他最後真的去了“沒有飢荒沒有瘟疫”的地方,只是去的方式,太慘烈。

我們把死者埋在柳樹下。沒有棺材,只用草席裹了,撒上石灰。活着的人圍成一圈,沒有人哭出聲,只是沉默地站着。

你:(站在墳前)老陳頭,還有這兩位鄉親,太平裏會記住你們。只要還有一個人活着,就會記得今天,記得你們爲什麼死。

風吹過新墳,揚起細細的塵土。

埋葬完死者,我們處理俘虜。十八個潰兵,大多帶傷。獨眼頭目還活着,左肩中了一箭,坐在地上喘粗氣。

趙三:(提着柴刀)先生,這些人怎麼處置?

所有目光都看向我。那些目光裏有仇恨,有憤怒,也有茫然——他們剛剛了人,雖然是爲了自衛,但手上終究沾了血。

獨眼頭目:(冷笑)要就!老子當兵十幾年,的人多了,不差這一刀!

你:你們是哪部分的?

獨眼頭目:豫州軍!跟着皇甫嵩打黃巾的!媽的,當官的吃空餉,當兵的餓肚子,打個屁仗!老子不跑了,還能餓死?

他說的也許是真的。亂世裏,官兵和土匪的界限本來就模糊。

你:(對趙三)給他們包扎,關進那間空屋。每天給一頓野菜湯,餓不死就行。

趙三:不了?

你:了他們,我們和那些隨意人的官兵、土匪,有什麼區別?

趙三沉默片刻,點頭。青壯們把俘虜押走。

人群散去後,王伯走到我身邊:先生,今天這一仗...開了頭,就停不下來了。

你:我知道。

王伯:那以後...

你:以後會更難。但太平裏已經走過來了,就不能再退回去。

我看向圍牆外。暮色四合,群山如黛。更遠的地方,烽煙正在大地上升起。

系統面板的倒計時在心裏無聲跳動:

【修正倒計時:19天】

十九天。

十九天後,歷史會用什麼方式抹平這個偏差?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那之前,太平裏必須活着。

至少今天,我們還活着。

這就夠了。

足夠讓明天,繼續修牆,繼續認字,繼續在亂世的縫隙裏,艱難地、倔強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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