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李曉雲就被手機鈴聲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從折疊床上坐起來,看了眼屏幕——早上五點四十,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但歸屬地是本市的。
她沒接。對方又打,她直接掛斷拉黑。
這種把戲太幼稚了。用新號碼擾,無非是想讓她精神崩潰,或者激怒她讓她犯錯。王建國和他媽也就這點能耐。
李曉雲起床洗漱,用冷水拍了拍臉。鏡子裏的女人眼睛有些浮腫,但氣色還不錯。健康點累計到現在,她的身體狀態已經恢復到二十七八歲的水平,連生理期痛經都消失了。
“這大概是系統最實用的功能。”她自言自語,開始做簡單的拉伸。
六點整,她換上運動服出門晨跑。工作室所在的老城區,清晨的街道上已經有不少早起的人:賣早餐的小販支起攤子,環衛工人清掃街道,幾個老人在公園裏打太極拳。
李曉雲沿着河岸慢跑,呼吸着略帶溼氣的空氣。這是她穿越後養成的新習慣——以前在原主的記憶裏,每天都是五點半起床做早飯,六點叫醒全家人,然後開始一整天無窮無盡的家務。
現在,這半小時是完全屬於她自己的。
跑到第三圈時,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張律師。
“李女士,抱歉這麼早打擾。”張律師的聲音聽起來很嚴肅,“有件事得跟您說一聲——您丈夫昨天下午來找過我了。”
李曉雲腳步沒停:“他說什麼了?”
“他說要撤銷您的離婚訴訟,還說您精神有問題,需要做司法鑑定。”張律師頓了頓,“另外,他問我您最近有沒有找我諮詢過財產轉移的事。”
“您怎麼回答的?”
“我說律師有保密義務,無可奉告。”張律師說,“但我得提醒您,李女士,王建國現在像條瘋狗,到處亂咬。他昨天還去您娘家鬧了一場,說您卷走了家裏的錢……”
李曉雲呼吸一滯。
“我媽……我娘家那邊怎麼樣了?”
“您母親氣得高血壓犯了,現在在醫院。”張律師語氣沉重,“您父親給我打電話,問到底怎麼回事。我跟他說了基本情況,但老人家還是很難接受。”
李曉雲停下腳步,扶着一棵樹,深深吸了口氣。口像堵了塊石頭,悶得難受。
原主的娘家其實對她不錯,只是離得遠,又在農村,信息閉塞。當初原主嫁給王建國,娘家是反對的,覺得城裏人心眼多,但拗不過女兒非要嫁。這十八年裏,每次原主回娘家哭訴,父母都勸她忍忍,說孩子大了就好了……
“我知道了。”李曉雲聲音有點啞,“張律師,麻煩您幫我轉告我爸媽,讓他們別擔心,我很快會處理好。”
“還有一件事。”張律師壓低聲音,“您昨天說的比特幣交易,我聯系到那個客戶了。他說可以幫忙,但需要面談。您今天有空嗎?”
“中午吧,老地方見。”
掛了電話,李曉雲也沒心情繼續跑步了。她慢慢往回走,腦子裏快速思考着應對方案。
王建國去娘家鬧,這招確實狠。農村人最看重名聲,他這一鬧,等於把李家的臉面都撕了。原主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哪受得了這種羞辱。
“得趕緊把二老接出來。”她下定決心。
回到工作室,她先給母親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父親,聲音蒼老而疲憊:“素芬啊……”
“爸,媽怎麼樣了?”
“還在輸液,醫生說血壓太高,得住院觀察幾天。”父親嘆氣,“建國昨天來,把話說得很難聽。他說你在外面有人了,要離婚,還把家裏的錢都卷走了……素芬,你跟爸說實話,到底怎麼回事?”
李曉雲鼻子一酸。
“爸,建國出軌三年了,欠了五十萬,全家都我回娘家借錢還債。”她盡量讓聲音平靜,“我要離婚,是因爲實在過不下去了。錢的事……我是攢了點私房錢,但那都是我省吃儉用、做小生意賺的,絕對沒有做對不起人的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良久。
然後父親說:“爸信你。你媽也信你。但你弟那邊……建國去找他了,說他能幫忙在城裏找工作,條件是你撤訴。”
李曉雲心裏一沉。她弟弟李國強,二十五歲,初中畢業就在家務農,一直想進城打工。王建國這招,是瞄準了李家的軟肋。
“爸,您告訴國強,工作的事我幫他解決,讓他千萬別答應建國任何條件。”李曉雲語速加快,“我今天就轉錢過去,您和媽先在醫院住着,我安排好了就接你們來城裏。”
“素芬啊,你別花那個錢……”
“爸,您聽我的。”李曉雲打斷他,“我現在有能力照顧你們了。等我處理完離婚的事,接你們來城裏住,我們一家好好過子。”
又安撫了父親幾句,她掛了電話。打開手機銀行,轉了五萬塊錢到父親的賬戶,備注“媽住院費”。
剛轉完,系統提示音響起:“檢測到合理家庭支出,未觸發返還機制。”
意料之中。給父母治病的錢,系統判定爲正常支出。
但李曉雲不在乎。她現在有錢了,讓父母過得好一點,是天經地義的事。
她坐下來,開始整理今天的計劃。上午本來要去新區看地皮,但現在得先去處理娘家的事。好在新區那邊不着急,地皮下個月才正式出讓。
正想着,工作室的門被敲響了。
敲得很急,很重,帶着火氣。
李曉雲心裏一緊,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婆婆張桂蘭站在門外,臉色鐵青,旁邊還跟着小姑子王秀英。
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表情,打開門。
“媽,秀英,你們怎麼來了?”她做出驚訝的樣子,“進來坐吧,我剛起床,還沒收拾……”
“收拾什麼收拾!”張桂蘭一把推開她,徑直闖進來,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在屋裏掃視,“李素芬,你這子過得不錯啊!租這麼大個房子,一個人住?”
工作室三十平米,其實不大。但比起王家那套老房子,這裏確實顯得寬敞明亮。
王秀英也跟着進來,陰陽怪氣地說:“嫂子,你這兒裝修得挺好啊。看來是真發財了,有錢租房子,沒錢幫我們還債?”
李曉雲關上門,轉過身時,臉上已經掛上了慣有的那種怯懦表情:“媽,秀英,你們誤會了。這是我朋友的工作室,我暫時借住幾天。建國要跟我離婚,我總得有個落腳的地方……”
“借住?”張桂蘭冷笑,走到書桌前,隨手翻看上面的文件,“那這些是什麼?的書?你還學起這個來了?”
桌上確實放着幾本從圖書館借來的書。李曉雲心裏一緊,但面上不動聲色:“那是朋友的,她最近想學,讓我幫她看看……”
“朋友?”張桂蘭猛地轉身,眼睛死死盯着她,“哪個朋友?男的女的?是不是就是你在外面勾搭的野男人!”
這話說得太難聽,連王秀英都皺了下眉:“媽,您先別急……”
“我能不急嗎?!”張桂蘭聲音拔高,“這女人要跟建國離婚!還要分家產!現在又租房子又看書,擺明了是早就計劃好的!李素芬,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是不是那個人教你這麼做的?!”
李曉雲低下頭,手指絞着衣角,一副被冤枉又不敢爭辯的樣子:“媽,我沒有……我真的只是借住……”
“借住?”張桂蘭突然沖進裏間——其實就是用簾子隔開的休息區。她一把掀開折疊床上的被子,又拉開簡易衣櫃。
衣櫃裏掛着幾件衣服,都是李曉雲最近新買的。雖然不算高檔,但比起以前那些洗得發白的舊衣服,已經好太多了。
張桂蘭抓起一件米色風衣,標籤還在上面,寫着價格:899元。
“好啊!好啊!”她氣得渾身發抖,“八百九十九的衣服!李素芬,你哪來的錢買這麼貴的衣服?建國還在爲還債發愁,你倒好,一個人在這裏享受!”
她把衣服摔在地上,又去翻別的。幾件襯衫,兩條裙子,最便宜的一件也要三百多。
王秀英也看呆了。她走過去撿起那件風衣,摸了摸料子,眼神復雜:“嫂子,你這……確實有點過分了。哥現在那麼難,你還這樣花錢……”
李曉雲抬起頭,眼圈已經紅了:“秀英,這些衣服……都是淘寶店要上的樣品。我開網店你們都知道的,總得有衣服拍照吧?”
“網店?”張桂蘭像是抓到了把柄,“你那個破網店能賺幾個錢?能讓你買得起八百多的衣服?李素芬,你別把我當傻子!”
她說着,突然沖向書桌抽屜,伸手就要拉開。
李曉雲心裏一緊——抽屜裏有她的筆記本,上面記錄了比特幣交易、資產配置計劃,還有離婚訴訟的進展。
絕不能讓她看到!
“媽!”她快步上前,按住抽屜,“這裏面是朋友的東西,不能看……”
“讓開!”張桂蘭用力推她。
李曉雲被推得踉蹌後退,腰撞在桌角上,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叮!檢測到肢體傷害,觸發健康點返還:5點。”
系統的提示音讓她的疼痛瞬間減輕,但她還是捂住腰,做出痛苦的表情。
王秀英有點看不下去了:“媽,您別動手……”
“我動手怎麼了?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打她都算輕的!”張桂蘭嘴上這麼說,但到底沒再硬拉抽屜。她轉而拿起桌上的手機——那是李曉雲平時用的舊手機。
“解鎖!”她命令道。
李曉雲咬着嘴唇,搖頭:“媽,這是我的隱私……”
“隱私?!”張桂蘭尖叫,“你是王家的媳婦!你的一切都是王家的!有什麼隱私?!”
她試着開機,發現要密碼,更加生氣:“李素芬,你今天不把手機打開,我就把你這兒砸了!”
說着,她真的舉起手機,作勢要往地上摔。
“媽!”李曉雲喊了一聲,眼淚掉下來,“您別摔……我開,我開……”
她走過去,顫抖着手指輸入密碼——當然是假的。連續輸錯三次後,手機自動鎖定了,提示一小時後才能再試。
張桂蘭氣得臉都歪了:“你故意的!”
“我沒有……我太緊張,記錯了……”李曉雲哭得梨花帶雨,“媽,您到底想怎麼樣?我就是想有個地方住,等離婚手續辦完就走,不會礙你們的眼……”
“離婚?”張桂蘭抓住這個話頭,“你想得美!我告訴你李素芬,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別想跟建國離婚!你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
這話說得惡毒,連王秀英都聽不下去了:“媽,您這話……”
“我怎麼說話了?”張桂蘭瞪女兒一眼,“你看看她!租房子,買好衣服,學,這擺明了是找好下家了!離婚?我看她是想把王家的錢都卷走,跟野男人雙宿雙飛!”
李曉雲哭得更凶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媽,您怎麼能這麼說我……我在王家十八年,做牛做馬,什麼時候有過二心?建國出軌,您讓我忍;他欠債,您讓我借;現在我要離婚,您又說這種話……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說着,突然朝牆上撞去。
王秀英嚇得趕緊拉住她:“嫂子!你別沖動!”
張桂蘭也愣住了。她沒想到一向溫順的兒媳婦會尋死。
李曉雲被王秀英拉着,癱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丈夫不要我,婆婆罵我,兒子也不認我……我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到頭來落得這個下場……”
她哭得情真意切,一半是演戲,一半是真的委屈——爲原主委屈。那個可憐的女人,就是在這種復一的壓榨和羞辱中,耗了生命。
張桂蘭被哭得有點心虛,但嘴上還是硬:“你、你別來這套!裝可憐給誰看!”
“媽,您少說兩句吧。”王秀英勸道,又去扶李曉雲,“嫂子,你先起來,地上涼。”
李曉雲順勢站起來,抽泣着坐到椅子上。她低着頭,肩膀還在抖,但腦子裏卻在飛快計算:這場戲演得差不多了,該收尾了。
果然,張桂蘭的氣勢弱了不少。她環顧四周,最後目光落在那些衣服上:“這些……真是樣品?”
“真是樣品……”李曉雲帶着哭腔說,“媽要是不信,可以去淘寶店看。店名叫‘雲裳小鋪’,上面有照片……”
張桂蘭將信將疑。她確實知道兒媳婦在開網店,但一直以爲那是小打小鬧,賺不了幾個錢。
“那你哪來的錢租房子?”
“這房子……月租八百,押一付三,我把結婚時的金鐲子賣了。”李曉雲抹着眼淚,“那是您當年給我的,我一直舍不得戴,現在……現在沒辦法了。”
這話半真半假。金鐲子確實賣了,但只賣了一萬多,租這房子綽綽有餘。
張桂蘭臉色稍緩。金鐲子的事她知道,那是她挑剩下的一個,成色一般,值不了太多錢。
“那你也不能說離婚就離婚。”她語氣還是硬,但已經沒那麼沖了,“建國是做錯了事,但男人嘛,哪個不犯錯?你忍一忍,等他回頭就是了。”
李曉雲心裏冷笑,面上卻順從地點頭:“媽說得對……我再想想。”
“想什麼想!不準離!”張桂蘭又來了火氣,“我告訴你,下周五的調解,你不準去!去了我就死給你看!”
一哭二鬧三上吊,老套路了。
李曉雲低着頭不說話。王秀英在旁邊打圓場:“媽,這事慢慢商量。嫂子,你也冷靜冷靜。”
她說着,突然注意到桌上的一個信封,露出一角,上面印着“律師事務所”的字樣。
“這是什麼?”王秀英伸手去拿。
李曉雲心裏一緊,但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王秀英抽出信封裏的文件,看了幾眼,臉色變了:“嫂子,你……你請律師了?”
張桂蘭一把搶過去。她不識字,但看得懂上面“離婚協議書”“財產分割”“撫養權”這些大字。
“好啊!李素芬!你早就準備好了!”她氣得把文件摔在地上,“請律師!你居然敢請律師!花了多少錢?!是不是用王家的錢請的?!”
李曉雲知道,這場戲演不下去了。
她慢慢抬起頭,擦眼淚。臉上的懦弱和委屈像水一樣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到近乎冷漠的表情。
“媽,秀英。”她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清晰,“這律師,是我用自己做小生意的錢請的。沒用王家一分錢。”
“至於離婚……”她頓了頓,看着張桂蘭,“我離定了。”
空氣凝固了。
張桂蘭瞪大眼睛,像是不認識眼前這個人。王秀英也愣住了,張着嘴說不出話。
“你、你說什麼?”張桂蘭聲音發顫。
“我說,這個婚,我離定了。”李曉雲站起來,比張桂蘭高半個頭。她俯視着這個曾經壓榨了原主十八年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說:
“王建國出軌,你們都知道,但沒人告訴我。他欠,你們讓我回娘家借。小叔子結婚,你們讓我出錢。爸生病,營養品還是我買。”
“我在這個家十八年,沒拿過一分錢工資,沒享過一天福。現在我要離婚,您說我吃裏扒外?”
她笑了,那笑容裏沒有溫度:“媽,您摸着良心說,王家對我,有一分一毫的恩情嗎?”
張桂蘭被問得啞口無言,臉漲得通紅:“你、你反了天了!”
“我不是反了。”李曉雲彎腰撿起地上的文件,輕輕拍掉灰塵,“我只是不想再當傻子了。”
她把文件放回桌上,轉身看着王秀英:“秀英,你也是女人,將來也要嫁人。如果你丈夫出軌,婆家你忍,你會忍嗎?”
王秀英眼神閃爍,不敢看她。
“我今天把話放這兒。”李曉雲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砸在人心上,“離婚訴訟我已經遞了,下周五調解。如果王家同意協議離婚,我們好聚好散。如果不同意,我們就法庭見。”
“到時候,王建國出軌的證據、轉移財產的證據、家暴的證據——我都會拿出來。您要是不怕丟人,我也不怕。”
張桂蘭氣得渾身發抖,手指着李曉雲:“你、你敢!”
“我爲什麼不敢?”李曉雲笑了,“最壞的結果,不過是離不了婚,繼續當王家的免費保姆。但媽,您覺得,我還會像以前那樣聽話嗎?”
她走到門邊,打開門:“話都說完了,你們走吧。我還要去進貨,沒時間招待。”
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氣。
張桂蘭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氣。她想罵,想打,但看着李曉雲那雙冰冷的眼睛,突然有種莫名的恐懼——這個一向溫順的兒媳婦,好像真的變了。變得陌生,變得可怕。
“好……好……”她哆嗦着,“李素芬,你等着!看建國怎麼收拾你!”
扔下這句狠話,她拉着王秀英,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
門關上。
李曉雲靠在門上,深深吐出一口氣。剛才那番對峙,看似贏了,但實際上風險很大。張桂蘭回去肯定會添油加醋告狀,王建國那邊,恐怕會更瘋狂。
她走到窗邊,看着樓下。張桂蘭和王秀英匆匆走出樓門,上了輛出租車。車子開走時,張桂蘭還從車窗探出頭,朝樓上狠狠瞪了一眼。
“叮!檢測到惡意搜查、侮辱誹謗及威脅,觸發多重返還:精神補償10點健康值,經濟損失補償五萬元。”
系統的提示音讓李曉雲愣了一下。
經濟損失補償?哦,大概是張桂蘭摔了那件衣服——雖然沒真摔壞,但系統判定爲惡意損壞行爲,按衣服價格的十倍返還?
她算了一下:899元的十倍是8990元,加上其他補償,湊了個整五萬。
也行。
她轉身收拾屋子,把被翻亂的衣服重新掛好,文件收進抽屜鎖好。然後打開筆記本電腦,登錄淘寶店後台。
今天已經有十幾單了。她處理完訂單,又聯系了快遞。忙完這些,已經九點了。
手機震動,是張律師發來的微信:“中午十二點,老地方見。那個客戶也會來。”
李曉雲回復:“收到。”
她換了身衣服,簡單的白襯衫配黑色長褲,外面套了件針織開衫。頭發扎成低馬尾,化了淡妝。鏡子裏的女人,練,清爽,眼神裏有種不容忽視的堅定。
和一個月前那個憔悴的主婦,判若兩人。
拿起包,鎖好門。下樓時,她給弟弟李國強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李國強聲音有些緊張:“姐?”
“國強,建國找你了?”
“嗯……他說能幫我找工作,在工地當監工,一個月四千。”李國強老實交代,“但條件是讓你撤訴……姐,我沒答應。”
李曉雲心裏一暖。這個弟弟雖然沒文化,但良心不壞。
“國強,你聽着。”她一邊走一邊說,“工作的事姐幫你解決,保證比工地監工強。你現在馬上去醫院,陪着爸媽。我轉了五萬塊錢給爸,媽住院需要什麼,你直接買,別省錢。”
“五萬?!”李國強嚇了一跳,“姐,你哪來這麼多錢?”
“我做生意賺的。”李曉雲說,“你記住,別再跟王建國聯系。他要是再找你,你就說我在準備他家暴和誹謗,讓他自己掂量。”
“家暴?他打你了?”
“以前打過,現在不敢了。”李曉雲語氣平靜,“總之你聽我的,照顧好爸媽。等姐這邊處理完了,接你們來城裏。”
掛了電話,她已經走到街口。攔了輛出租車,報出和張律師約定的茶樓地址。
車子啓動,窗外街景飛馳而過。
李曉雲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建築,忽然想起穿越前看過的一句話:女人一旦清醒,就會變得無比強大。
她現在信了。
不是因爲她有系統,不是因爲她會賺錢。
而是因爲她終於明白:自己的人生,只能自己負責。指望別人憐憫,指望婆家良心發現,指望丈夫回頭是岸——都是癡人說夢。
只有自己站起來,走出去,才能看到真正的天空。
茶樓到了。
她付錢下車,整理了一下衣領,推門進去。
張律師已經在包廂裏等着了。他旁邊坐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戴金絲眼鏡,穿着休閒西裝,看起來儒雅斯文。
“李女士,這位是周先生,做跨境貿易的。”張律師介紹。
周先生站起來,伸出手:“李女士,幸會。”
李曉雲和他握手:“周先生,麻煩您了。”
三人落座。服務員上了茶,退出包廂。
周先生開門見山:“張律師說,李女士想買比特幣?量比較大?”
“是。”李曉雲點頭,“我想買十萬……不,二十萬美元的。”
周先生推了推眼鏡,有些驚訝:“二十萬美金?李女士,您知道現在比特幣的價格嗎?”
“大概5.5到6美元。”李曉雲說,“所以我需要買三萬五到三萬六千個。”
她說得很淡定,像在說買白菜。
周先生和張律師對視一眼。
“李女士,我能問問您爲什麼對比特幣這麼感興趣嗎?”周先生問,“據我所知,國內很少有人了解這個,更別說大規模了。”
李曉雲早就準備好了說辭:“我在網上看了很多資料,覺得數字貨幣是未來趨勢。另外……不瞞您說,我正在離婚,需要把部分資產轉移成不容易被查到的形式。”
這話半真半假,但很合理。
周先生果然理解了。他做跨境貿易,見過太多因爲離婚、債務、官司而需要轉移資產的人。比特幣的匿名性和跨境流通性,確實是個好選擇。
“我這邊可以幫忙。”他說,“但我得收5%的中介費。另外,交易必須分批次進行,不能一次太大,免得引起注意。”
“可以。”李曉雲爽快答應,“怎麼交易?”
“您把錢打到我在香港的公司賬戶,我用美金在國外平台購買,然後轉到您指定的錢包地址。”周先生說,“整個過程大概需要三到五天。第一次交易,我建議先試五萬美金,看看流程是否順暢。”
李曉雲想了想:“行。我今天就可以轉錢。”
她拿出手機,當場作。五萬美金,按當時匯率大概是31.5萬人民幣。她轉了32萬,多出的五千算是誠意金。
周先生收到銀行短信提醒,點點頭:“李女士爽快。我下午就安排。”
正事談完,三人又聊了會兒天。周先生對比特幣頗有研究,講了些行業內的趣聞。李曉雲認真聽着,時不時問幾個問題,顯得既好學又專業。
聊到一半,張律師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聽了兩句,臉色變了。
“什麼?……好,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他表情凝重地看着李曉雲:“李女士,有個不好的消息——王建國去法院申請了財產保全,要求凍結您名下所有賬戶。”
李曉雲心裏一沉,但面上保持鎮定:“他有什麼理由?”
“他說您涉嫌轉移夫妻共同財產。”張律師說,“法院已經受理了,估計明天就會發通知。”
周先生聞言,皺起眉頭:“那李女士剛才轉的錢……”
“那是我的個人婚前財產。”李曉雲面不改色,“我有證據。張律師,這事您能處理嗎?”
張律師沉吟:“需要您提供資金來源證明。另外,您得盡快把其他資金轉移——一旦賬戶凍結,就動不了了。”
李曉雲看了眼時間,上午十點半。距離法院下班還有六個半小時。
夠了。
她站起來:“周先生,抱歉,我得先去處理一下。我們的交易照常進行,錢您先用着,後續的我們再說。”
周先生點頭:“理解。李女士先去忙。”
李曉雲和張律師匆匆離開茶樓。上了車,張律師說:“您現在有多少個銀行賬戶?”
“六個。”李曉雲說,“但常用的只有三個。”
“全部轉移。現金取出來,或者轉到信得過的親戚朋友賬戶。”張律師快速說,“另外,您那些房產、商鋪,雖然是以公司名義買的,但如果有您的籤名,也可能被查封。”
李曉雲腦子飛速運轉。她現在的資產分布:現金五百多萬,比特幣價值六十多萬,一套住宅、一間商鋪,還有淘寶店的庫存和應收賬款。
“商鋪和住宅是公司資產,公司法人不是我。”她說,“現金……我馬上去取。”
她讓司機先開去最近的銀行。路上,她給幾個關系還不錯的親戚發了微信,說急需用錢周轉,願意付利息,請他們幫忙暫時接收一下資金。
這是冒險,但總比被凍結強。
到了銀行,她直接去VIP室。大堂經理認識她——這個月她已經來了好幾次,每次都是大額存取。
“李女士,今天辦理什麼業務?”
“取現,五十萬。”李曉雲遞過銀行卡和身份證。
經理有些爲難:“李女士,取現超過二十萬需要提前預約……”
“我有急用。”李曉雲壓低聲音,“您幫幫忙,我可以存定期,或者買。”
經理想了想:“那您稍等,我去申請一下。”
趁着這個空檔,李曉雲又作手機銀行,把另外兩個賬戶的錢轉出去。一筆轉給弟弟,一筆轉給一個遠房表姐——那是原主記憶中唯一對她還不錯的人。
轉賬需要時間。她焦急地看着屏幕,第一次覺得銀行系統這麼慢。
終於,經理回來了:“李女士,可以了。但需要您籤一份大額取現說明。”
“行,快一點。”李曉雲籤了字。
五十萬現金裝進黑色手提袋,沉甸甸的。她拎着袋子走出銀行,手心都是汗。
剛上車,手機響了。是法院的號碼。
她接起來,那邊是個女聲:“是李素芬女士嗎?這裏是區法院。關於您與王建國先生的離婚訴訟案,被告方申請了財產保全,請您於明天上午九點來法院一趟,配合調查。”
“好的,我會準時到。”李曉雲掛了電話。
張律師看着她:“他們動作真快。”
“是啊。”李曉雲苦笑,“看來王建國是鐵了心要拖死我。”
車子繼續開,又去了兩家銀行。等把所有現金都取出來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她手裏提着兩個大袋子,裏面裝着一百二十萬現金。
剩下的錢,有的轉出去了,有的還在路上。
“這些現金放哪兒?”張律師問。
“放工作室不安全……”李曉雲想了想,“張律師,能暫時放您那兒嗎?或者銀行的保險箱?”
“放我律所吧,有保險櫃。”張律師說,“但您得寫個委托書,說明是暫時保管。”
“行。”
車子開往律師事務所。路上,李曉雲看着窗外飛速後退的街景,心裏有種說不出的疲憊。
明明只是想離個婚,明明只是想重新開始,爲什麼要這麼難?
就因爲她是女人?就因爲她在婚姻裏付出太多,所以連離開的資格都沒有?
手機震動,是兒子發來的短信:“媽,明天幾點來接我?”
明天……明天要去法院,還要應付財產保全。
她打字:“下午四點,訓練基地門口見。媽媽可能會晚一點,你等我。”
“好。”
簡單的回復,卻讓她眼眶發熱。
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淚憋回去。不能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到了律師事務所,張律師帶她去保險櫃存放現金。一百二十萬,整整齊齊碼在櫃子裏,看起來有點壯觀。
“李女士,您這些錢……”張律師欲言又止。
“放心,都是合法收入。”李曉雲知道他在想什麼,“淘寶店的流水、批發業務的合同、還有之前的一些回報,我都有記錄。”
“那就好。”張律師鬆了口氣,“明天去法院,您把這些證據都帶上。只要證明這些是您的個人財產,王建國的保全申請就站不住腳。”
李曉雲點頭。她忽然想起什麼:“張律師,王建國去我娘家鬧,把我媽氣住院了。這個能不能作爲他品行惡劣的證據?”
“當然可以。”張律師眼睛一亮,“您有醫院的診斷證明嗎?”
“有,我讓我弟弟拍了發給我。”
“太好了。另外,他昨天來找我時說的那些話——說您精神有問題,要做司法鑑定——這屬於惡意誹謗,也可以記下來。”
兩人又商量了一會兒明天的應對策略。離開律所時,已經是傍晚六點。
李曉雲沒回工作室,而是直接去了醫院。母親住在縣城的醫院,開車要一個多小時。她買了些水果和營養品,坐在出租車上,累得幾乎要睡着。
但腦子裏還在轉:明天的法院、後天的兒子、大後天的廣州之行……還有比特幣交易、房產、淘寶店運營……
太多事,太累了。
但她不能停。
一旦停下來,就會被那些想要拖她下水的人追上,重新拉回那個泥潭。
到醫院時,天已經黑了。她找到病房,推門進去。
母親躺在病床上,閉着眼睛,臉色蒼白。父親坐在旁邊,握着母親的手,背影佝僂。弟弟李國強趴在窗邊的小桌上,睡着了。
聽到動靜,父親回過頭,看到是她,眼睛紅了:“素芬……”
“爸。”李曉雲走過去,把東西放下,“媽怎麼樣了?”
“剛睡着,血壓穩定了。”父親站起來,拉着她往外走,“走,出去說,別吵醒你媽。”
兩人來到走廊。燈光昏暗,消毒水的味道很濃。
父親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後嘆口氣:“素芬,你跟爸說實話,到底過不過得下去?要是實在過不下去,離就離吧。爸支持你。”
李曉雲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
她抱住父親,把臉埋在老人單薄的肩頭,無聲地哭了。
穿越以來,第一次真正地哭。不是爲了演戲,不是裝可憐,就是覺得委屈,覺得累,覺得終於有人能讓她靠一靠。
父親輕輕拍着她的背,像小時候那樣:“哭吧,哭出來就好了。爸在這兒,爸在呢。”
哭了大概五分鍾,李曉雲抬起頭,擦眼淚:“爸,我沒事。我就是……就是有點累。”
“爸知道。”父親看着她,眼神心疼,“你都瘦了。眼睛下面都是黑的。”
“很快就會好的。”李曉雲擠出笑容,“等離婚手續辦完,接你們去城裏。我買了房子,夠住。”
“你真買房了?”父親驚訝。
“嗯,寫的是別人的名字,但實際是我的。”李曉雲簡單解釋了一下,“爸,您和媽別擔心錢的事。我現在有能力養活你們,也能幫國強找份正經工作。”
父親看着她,忽然覺得女兒真的不一樣了。不是外貌的變化,是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獨當一面的氣魄。
“素芬,你長大了。”他感慨地說。
李曉雲笑了:“爸,我都三十二了。”
“在爸眼裏,你永遠是個孩子。”父親也笑了,眼角皺紋深深。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李曉雲讓父親回去休息,自己留在醫院陪床。父親不肯,最後還是被她勸走了。
回到病房,母親醒了,正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媽。”李曉雲走過去,握住母親的手。
母親轉過頭,看着她,眼淚流下來:“素芬……媽對不起你……當初就不該讓你嫁給他……”
“媽,不怪您。”李曉雲輕聲說,“是我自己選的。但現在,我要重新選一次。”
母親看着她,看了很久,最後點點頭:“離吧。離了好。媽支持你。”
“嗯。”
母女倆的手握在一起,很緊很緊。
窗外的夜色漸深,星星出來了。
李曉雲坐在病床邊,看着母親漸漸入睡。她拿出手機,屏幕的光在黑暗中亮着。
微信上,周先生發來消息:“李女士,五萬美金的比特幣已經購買完成,轉入您提供的錢包地址。請查收。”
她登錄錢包,看着那個數字:8620個比特幣,安靜地躺在那裏。
價值五萬美金,按現在匯率,約31.5萬人民幣。
但她的目標,是讓這個數字翻兩百倍。
不,不是目標。
是必然會發生的事實。